十四岁,年少懵懂,情窦未开,易知秋只知道,小木头真是好看,睡觉的样子好看,皱眉的样子也好看,连袖口冒出来的多余线头,都教他爱不释手。
第17章 你笑着向我奔跑 淮江的气温居高不下,城市上空总是盘旋着湿热的暑气,整个夏季没落过一场雨,直到中考前一天,夜里电闪雷鸣,暴雨骤然而至,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没停。 易知秋站在穿衣镜前换衣服,然后仔细检查了文具盒,背上书包走下楼。 厨房里有一个来回穿梭的身影,正手忙脚乱的准备早餐,他端出两个水煮鸡蛋,一杯热牛奶,还有一份形状邋遢的三明治。 “快来吃早点,”易宴解开围裙,搭在门后的吊钩上。他走过来,双手撑住餐桌边缘:“今天有案子,不能送你去学校了,我帮你联系了一辆出租车,就在门口等着,你自己去啊。” 别人家的父母,衣食住行无不上心,更别说中考这样的大事,但对于易宴来说,工作对他更重要,这些年,他对家里照顾得不多,即便在妻子身亡后。 听到老爸这样讲,易知秋一脸平静,只是问了句:“那您下午回家不?” “回不了,这次配合缉毒大队去边境,估计得忙活半个月,”易宴绕过餐桌,作弄似的,弹了儿子一个脑嘣:“易小秋同志,别紧张,好好考试,为咱家争光。” “您手劲儿太大了,”易知秋疼得龇牙,他揉着脑门:“易宴同志。” “叫谁呢?没大没小,”易宴笑得舒朗,他伸手在儿子眉心戳了一下,就往客厅去。 易知秋他直起身,拿过桌上的早餐咬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口齿不清地问:“爸,这是啥?” "三明治啊,"易宴说:“我放了点培根和生菜。” 瞧儿子脸色复杂,他小声问:“不好吃?” “........” 易知秋勉强笑了笑。 光是看那表情就知道不好吃,脱掉家居服的易宴站在沙发前,他赤|裸着上身,健硕的后背全是疤痕,有淤青,有横七竖八的刀痕,尤其是后腰的枪孔,异常惹眼。 易宴抓了抓脑袋:“那你试试水煮蛋,应该……”迟疑了一两秒,肯定地说:“是熟的。” 瞟了眼清汤寡水的鸡蛋,易知秋食欲大减。 “我时间来不及了,先走了,”墙上的钟表指向7点20分,易宴忙穿好警服,套上靴子:“你差不多就出门,别迟到。” 易宴跨出门又折回来,往里探头,说:“对了,等考完带你出去玩儿啊。” 易知秋顺嘴接:“去哪儿?” “都行,随你高兴,”外面大雨倾盆,易宴站在门口,撑开了雨伞:“不是想去潜水吗,回来就带你去。” 易知秋想说“您就可劲忽悠我吧。” 话还没出口,“哐当”一声,铁门关上了。 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易知秋就低下头去。 蛋壳敲碎,剥开一个光滑白嫩的鸡蛋,易知秋咬开边缘,猝不及防,糖心淌了他一下巴,还真是没熟。 他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解决了早餐,易知秋准备出门,走了两步,他又转身拿起易宴那件散落的家居服,挂在衣架上,顺手捋平衣袖皱褶,才走进雨幕中。 中考,学校封锁,初一初二得了个小长假。 最后一天,娄牧之特意早起,他站在洗漱台刷牙,听见有人轻轻敲门,紧接着开了一条缝。 “不是放假么,怎么起这么早?”来人是顾汪洋,他抱着双肘倚门而立。 玻璃镜映出男孩的模样,他睡觉的时候总会蹭开一颗衣扣,平日藏在校服下的锁骨此刻完全曝露在顾汪洋眼睛里。 “我要去图书馆复习,”娄牧之吐出漱口水,唇边沾了一圈白沫胡子:“马上要期末考了。” “在家里看书不也一样?” “还要买点数学资料,去图书馆方便。” 瞧他像一只小花猫,顾汪洋自然而然伸过手,用指尖帮他擦去嘴边的一圈牙膏渍,手指似无意地在他下唇压了一下。 很软,很暖。 顾汪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神稍变,小腹窜起一股火烧的感觉。 娄牧之神情自若,他挂好毛巾,放下牙刷,一一摆正后让开了位置:“我洗好了,您来。” 顾汪洋压着自己作了个深呼吸,稍微抚平心头的躁动:“资料难不难买?要不我帮你问问。” “图书馆就有,我走了。” 卫生间的门轻轻合上,娄牧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顾汪洋抬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感觉到焚身火焰向他袭来,不可避免的,像汪洋大海一般,将他卷到了浪尖。 顾汪洋举着碰过娄牧之的手出神,目光着迷,他看着那圈白沫,心头生出一种冲动,他突然含住指尖,将牙膏沫吞噬殆尽。 薄荷味,带着清新的甜。 津|液顺着他的嘴角淌出,他闭起眼睛,仿佛再一次看见娄牧之平直的锁骨。 就在他撩开衣服下摆时,门外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老公,你好了没?我要洗澡。” 如梦惊醒。 豆粒般的汗水从他下巴滴落,混着津液,他抬起头,犹如一匹藏匿在暗夜中突然睁眼的巨兽。 门被推开,林夕瑜没防备的被顾汪洋一把搂住,旋身一转,人已经到了男人双臂间,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俯身吻住她的唇。 林夕瑜气息不稳,挥着粉拳推攘顾汪洋的胸膛,调笑道:“大清早的,你干嘛呀?” 顾汪洋托住她的臀,鼻尖逼近她,再一次吻过去。 玻璃门映出他们的身影,冉冉转动,林夕瑜在耽溺的欢愉中失声,她仰高脖颈,从玻璃中看见了丈夫,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顾汪洋,他至始至终都闭着眼,每一次亲吻都落在她锁骨处,仿佛要把她揉碎了,永生圈养。 娄牧之假装在操场背单词,他抬着一本英语词典,就坐在两条单杠底下,时不时抬首,望一眼初三的教学楼。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已经五点二十,整整一天了,娄牧之只记住了两个单词,一个是serendipity,翻译过来,是与美好事物不期而遇。另一个是lridescent,这个词比较好理解,它代表彩虹般绚丽。 叮铃。 铃响了。 娄牧之立即站起身,匆忙到没注意头顶的单杠,脑袋嗑了一下,他咬牙“嘶”了声。 考生陆续出了考场,两三个学生激动地交谈着,内容无非是“你考得怎么样?”、“我觉得物理好难”、“数学最后一题的方程式,我没解出来”之类的话。 娄牧之垫起脚,探着身子往人海里张望。 脖颈都酸了,才见到易知秋跟王煜搭着肩膀走出考场,宋小狮一边走一边看易知秋偷偷带出来的草稿纸,嘴里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全错!” 易知秋一把抽回草稿纸,撕碎了:“我的又不是标准答案,没准是我算错了。” 王煜摘下助听器,揉了揉左耳,顺势把做了无数遍的习题本丢进垃圾桶,去拍宋小狮的后脑勺:“别对了,死活就一场,听天由命了。” 宋小狮幽幽望天:“数学太难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数学这种东西,三道大题,我居然一题都没对。” 下了坡斜,操场上等待着很多父母,见到自个儿家孩子,手忙脚乱的递水,递纸巾。 宋小狮一眼就看到宋爸的车停在门口,一个穿花衬衣,大短裤的男人靠着车门,见到儿子,他取下夸张的墨镜,抬手打招呼。 王煜和易知秋亮起嗓子,喊了声:“宋叔。” 宋爸一人给发了一瓶矿泉水,关切地问:“怎么样?题目难不难?考得好不好?” 王煜和易知秋答还行。 轮到宋小狮,他心里打鼓,面对老爸期盼的神色,只能强硬着头皮说:“文科都挺好的,就数学有点悬.......” “没事没事,”宋爸拍了下宋小狮肩膀:“总算考完了,回家去,你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还有你俩,一起去叔叔家吃饭啊。” 王煜赶着去公交车站:“叔,我就不去了,我外婆也做了好多菜,等我回去呢。” 易知秋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地方去,他说:“我也要回家。” 宋爸一臂拄着后车门:“那行吧,你俩路上注意安全。” 学校人挤人,摩肩擦踵,易知秋看着周遭的孩子父母,徒生感慨,易宴好像从没送他上下学,一次也没有,这么一想,心中那股子惆怅更重了。 黄昏悄然而至,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易知秋背着书包,晚霞在他身后绽放出万丈光辉,他垂下眸子,在茫茫人海中逆行,走得不快不慢。 迎面走来的人情绪不高,不会是考得不好吧? 娄牧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背好书包,从单杠下钻出去,外表波澜不惊,看起来似乎只是恰好经过了学校。 脚步越来越近,地上的两具影子重叠在一起。 “小木头,”易知秋突然抬头,一脸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当看清楚对面站着的人时,易知秋弯下眼睛笑起来,眸里倒影着万顷红霞,头发丝都闪耀着余晖的芒。 “你考得还好吗?” 娄牧之偏头看他,在一众喧嚣的吵闹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很好啊,没问题。” 听到这句“没问题”,娄牧之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易知秋歪头,去看他的脸:“不是放假么?你在这干嘛?” “来图书馆复习,”娄牧之右手拿着新买的英语词典,故意露出棕色书角。 “买什么书了?”易知秋弯腰,去接他手里的词典:“我看看。” 感受着沉甸甸的羊皮书,易知秋在手上掂了掂:“这么重,我给你拿。” 打开拉链,词典放进书包,仰望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夕阳照亮了易知秋的酒窝,他见到他眼里的光,闪动着高兴和明媚,娄牧之不由得抿了抿唇线。 “要不要一起回家?”娄牧之心情好了,连声音都透露着一种轻松感。 易知秋点点头:“回啊。” 娄牧之一手拽着书包带子:“那走吧。” 男孩脸颊嫣红,像是暴晒后发出来的红晕,鬓角还挂着不少汗水。 易知秋这才注意到,他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脸这么红?在操场站了多久?” 娄牧之偏头错开,他又抿了下唇:“不算久,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就这么红?你皮肤也忒娇嫩了。” 暴雨过后,太阳似乎更炎热,明明不是娄牧之中考,他却比考场里的考生还紧张,一个人从清晨等到日暮,这才把一张俊脸晒得红扑扑的。 好像想起了什么,易知秋放缓脚步,从书包找出一把红色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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