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自己不够温柔,不够体贴,没有办法得到对方的喜欢,小朋友似的,断断续续地呢喃,时不时便重新问一次:“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好喜欢你,最喜欢你。” 秦思意的纵容没有传递出肯定,反而更加深了钟情的负罪感,让他惶然地想要回避关于林嘉时的一切,又忧虑着不断地尝试向对方要一个谅解。 “怎样都会喜欢我?” “怎样都会喜欢你。” 钟情在这通电话的时间里无时无刻都想要告诉秦思意,放林嘉时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他真的太害怕对方先前的话并非胁迫了,两相权衡之下,他只能让林嘉时继续这样望不到头的煎熬。 “那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呢?” “……我已经被你留下了。” 秦思意没能听懂钟情的问题。 他在回答前长叹了一口气,将整句话都变得无力。 失眠使他的意识分外清醒,比起此刻云里雾里的钟情,秦思意即便不能说是冷静,至少也还留有未被混淆的理智。 他听得出来钟情有些醉了,黏糊糊的像是还未能脱离17岁的影子。 秦思意温声细语地哄着,借由对方的醉意去说平日里不会被相信的真心话。 他将每一句都构筑得谨慎小心,直至末尾才终于细弱又压抑地问到:“要多喜欢,你才会让我去见一见嘉时呢?” 时间被这句话无限地延长,电话那头安定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瞬,继而恢复平稳,将须臾的失态粉饰得从未发生。 钟情霎时从那些甜言蜜语中抽离,盯着屋外的雨水,将秦思意说过的所有话都打成了为见林嘉时而对他的讨好。 早先在L市对方就爱这么哄他。先乖巧温驯地献出自己,再以此为筹码试图向他讨一个来到港城的机会。 秦思意当然可以与他谈判,但钟情不希望是以这样近乎要挟的方式。 对方总爱把他的喜欢当作筹码,毫不心疼地推倒在赌桌上,三年前是如此,三后也依旧故技重施。 现在的钟情不会再放任秦思意了,他已经被对方的离开折磨过足够长的年岁,是该秦思意去为自己的决绝赎罪了。
第125章 狼狈 『就像神话里的珠宝,可望而不可及。』 秦思意有些拘束地在同学家的客厅里坐着。 他们练完琴,对方正巧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兄长要带礼物来。 “你的家人不和你住在一起吗?” 秦思意平白地问了一句,说罢又觉得冒犯,赶紧补上一句‘抱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点。 “这是我丈夫的房子,我已经结婚了。” 阿廖娜举起左手,对着她无名指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做了一个摘戴的动作。 她似乎全然不介意被问及这样私人的话题,无所谓地笑了笑,语调轻快地解释道:“大人们的利益联结罢了,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 阿廖娜甚至还要比钟情小上一岁,奶金色的长发绸缎一样披在肩上,丝丝缕缕绕过耳环上成串的宝石,根本无法让人从这样纯真美好的外表下窥见她所阐释的内容。 她在告诉秦思意她的哥哥要来看她时所表现出的雀跃就像所有被呵护地无忧无虑的少女,灰蓝色的眸子点上澄黄的灯火,随着眼中的神采,火苗一样热忱地曳动。 “阿廖娜。” 秦思意最先听见了开门声,而后再是皮鞋与木制台阶接触时的沉闷声响。 呼唤阿廖娜三个字的嗓音并不让他觉得陌生。 仅凭这短短一句,便魔法般地将他定在了原地。 他眼看阿廖娜小鸟一样飞扑进对方的怀里,甜津津黏腻腻地回应到:“萨沙。” 秦思意怔怔站在二楼的扶手旁,拉长的影子掉下去,砸在对方的脚下,无声地告知来者,这座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萨沙于是不太高兴地抬起头,让本就深邃的轮廓从眉眼处压出更沉的阴翳。 后者近乎仇视地将目光移动到了秦思意所在的位置。 如果只是两个陌生人,那么对方接下来急剧转变的神情一定会让人感到滑稽。 可秦思意太熟悉楼下的青年了,以至于忽而再见,他什么都无法从对方眼里看出来,只有寂静的惊诧,以及某种更为复杂难言的仿佛是失落的情绪。 “Linus.” 这是萨沙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句话。 “原来你们认识?” 阿廖娜的性格天生地与她的兄长互补。 在得知秦思意与哥哥曾是斯特兰德的舍友之后,她便热情地邀请对方留下来共进晚餐。 餐间,阿廖娜欢快地带动着气氛,将几人间原本贫乏的话题自然地引向了更有可能得到共鸣的三年前。 “说起来,我那时候从一个大公的后裔手里收到了一颗彩蛋,都还没来得及欣赏几天,哥哥就把它拿去送给喜欢的女孩子了。” 阿廖娜有些记仇,说到这里便不满地瘪起了嘴。 饶是萨沙从北非带了卷她想要的莎草书回来,也不见得能将她哄得忘了这回事。 “你知道那是谁吗?这么久了我都没有问出来哥哥是在哪里认识的对方,明明你们就是所男校。” 秦思意最初还当个逸闻去听,等到对方将整段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便骤然被错愕所取代。 他下意识地去看萨沙,企图从对方那双和阿廖娜相似的眼睛里读出否认。 可不远处的青年却出乎意料地坦然,间隔着适当的距离,诚实地默认了妹妹正抱怨着的旧事。 秦思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何种反应,他好像是应该惊讶的,但此刻悬在脑海里的却只有心虚,怎么都不敢让对方知道,那颗彩蛋早在最开始就因其不菲的价格,被他没有犹豫地卖掉了。 —— “对不起,写在里面的摘抄我一直都没有读懂。” 离开前,秦思意站在阿廖娜家的门廊下轻声地和萨沙道了歉。 他知道自己不用说,对方一定已经猜到了。 和过于冷郁的外表不同,萨沙并没有不满或是责备,他停顿了一下,替秦思意扶住门,耐心地解答到:“就像神话里的珠宝,可望而不可及。”(注1) 街灯将两人的表情都笼上了一层迷蒙的薄纱,秦思意如梦初醒地抬眸,隔着秋末寒冷的空气,不知是否真实地在对方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哀抑。 数不清的字句堆积在喉咙里,最终能够被表达的却还是只有歉意。 他无措地盯着地面上自己局促的影子,沉默半晌,含糊地又说出一遍:“对不起。” “这不是你需要感到抱歉的事。” “送给你的礼物想怎样处理都是你的权利。” 秦思意面前的是一名比林嘉时还要优秀的青年,因此在这番话出口之前,他便已然预知了萨沙的谅解。 他没有为最初的宽慰感到惊讶,直到对方将车停在钟情的公寓前,在相隔十数分钟后,措不及防地补充完了下半句。 “毕业之前的提议,你永远都可以要求我兑现。” —— 玄关的灯开着,秦思意推开门的时候,它就高高地悬在天花板的中央,像一颗夏季午后过热的太阳,刺眼地散发出要将一切都灼成灰烬的光茫。 钟情改签了航班,提早一天返回了L市。 他以为秦思意会和先前一样在客厅的窗台边练琴,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想的那样。 月光将室内照得银白,从对方没有关好的房门挤进去,将桌上的乐谱割出一道闪烁的裂痕。 钟情在秦思意的房间里等了一阵,似有似无地嗅到同尘埃一起漂浮着的朝露的清香。 他起先还以为今天又下过雨,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方身上的香气。 秦思意实在是离开太久了,以至于钟情都要忘了,哪怕将他的眼睛蒙上,他都能凭借那样干净的气息穿过斯特兰德狭窄而拥挤的长廊。 他打算和秦思意好好谈一谈,或许玛蒂尔达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在之前认真面对过自己的本心。 假设能够完满地解开困扰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钟情觉得自己一定能在那时找到正确的答案。 他从秦思意的房间出去,回到楼下打开灯,耐心地坐在窗前组织起了接下去要与对方沟通的措辞。 后者回来得要比钟情预计的更早。 车灯从街道尽头遥遥照进玻璃窗,一瞬晃得钟情的目光都没能聚焦。 他看见秦思意从一辆欧陆上下来,同一旁熟悉的青年道别。 那张过分清冶的脸便似向他索吻时那样稍稍地仰着,摆出一副惹人怜悯的模样,在他人面前也同样装得楚楚可怜。 钟情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好笑,对方在和赵则签下助学协议那刻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只有他还在幼稚地怀念过去,以为秦思意永远都是自己的画笔下坐在斯特兰德琴凳上的小王子。 他自嘲般抿了下唇,将时间留给门外的两人道别,也不再去想如何才能将林嘉时的病况说得委婉,干脆打消了先前的全部念头,就让事情按照秦思意想要的发展下去。 “钟情?” 秦思意踩着地毯上来了。 他脱了厚重的外套,只留下身上一件宽领的驼色毛衣。 “……我不知道你提前回来。” 见到钟情端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他便放轻了动作走过去,安静地在不远处坐下了。 对方没有停下打字的手,抽出空朝他睨了一眼,‘噼啪’敲完了下一个句号,这才将电脑放到一旁,伸手示意秦思意过去。 钟情这次不再亲吻他的嘴唇,绕开秦思意显得羞赧的面孔,侧着头去噬咬后者干净优美的脖颈。 他有太多需要发泄的情绪,施加给秦思意就是此刻最为便捷的方式。 钟情剥掉秦思意的毛衣,一言不发地按住对方白得柔润的腰肢,看着秦思意慌乱地试图起身,末了倒是如他所料地将腰塌了回去,不知耻地主动送回了他手里。 对方没有戴眼镜,渐热的脸颊被幽暗的光线映出一种矛盾的,带着颗粒感的细腻。有点像高烧的病人,连被指尖触碰到的部分都漂亮地晕开来。 不知为何,钟情总会在这样的时刻感到难受。秦思意轻声细语地念他的名字,目光却始终哀郁地从眼眶里蓄一些不知名的泪水。 “套在抽屉里,我买了新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钟情的反常,秦思意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他以为对方是在找之前用完了的东西,不曾想话音落下不久,钟情就从他身后站了起来,松开手,回到了合适的距离。 秦思意不敢再出声,只好尴尬地将毛衣重新穿上,露着领口小半个新鲜的牙印,将双手在身前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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