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小阁楼,两个面目全非的人站在过去的回忆里,庄清河差点就要说了。 他想把在心里沉积多年的情感诉之于口,他想告诉商珉弦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同时也想问问商珉弦,你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想了解商珉弦这些年的经历,也想让商珉弦更了解自己。然后他就可以告诉商珉弦,庄清河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这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可庄清河还是选择这么做,只是没等他开口,商珉弦就转身走了。 这个人对自己的过去毫不在意,看起来没有任何兴趣。 庄清河的声音被苦涩缠绕,听起来沮丧又沉闷:“我也不是一个多有经验的人,我也是第一次喜欢谁,我也不希望我们是现在这样。” 他抬手摸了摸领口处的领带箍,上面是一颗并不属于自己的钻石。 这颗美丽的蓝钻就像一颗被烧红了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咽喉,让他的声音都是黏连凝滞的。 “可他是真的不喜欢庄清河。”
第62章 商珉弦的极度混乱 风把芦苇摇得厉害,像个亢奋得莫名其妙的人,不知道该干什么。一会儿这风又变成恶狼,猛扑到商珉弦怀里。 他感觉自己变得又烫又冷,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扔到冰山,一半被扔到火海。 商珉弦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庭院外停车的地方走去。 今天来的宾客很多,车都停在林荫道另一头的空地上。 赵言卿眼看宴会接近尾声,就独自偷偷溜了过来。他手里拿了个不知道从哪儿踅摸来的大锥子,身影隐匿在其中一辆车的车尾,对着后车胎比划着,然后狠狠扎了下去。 车胎太厚,赵言卿使了好大劲才戳破。终于大功告成,一抬头就看到商珉弦站在车前,用黑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 寂静,死了一般的寂静。 赵言卿有点尴尬地转头,把手里的大锥子扔到了干枯的草丛中,然后才回头面向他。 商珉弦看着他鬼鬼祟祟的行为,过了许久才问:“你在干什么?” 他一开口就把赵言卿给惊着了,声音虚弱嘶哑得不像话,听着像日子快到头的人。 赵言卿皱眉问他:“你怎么了?” 商珉弦不说话,赵言卿上前看到他脸色也很吓人,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道:“商珉弦,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商珉弦的眼珠子像是死掉了,一眨不眨地看着赵言卿,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呼吸,他居然还在呼吸,这真怪,商珉弦在心里想。 他都错乱了,居然还能呼吸。 “你到底怎么了?” 商珉弦张了张嘴,半晌后说:“软件和系统不兼容,崩溃了。” 赵言卿没听懂,但是能看出商珉弦的状态是真的不好。 他看了看刚被自己扎瘪的车胎,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商珉弦,心里很是犹豫纠结了一番。最后他低声骂了句,把商珉弦扶进了自己的车里坐下,然后给商珉弦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赵言卿刚打完电话,就看见孟书灯从林荫道穿行过来,于是他心里更郁闷了,觉得商珉弦病得真不是时候。 他哪怕晚个十分钟,别被自己看见就行了。 孟书灯远远就看到自己的后车胎似乎瘪了下去,皱眉上前检查。 检查完起身一抬头,看到旁边车上的赵言卿和商珉弦,赵言卿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点心虚,还有点生气。 商珉弦则很虚弱地半躺着,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孟书灯犹豫了一会儿,他想问一下商珉弦怎么了,可是又不想和赵言卿说话。 还是赵言卿把车窗降下来,问:“你腿没事吧?” 孟书灯没回答,只是看着他旁边的商珉弦,问:“商总怎么了?” 赵言卿没好气:“不知道犯什么病。” “......”孟书灯觉得他语气带着莫名的火气,不过赵言卿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他没理会,转脸又看着自己的车胎。 赵言卿见状,连忙换了个语气:“你车胎爆了?你等我一会儿,商珉弦司机就快过来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孟书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房子方向走去。 迷离的夜色裹挟着清冷的空气,庄清河站在门口,放眼四处都没有看到商珉弦的身影,倒是许僭越揽着青可走了过来。 许僭越走到庄清河对面站定,灰蓝色的眸子含着似有若无的笑,还有藏不住的爱意,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问:“清河,生日许了什么愿?” 庄清河双手插着裤兜,表情严肃地抬头看夜空:“许愿世界和平,国泰民安。没有战争,没有黑暗,没有许僭越。” 许僭越听着他的愿望内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笑容越来越大,说:“我相信这都是你发自内心的愿望。” 接着他挑挑眉,换了个话题:“青可下个月要再动一次手术,声音整形听说过吗?” 庄清河没说话,看了青可一眼。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刚才在灌木后面,许僭越在那上面掐出来的红印还在。 许僭越真就拿出一种跟庄清河商量怎么打扮娃娃的语气,继续道:“我觉得他的声音还差点意思,不如你的亮。” 他柔情似水地看着庄清河,又补充了一句:“叫起来不像。” 庄清河的视线从青可转向许僭越,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才开口:“说得好像你听我叫过似的。” “我会想象。”许僭越挑眉,紧盯庄清河,目光慢慢灼热起来,像两颗跳动燃烧的星:“你在我脑子里,叫得特别好听。” “……”庄清河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情,这么多年,他早被许僭越弄得没脾气了:“许僭越,你有没有发现你这几年好像病得更厉害了,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 “是啊。”许僭越被他这么提醒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说:“清河,你好关心我啊。” 庄清河:“……” 许僭越摸了摸口袋,说:“我的药在屋里,我去拿一下。” 许僭越离开了,剩下青可留在原地。 庄清河本来没在意他,但是青可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惹得庄清河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 青可顶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恨意。庄清河看了他两秒,问:“恨我?” 青可声音嘶哑地问:“我不该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庄清河不理会他满眼的愤怒和憎恨,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教训调皮的孩子似的:“怎么能恨我?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 青可:“可你才是事情的根本。” 庄清河:“事情的根本难道不是许僭越的偏执和扭曲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觉得他不好惹,你怕他,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满。” 青可没说话。 庄清河突然收了笑,冷声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不好惹。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退而求其次找你?” 青可一下子就被他眼中的冷意震慑住了,嘴唇紧抿着不说话。 接着,庄清河又恢复了那副随和的模样,看了他一会儿,说:“如果你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我可以帮你,我这有刀也有枪,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青可哼了一声,撇开脸:“我要是真的甘心就这么死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庄清河闻言蹙眉,十分不能理解:“你这人好奇怪哦。怎么会想到自杀呢?你难道不应该想着怎么杀了许僭越吗?” 青可愣了一下,显然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半晌后才出声:“他那样的人,是我能杀得了的吗?” 这是一个临近寒冬的深夜,夜风吹起浮土。屋后的密林卷出波澜,像海洋的狂澜。 “为什么不能?一朝一夕杀不了,那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 孟书灯穿过林荫道,再次回到房子前,庄清河一个人站在门口。 庄清河双手插兜,看孟书灯脸上似乎有事,等他走到跟前问:“你怎么了?” 孟书灯脸上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我车胎爆了,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哦,没事儿。我让管家安排个车,送你回去。”庄清河转头喊了陶管家一声,交代完又回头对孟书灯说:“你车先放这吧,回头修好了我直接让人给你开公司去。” 孟书灯点点头,看他还没有打算离开的打算,就问:“你今晚在这?” “不是。”庄清河还是四下张望,随口回答:“我就是......怎么到处找不着商珉弦。” 孟书灯转头指了指林荫道另一头,说:“他在那边,不过我看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庄清河猛地转头看向孟书灯,用眼睛询问他。 听孟书灯说完,庄清河直接提步往那边去,走了没几步就跑了起来。 他很快就到了停车的地方,赵言卿在车里看到他,忙打开车门出来:“你看看,他这怎么回事?” 这时商珉弦的司机也来了,赵言卿和庄清河一起把商珉弦扶上车。 商珉弦应该就是发烧了,身上烫得可怕。可是他不肯去医院,庄清河只好让司机开车回去,自己也打算跟着一块儿过去。 赵言卿松了口气,准备继续按自己的原计划等孟书灯出来。这时,一束光照来,一辆黑色的车从房子方向开过来停下。 车窗降下来,孟书灯坐在后排问:“商总还好吗?” 庄清河同样下了车窗,回他:“应该是发烧了,回去让医生看看。” 打完招呼,两辆车就各自一前一后离开了,留赵言卿一个人站在原地。 “……” 赵言卿看了看自己费好大劲才扎破的车胎,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憋了半天只能狠狠踢一脚旁边的树。 回去后,商珉弦的医生已经在客厅待命。医生看了之后也说是受寒发烧,开了药就离开了。 庄清河放心不下商珉弦,留下照顾他。 躺下刚有睡意,庄清河就感觉一个滚烫的身躯压住了自己。 他并不知道是自己的怜悯刺激了商珉弦,他只是觉得今晚的商珉弦没什么耐心,很急躁,弄得他很不舒服。 庄清河开口求了好几次,商珉弦都没有理会,于是他只能尽量调整自己去配合。 商珉弦看起来像是醒了,可眼睛还是混乱的。他看着庄清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怨恨。 我本来好好的,你把我弄得乱七八糟,又反过来同情我。 凭什么? 他像是被浸泡在苦水中的死尸,被泡涨,继而变得模糊,变得松散,扭曲成没人认识的模样。 每一根神经都在难过,悲伤像一块裹尸布将商珉弦包裹。他思绪很乱,却不想去思考。只感觉心跳得很快,带着额角也在一起跳。
144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