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河有点无语:“他们在拥抱。” 商珉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又看了一会儿那些画,空气安静,只有掠过耳边的吐息,像是马上要惊扰一些呼之欲出的过去,他突然收回视线,急于逃离地说:“走吧。” 从刚才开始,庄清河似乎就想说些什么,可是刚张了张嘴,就见商珉弦已经弯着腰出去了,他头也不回,将庄清河和过去都抛在黑暗狭小的阁楼。 庄清河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沉默着也出去了。 他们又从后面的楼梯原路返回,屋后很安静,紧挨着湖和密林。庄清河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商珉弦在后面看他的影子。 弯月斜斜坠晃在庄清河的肩胛上,光影模糊。头顶大片灰扑扑的云,在夜空中游动,商珉弦的呼吸频率逐渐追上了他的步伐。 商珉弦对他人的情绪感知能力比较弱,很难及时察觉对方的情绪并给出反馈。他并没发现庄清河似乎是有点不开心的,而是从口袋里拿出那瓶眼药水,说:“你眼睛又该滴眼药水了。” “操!”庄清河转身就要跑,被商珉弦眼疾手快地扯着后衣领。 “庄清河。”商珉弦在他身后问:“你听不听话?” 庄清河像个拿自己那任性的对象没办法,只能哄着人高兴的好脾气男朋友,叹了口气说:“来来来,我真是服了。”说着把眼睛睁大,往上翻。 商珉弦:“……不用翻白眼。” 庄清河眼睛颤抖得像个小飞虫:“我不翻你更滴不进去,别废话了,快点。” 他仰着头,表情看起脆弱又难耐,眼睫不停颤动。 滴完眼药水,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缓过劲儿:“进去吧,出来挺久了。” 经过一个灌木丛时,他们听见一点不太正常的响动。 转头看去,在灌木形成的遮挡后,只看到一张雪白的脸,那脸上满是春情,正闭眼轻声呻.吟。 是青可。 这时又伸出一只手,从青可的脖颈后方绕到前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商珉弦看着那张和庄清河有七分像的脸,心里生出一种古怪又夹杂着一些愤怒的情绪。 “操!”庄清河看着青可,也是表情复杂。 商珉弦蹙眉望向他,这是终于受不了,要发火了? 结果庄清河收回视线,搓了搓肩膀继续往屋里走,嘀咕道:“他们是真不怕冷……” 商珉弦:“……”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再次浮上那句话。 这就是庄清河,他什么都不在乎。 刚在满是灰尘的阁楼里,两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一点灰,在深色的衣服上格外明显。‘ 进了大厅,庄清河就叫来佣人,找了个套间和商珉弦在里面处理衣服上的灰尘。 邓昆百无聊赖地在蹲在露台发呆,许僭越和青可从屋后绕过来经过他面前。邓昆看了青可一眼,敏锐地闻到他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味道,蹙了蹙眉没说话。 许僭越看到邓昆后就停下了脚步,他让青可离开,然后双手插兜看向邓昆,笑着问:“我上次说的那个事,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邓昆不想搭理他,起身就要走。 “是关于你们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儿。”许僭越不紧不慢地给出了他一个更具体的信息。 这句话终于成功让邓昆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许僭越,一言不发。 许僭越则是带着一种隐秘又神经的笑意,和邓昆对视,像等猎物进陷阱。 邓昆的一生,只有三件事最在意。 一是庄清河的所有事。 第二件事就是在孤儿院的时候,本来有一对夫妻看中了他说要收养他,还保证下次过来办完手续就带他走。 可是邓昆等了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来。 第三件事就是找到当年把他带到圳海的男人,然后撕碎他。 许僭越同时提到孤儿院和庄清河,显然不是第三件事,因为那时候庄清河已经离开孤儿院了。 邓昆不认为许僭越还能知道别的什么,认定他是挑拨离间。这种事在圳海时他就没少干。 于是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许僭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庄清河把你害得好惨啊。” 房间里。 处理好身上的灰尘,庄清河又陪商珉弦待了一会儿,就准备出去了,说待会儿再来找他。 庄清河的生日宴,他是今天的主角,商珉弦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忙,没说什么就放他离开了。 庄清河找了一圈,终于在露台找到了坐在摇椅上发呆的邓昆。他拿了两杯酒,然后推开门走出去,喊了他一声。 邓昆回头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缄默。 “一个人坐外面干什么?你不冷啊 ?“庄清河问着朝他走过去。 邓昆转回头,说:“里面太吵了。” “今天还是挺冷的,我们有多少年没在南洲过冬了?”庄清河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望着夜空。 云层已经隐匿起来,夜色黑得如同泼墨,月亮是唯一的留白。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庄清河说:“小昆,生日快乐啊。” 庄杉喜欢排场,整个生日会奢华又热闹。真心祝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整场宴会下来,欢声笑语没有断过。 可没人知道今天也是邓昆的生日。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邓昆的生日,因为没人知道邓昆是哪一天出生的,他是被直接丢到孤儿院门口的。 孤儿院里,那些没有生日的孩子,院长就会把他们到孤儿院的那天当他们的生日。 忘了那是邓昆几岁的时候,某天他突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自己被抛弃的日子。他不喜欢,就非要和有生日的庄清河在同一天生日。 时光一晃,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 两人碰了个杯,然后庄清河拿出一个文件袋,拍到他怀里:“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邓昆看着那个文件袋,里面是几沓纸,应该是什么资料。 庄清河又喝了口酒,回答:“给你买的基金。” 邓昆不在意地随手放到一旁:“我又不缺钱花。” “哈哈。”庄清河含笑看着他,说:“哪有人嫌钱多的?” 庄清河走开后,商珉弦一个人待着突然感觉无所适从,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庄清河了,才分开一会儿,就又开始想他了。 这种感觉像是他突然跨进了一个亲密的门槛,固执地渴望温存,这种愿望像一个小小的火苗,遇到了氧气就轰然起势了。 商珉弦本来对情绪的感知就很弱,在他还没意识到爱情的时候,爱情已经发生了。 在发现自己喜欢的时候,早就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了。 只是之前他没能把这种见面时的喜悦以及相伴的愿望,跟人类口口相传的爱情联系起来,它本来就和别人谈论的样子相去甚远。 不过现在他确定了,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庄清河了。 商珉弦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心情突然紧张起来,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然后他想到,既然自己确定了喜欢庄清河,那理应去告诉他一声。 虽然庄清河看起来没那么喜欢他,这个人对什么事都很不在乎的样子。然后他又想,这也没什么吧,自己一开始也没那么喜欢庄清河。 每个人的节奏都不一样,庄清河可能反应比较迟钝,自己等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起身去找庄清河了。问了庄家的佣人有没有看到他,那人给他指了指露台的方向。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商珉弦甚至开始畅想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情景,他希望庄清河能搬过来跟他一起住。他会对庄清河很好,每天抱着他睡觉,他喜欢吃的桃子可以每天买给他吃,还有开心果也是。 像今天那种钻石,以后自己会送他很多很多颗。 很快,他就走到了露台前,隐隐听到邓昆在问庄清河:“你滴眼药水了吗?” “滴了!”庄清河急得都快破音了,说:“商珉弦刚才给我滴过了。” 邓昆有些发闷:“你倒是愿意配合他。” 庄清河笑了声,没说话。 邓昆又问:“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商珉弦的手已经触到了露台的门,听到邓昆这句问话,他就停了下来。 旁边开着一扇小窗,大概等了好几秒,夜风终于吹来了庄清河的回答,语气很正常,落到商珉弦耳朵里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庄清河说:“其实我也不喜欢现在这样。” 商珉弦呼吸一顿,人也僵滞住了。 庄清河接着又说:“可是我拿他没办法,之前他看我的眼神,感觉他都快渴死了。而我就像个罪人,明明有水,却不给他喝。” 心里那些本就存在的隐约猜想,在亲耳听到之后,就让人深信不疑了。商珉弦心里产生一种下沉、下坠的感觉。 这时,他听见庄清河又说:“他为了安安都疯了,我还能怎么办?” 一声尖利的耳鸣声从耳边蔓延,直到头顶,让人头皮发麻的同时还有些疼痛。商珉弦的耳朵突然什么都听不见,刚复苏的世界又枯死了。 商珉弦睁大双眼,惶惶然地转身离开了。 他带着和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返回,穿越人群,无视问候,一口气走到庭院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不久前和庄清河接吻的芦苇丛旁。 商珉弦站在风口,找不到出路,整个人和整颗心,都缓慢地沉了下去。 他的思想又开始变得虚无而深远,想了很多很多飘渺的东西,宇宙、时空、存在。 生命的起源,死灵的归处。 他游走于这个世界,永远站在最边缘。远处的熙攘吵闹与他无关,日月星辰的光也照不到他的心间。 他像是寄居在此,毫无办法地与身躯一同生长、毁灭。 好不容易有了点情爱的知觉,却只是对方看不下去,用来打发他的怜悯。 商珉弦本来像一个干干净净的房间,被庄清河进进出出留下数不清的脚印。 而现在他站在这个房子中间,看着一地的脚印不知道该怎么办。 露台上,庄清河的表述仍在继续。 “是我搞砸了。”庄清河苦恼地揉了揉脸,说:“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来一开始,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可问题是他看不了商珉弦求而不得。 在他还是安安,商珉弦把他往床上领那次,庄清河就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商珉弦。 他想要那个标,想要就给他呗。他只是想丄我,想丄就上呗。 他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 可还是搞砸了。 庄清河语气中有着从不曾有的挫败:“我是真的拿他没办法,我那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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