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着车窗外昏暗的光线,赵言卿看了他一会儿,长长吐了口气,说:“行,我送你回去。” 赵言卿开着车把孟书灯送到他租住的公寓楼下。孟书灯下了车,一言不发地往里走。 赵言卿突然叫住他,顿了一会儿,说:“你这两天在家休息,别拿重的东西。” 孟书灯嗯了一声,就进了单元楼,稍显瘦弱的身体隐匿到门后,就看不到了。 然而孟书灯并没有在家休息,他第二天就去了公司,然后提交了转岗申请书。申请书洋洋洒洒,理由充足,甚至都能用文采飞扬来形容了,一看就是费了很大心思写的。 赵言卿捏着申请书,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把申请书放下,抬头看孟书灯,发现他的眼神比以往都要坚决,几乎表现出一种对抗的姿态。 赵言卿冷着脸问:“你又发什么神经?” 孟书灯还是那句话:“我要转岗。” 他要离开的决心太明显,赵言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做特助做得挺好的,如果是因为待遇的问题,我可以给你加薪。” 孟书灯不为所动,说:“我想去营销部。” 赵言卿也有点恼火了,他都放下姿态了,可是孟书灯还是这么固执,他冷声道:“你想?公司你家开的?你想去哪就去哪?” 孟书灯沉默了片刻,说:“赵总,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去了营销部能比做助理发挥更大的价值,也能给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 赵言卿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能为公司创造价值的人多了,但是孟书灯只有一个,他还是不肯放人,只是目光轻佻地看着他,说:“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最大的价值就是伺候我呢?” 孟书灯闻言脸色一僵,然后血色尽褪。 赵言卿在他的注视之下,将他的转岗申请书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孟书灯看着自己熬夜准备的申请书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丢掉,直接说:“我辞职。” 赵言卿因为这三个字愣住了,他嘴唇紧抿看着孟书灯,一言不发。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笑了,说:“你辞啊,你试试你离了我这,哪家公司还敢要你。” 孟书灯压抑着呼吸,看着他不说话。 赵言卿往后靠了靠,说:“孟书灯,你工作能力是不错。但是愿意为了你跟我过不去的人,应该也不多吧。” ———— 安安被扣了500块钱,整个人都emo了许多,再看商珉弦的时候,满脸的幽怨。 商珉弦当然也察觉到了,安安的心思太好猜,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但是他没有理会。 清晨,稠密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花园里一片盎然生机,被安安打理得很好,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园丁。 最近几天是最热的时候,早晨气温已经很高。司机已经提前把车启动,把里面的冷气打开,保证商珉弦上车的时候温度适中。 商珉弦还在屋里吃早饭,司机从车上下来在庭院里踱步等待。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看,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喂,怎么样?”司机看了看屋里,接起电话压低声音回应,说着说着,他伸手又想去揪眼前的月季花。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缩回手,走到另一边的灌木从前,揪叶子。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司机听了几句,回答:“他今天下午要去郊区工地视察,路上会经过一栋烂尾楼,我到时候把车停在那,找个借口下车。” “等我离开了,你们再动手听到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管了。” 停顿了十来秒。 司机低声又问:“你答应我的钱,什么时候到账?我要先看到钱。” 然后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司机嗯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这时,商珉弦吃完早饭从屋里出来。 司机收好手机,帮他打开后排车门,然后自己进到驾驶室,驱车离开。 他们离开后,安安拿着除草用的小铲子从灌木后面站起来,看着远去的车辆。 夕阳收拢了最后一丝光芒,暮霭在夏日黄昏中越聚越浓,商珉弦回到家已是天黑。 “安安不见了。” 商珉弦一进屋就听到这个消息,身形顿住,转头看管家,问:“不见了?” 管家点头:“今天午饭后就下雨了,花园里的活也干不了,我以为他一直在自己房间休息。”管家面露愁容,说:“刚才晚饭他也没出来吃,我去敲门,发现里面没人。” 商珉弦没说什么,直接去餐厅吃饭了。 心里却在想,又跑出去玩了?见朋友?他哪来那么多朋友? 吃完晚饭,商珉弦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新闻,手机突然响了。他打开看了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一张照片。 画面环境破败,应该是在一栋烂尾楼里。照片是俯拍的,这个视角下的安安显得很幼态。他坐在墙角的地上,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镜头。 很快,这个号码打了电话打进来。 商珉弦垂眸看了一会儿,然后接了起来,说:“姑父。” “商珉弦,你耍我啊?”电话是商姑父打来的。 没错,商珉弦早就知道他姑父要对他动手。他联系司机时,司机就已经告诉商珉弦了。 商珉弦将计就计,让司机按他要求和对方周旋,留下通话录音和转账记录的证据。 今天下午,他让司机开着车去原定地点,接着离开,留下一辆空车。 商珉弦知道,这人被逼急了,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所以并不打算乘胜追击。 他只是希望姑父能明白,接下来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老实等官司的判决,要么就麻溜出境逃难。再不消停,他就把手里的证据拿出来,也够给他多加几年牢饭了。 只是没想到会有安安这个变数,商珉弦蹙眉,表情有些苦恼。 他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他怎么会知道地点?是听到了司机讲电话,所以跟了过去? 他想干什么?救自己? 这时,商姑父说:“商珉弦,我要的不多,完全在你能力范围之内。” 商珉弦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又顿住。 不对劲儿,他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太对劲儿,这种感觉就像一滴落到头顶的水,冰凉地顺着颅骨、后颈、脊椎往下滑落。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在意安安。 这个发现给他一种不适感,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里掉进去一颗多余的螺丝钉,在里面乱跑乱窜,丁啷作响,一运作就卡着。 同时,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个声音不是来自电话,而是来自他的脑海。 不要偏离轨道…… 理智、利益、无偏差…… 商珉弦深吸口气。 另一头。 安安和照片上一样的姿势,被那些人围着,盘腿坐在角落里。他眼里还是那种不知痛痒的呆,好像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终于,商珉弦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冰冷无情:“你到底是有多蠢?你好歹还是我姑父,我连你的死活都不在乎。” “他只是一个小园丁,你怎么会觉得他有这么重要?” 安安听了这话,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看着商姑父手里的手机怔愣着,眨了眨眼。 商姑父:“你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吧?我上次可在酒店看到你和他一起了。而且,他可是来救你的。” 商珉弦无情道:“可事实是我现在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他救。”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 安安闻言,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死掉了,半晌后垂下了头,看不到他什么表情。 姑父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嘴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真不是人来的!” “冷心冷肺的东西!” “跟他那个爹一样,这爷俩早晚他妈遭天谴!” 骂完,商姑父抬起头,对上面前几人的视线,微微一愣。 为首那人皱眉:“现在什么情况?钱还能不能给了?” 商姑父把手机收好,说:“放心,该你们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我们只要现金。” “知道。”商姑父说:“现金在车上,我去拿一下。” 他离开后,烂尾楼里安静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外面突然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操!” 为首那人察觉不对劲,跑到窗户边往外看,只看到一个车屁股。商姑父居然就这么丢下烂摊子,跑了。 几人忙活了这么多天,结果什么都没捞着,不由得都燥了起来,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安安。 安安依旧盘腿坐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好像叹了口气。 商珉弦挂完电话,很快就从挣扎中脱身出来。他一向看不起无法把控自己人生和欲望的人,被外来者打乱步伐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如同处理一道错误程序一样把安安处理掉,要把自己的运作轨迹扳正。他应该永远像一台高精密机器,崭新、流畅、永不生锈。 第二天就是开标日,商珉弦按时到场。 会场给每家公司都配备了独立休息室,商珉弦进休息室前,正好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邓昆。这么重要的日子,庄清河居然还是没有出席。 邓昆进来后看到商珉弦,没说话,只是远远朝他扯了一个冷笑,然后就进了休息室。 商珉弦在隔壁隐约能听到邓昆讲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愤怒。 开标结果出来,毫无意外,商珉弦顺利中标。 邓昆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测。 商珉弦想,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标底被泄露了。 散场时,商珉弦和邓昆在门口碰了个照面。 邓昆看到商珉弦,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大步朝他走了过来,那气势像是要干仗。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很故意地撞了商珉弦一下。 商珉弦被他撞得微微趔趄。 邓昆见状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他妈没长眼睛。” “……” 商珉弦淡淡道:“没关系,下次注意。” “嗯。”邓昆点点头,还是皮笑肉不笑:“我下次肯定注意,争取撞死你。” “……” 商珉弦问:“庄清河怎么没来?” 邓昆:“可能死了吧。” “……” 商珉弦觉得他和邓昆天生不对付,今天说了三句以上的话都算长谈了。最后,他淡漠地看了邓昆一眼,决定不搭理他。 邓昆又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去。 招标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可商珉弦却突然生出一种由内而外的空虚感,他本来以为这种空虚感是紧张后的骤然放松。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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