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灯沉默了片刻,说:“我把你送过去,然后我回去可以吗?” 他真的很累,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急什么?饭都不吃?”赵言卿蹙眉,说:“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自己不知道啊?都硌得慌。” 孟书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让赵言卿心里更烦了,好像自己无理取闹,而孟书灯不跟他计较一样。 他一直都能感觉得到,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里孟书灯非常不想和他产生任何联系。 到了约定的饭店,孟书灯还是下车和赵言卿一起进去了。 何墨定了个套间包厢,赵言卿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几人正在会客厅坐着闲聊,打完招呼就一起进去坐下了。 人到齐后,后厨开始上菜。孟书灯一直话不多,读书的时候也跟何墨他们不熟。这两年虽然常见面,但是也仅仅就是陪着赵言卿跟他们一起吃饭什么的。 孟书灯也确实有点饿了,便埋头吃起来。清蒸鲈鱼转到面前,他刚提筷子要夹菜,桌子就被人转走了。于是他又把筷子放下了,继续吃碗里的青笋。 两秒后,清蒸鲈鱼又回来了。他抬头一看,是赵言卿的手。他正和人说着话,手却牢牢摁着玻璃转盘,还抽空瞟了一眼给他,意思是夹啊。 孟书灯看了看他,低头夹了一块鱼肉。 快吃完的时候,孟书灯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何墨撑着脸,看着孟书灯出去,然后笑道:“你看都这么多年了,孟书灯好像都没怎么变,身上还有那股干净劲儿。” 那股干净劲儿,指的应该是学生气和眼神。 几人聊着当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打赌这事。这时,何墨突然说:“哎,早知道,当年打赌的时候,我就去追孟书灯了。” 赵言卿看了他一眼,觉得何墨今天很不对劲儿,一直在提孟书灯。 果然,何墨突然问:“他现在还喜欢男的吗?” 赵言卿蹙眉,问:“你干什么?别打他主意。” 何墨嘁了一声,不以为然:“怎么?你还介意啊?都多少年了,而且你们当年总共在一起也没几天啊。跟闹着玩儿似的,我追他怎么了?” 赵言卿没了谈话的兴致,接下来都不怎么说话。他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孟书灯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那场短暂的恋情。 又过了一会儿,孟书灯回来了。 赵言卿看着他,总觉得他脸色不太好看,估计是这两天累着了吗? 吃完饭出来饭店门口,赵言卿又看了看孟书灯惨白的脸。问他要来车钥匙,说:“我来开车吧。” 孟书灯把钥匙给他,站在原地等他开车过来。 这时,何墨签完单出来,过来跟孟书灯说话:“忙一天,累了吧?” “嗯,还好。”孟书灯回答得很客气。 “诶,你电话多少?”何墨问。 孟书灯看着他,没说话。 何墨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留个电话,回头有事儿联系不上言卿,可以给你打电话。” 他这么说,孟书灯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拿出手机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正低着头存电话,何墨突然伸出手在他领子那挑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 孟书灯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然而他后颈偏下的那个牙印已经被何墨看到了。 那个位置的牙印,一想就知道是怎么来的。咬在后颈,总不会是女人咬的。 何墨笑了笑,也没追问。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响的车喇叭声,孟书灯转头看去,只见赵言卿一脸怒气地坐在驾驶座上瞪着他们,眼睛都快喷火了。 一路上赵言卿都没说话,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偏偏这个时候孟书灯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 孟书灯的手机连着车载电话,赵言卿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那个孟书灯刚存进手机的名字,何墨。 “你还给他留电话了?”赵言卿声音很阴沉。 “……嗯。”孟书灯有点害怕,他觉得赵言卿又要发火了。正犹豫的时候,赵言卿已经抬手帮他摁了接听。 “喂,你到家了吗?”何墨的声音传了出来。 孟书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没,还在路上。” “哦,没什么事。”何墨顿了顿,说:“其实我想问问你,以后能不能约你出来,一块儿吃个饭什么的。” 何墨本来没想这么直接,但是看到孟书灯脖子上的牙印后,觉得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摊开来了,不如干脆打直球。 孟书灯还没来得及说话,赵言卿就把电话挂断了。然后问他:“你为什么要给他留电话?” “他说……” 赵言卿直接打断他,说:“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你以为他真能看上你啊?” 孟书灯看着他,没说话。 “他就是觉得你好上手,想弄来玩玩知道吗?”赵言卿心烦意乱地说着何墨的坏话,心里生出患得患失的恐惧。 他知道和孟书灯这段关系实际上有多薄弱,因为牵连着他们两个的是钱。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赵言卿才有钱。 孟书灯会为了钱跟他在一起,同样也有可能为了钱跟别人在一起。 钱这种东西是最不特别的。 孟书灯的表情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半晌后才出声:“嗯。” 赵言卿觉得他嗯得这一声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车内沉默了许久,孟书灯突然又开口:“我,我还是想转岗。” 车身一飘,赵言卿十分暴躁:“为什么非要转岗?你还看不上特助这个职位吗?你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给我当助理?” 这话不假,在赵氏集团这种大型企业,一个级别就是一个鸿沟,一个鸿沟就可以隔绝很多人。 孟书灯在公司的职位级别可能不算非常高,但是权利不小。平时就连公司副总见了孟书灯,那都是客客气气的。 因为他是最靠近权利中心的人,这个权利中心自然就是指赵言卿。 就这一点,就可以让孟书灯跨越鸿沟带来的差异,成为特殊的存在。所以赵言卿搞不明白,孟书灯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想转岗,跟自己待在一块儿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孟书灯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是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转岗。” 赵言卿深吸口气,把车在路边停下。然后下车把孟书灯从副驾驶拽出来,推到后排。他用力一拽一甩,孟书灯几乎是被他摔到后座上。 眼前一花,孟书灯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连眼镜都飞了。接着就感觉到赵言卿欺身压上来,他忍不住怒道:“你干什么!” 同样被怒气影响的赵言卿下手没个轻重,只觉得孟书灯一直在挣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于是他也更加烦躁起来,掰着孟书灯的手臂往后想要制住他。 突然“咔哒”一声清响,孟书灯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就失力了,栽倒下去。 赵言卿也顿住了,把孟书灯翻了过来,隔着凌乱的发丝看到他一脸惊恐的表情。 因为眼镜被甩飞了,所以孟书灯高度近视的眼睛透露着几分茫然,再配合上发红的眼眶和发抖的身躯,看起来更可怜了。 孟书灯被这样的赵言卿吓得不轻,身子僵着不敢再挣扎。 那条脱臼的胳膊软绵绵地从座位边缘垂下去,恐惧和绝望充斥着他的心脏,一时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赵言卿也被那声脆响吓到了,没想到自己会把人手臂弄脱臼。他愣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他复位。 赵言卿自己平时常练散打,对于普通的关节复位很有经验的。 然而当他去拉孟书灯那只好的手臂,想把人拉起来的时候,孟书灯吓得缩了一下,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低声求道:“不要,我不动了……” 他以为赵言卿要把他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赵言卿顿住了,低头看他的脸。 孟书灯脸色惨白,眼眶却红得吓人,泪珠不停掉落,看起来是真的吓惨了。 “我不是故意的。”赵言卿坐直,语气有些慌乱,解释:“我给你复位。” 孟书灯顿了一会儿,才任由他扶着自己那条手臂坐起来。 一扭一托,手臂就复位成功了。赵言卿动作很快很利索,但孟书灯还是因那一下的剧痛忍不住惨叫了出声,惨白的脸上立刻出了层冷汗。 “动一动。”赵言卿看着他。 孟书灯试着缓缓抬了抬手臂,还是有点酸痛,但是已经能自动活动了,闷声说:“好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言卿打破僵持,他把孟书灯掉在角落里的眼镜捡起来,给他戴上,再次解释:“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孟书灯默默调整了下眼镜,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言卿看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很不喜欢孟书灯怕他的。 而孟书灯一直垂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的沉默让人窒息,赵言卿挪动了一下,想倾身从前排给他拿瓶水。 结果他刚一动,孟书灯登时就跟着侧了侧身,这是一种近乎条件反射一般的紧张和防备。 赵言卿自然也察觉到了,停在那好大一会儿,突然问他:“我打过你吗?” ---- 小剧场 鹿拿着笔,低头写写画画。 赵言卿:你在干什么? 鹿咬牙切齿:我在算你火葬场要挨的刀数,看我不把你捅成马蜂窝!!! 赵言卿急眼了:这不都你让我干的吗? 鹿冷笑:呵呵……再加一刀。
第12章 他只是一个小园丁 赵言卿:“我打过你吗?” 孟书灯没说话。 赵言卿没有打过他,但是赵言卿如果有一天真的打他了,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他一直有这种感觉,或者说这种觉悟。 但是他不能说,因为说了就好像在提醒赵言卿可以打他一样。他现在就是怕赵言卿怕到了这种可悲的程度。 阴晴不定的脾气,张口就来的羞辱,他没办法不胆战心惊。 “我想回家。”孟书灯突然低声说。 “今晚去我那吧。” “我想回家。” 赵言卿蹙眉看着他,觉得今天孟书灯很不对劲,他以前从不拒绝自己任何要求。他看了看孟书灯的手臂,说:“你睡客房,我不碰你,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孟书灯突然崩溃了,近乎尖叫一般说。 赵言卿也恼了:“我道歉了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要我怎么样?要不你还回来。” 他真的觉得可行一样,说:“对,你打我吧,打到你消气为止,行了吧?” “赵言卿……”孟书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能听出声音里的克制到了极致,他问:“我连你的同情都不配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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