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经有点冷,庄清河整个缩在被子里,睡得软乎乎的,只有一点头发露在外面。商珉弦怕他不好呼吸,帮他往下拉了一点点被子,把他好看的鼻尖露在外面。 庄清河又睡了两个小时才醒,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商珉弦的视线。 商珉弦虽然想不起来庄清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但是回想起昨晚的一点零碎片段。因为以为是幻觉,所以他没有做任何准备,庄清河应该挺受罪的。 过了半晌,商珉弦问:“疼不疼?找医生给你看看吗?” 庄清河没说话,而是从被子里伸出手,比了三根手指。 商珉弦看他跟自己比OK,于是说:“那我去叫医生过来。” “......” 庄清河晃了晃手指,说:“三次了,商珉弦,这是你第三次给我弄发烧了。” 接着皱了皱鼻子,说:“我才不看医生,丢死人了。” 商珉弦眨了眨水润的眼睛,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 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庄清河目光温柔,看着他说:“我感觉你好像在叫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商珉弦不说话了。 庄清河叹了口气,坐起来抱住他,低声说:“商珉弦,对不起......” 我耽误了好多时间。 商珉弦几乎是立刻回抱他,他在心里想,原谅庄清河可能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了。 风吹动窗帘,送进秋天清新的冷空气。 窗外乌云飞升,颜色由黑转白,然后裂开露出蓝色的天穹。一长束的光芒斜刺下来,逐渐笼罩大地。 天晴了。 庄清河低烧了两天,商珉弦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像是怕他会突然不见似的。 这种像是应激反应一样的不安,让庄清河心酸不已,只能尽可能地一遍遍安抚他。 刚退烧的第二天,庄清河就接到了凌霄的电话,约他见面吃饭。 庄家公司出事,是个人都知道。凌霄前段时间就叫了他好多次,可能是担心他心情吧,说要约他聊聊。 可他前段时间状态不好,真心是没心情,就都婉拒了。 他跟凌霄约了中午吃饭,跟商珉弦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看什么呢?”庄清河进到包厢,在他对面坐下。 “随便翻翻。”凌霄低头看着手里的目录,回答:“我一朋友的姑姑,前段时间过世了。老太太生前喜欢收藏首饰,可也没个女儿侄女儿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找不到人继承。” “他们家就想着在家弄个私人拍卖会,就请一些熟人,把她那些首饰拍卖出去。” 庄清河笑了声:“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也戴不了这些啊。” “还有俩礼拜我妈就要过生日了。”凌霄抖着手里的拍卖目录,说:“我看看有没有像样的,拍一件给她当生日礼物,我那朋友说老太太品味还挺不错的。” “唔,是啊。”庄清河喝了口茶,说:“给我也瞅瞅,我正愁不知道送她什么呢。” 其实庄清河都忘了这事了,这段时间他什么都顾不上。 他的生日只比凌霄母亲早差不多一个礼拜,他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更不用说别人的。 这会儿想起来,还有点愧疚。 凌霄小时候老跟他屁股后面,凌霄母亲那段时间对庄清河也着实不错。 凌霄已经翻完了大半,就把目录递给他,说:“你眼光比我强,顺便帮我也看看,我看了这些玩意儿就头晕。” 庄清河接过目录翻了翻,他发现这位老妇人的口味还挺杂,数量不算多,但是各种风格都有。大多都是上世纪时期的首饰,设计繁复有质感,比现代首饰多了些古旧的韵味。 确实都挺不错的,两人还真看中了几件,低头嘀咕了一会儿,约定拍卖当天一起过去。 回去跟商珉弦说了这事之后,商珉弦立刻表示要跟他一起去。 很快就到了拍卖会当天,地点就在主人家,商珉弦陪着庄清河一起到场。 刚到没多久,庄清河就看到了韩天一,今天到场的大部分都是女客,庄清河奇道:“你怎么也来了?” 韩天一撇了他一眼:“我来给我姑挑个首饰当生日礼物。” 庄清河:“……” 凌母知道了不知该作何感想,一个个都跑这来给她买生日礼物,弄得跟组团搞批发似的。 这时商珉弦走了过来,他给庄清河拿了一杯饮料,递给了他。 韩天一蹙眉看了看商珉弦,又蹙眉看着庄清河,突然把他扯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又和商珉弦搅合在一起了?” 庄清河没法跟他解释这件事里的弯弯绕绕,只说:“我的事你少管。” 韩天一冷呵一声,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看你还是哭得少。” “你还记得你当时哭成什么熊样吗?” “......”能有你熊? 庄清河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号码,眉头紧蹙起来。 跟韩天一说了声,然后走到一旁接电话。 许僭越打来的。 “清河。” “你又想干什么?” 许僭越声音有点不对劲儿,有种强撑着的轻松:“跟你说一声,你今年生日我不能去看你了,礼物我让林听带给你。” 庄清河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清河心里隐隐升起不安,他本以为许僭越对他那种病态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毕竟现在不像以前在圳海,两人时不时会见面。 可现在都已经四年了。 拍卖结束后,庄清河和商珉弦便直接回去了。 进了卧室,庄清河准备换套家居服。因为是社交场合,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 脱掉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衣,手臂上束着袖箍,让他平添了许多禁欲感。 接着庄清河又脱掉长裤,大腿根上的衬衣夹,还有小腿上的吊袜带都展露在商珉弦面前。 很轻易就勾起了他的欲望。 庄清河这边正准备弯腰解下吊袜带,就被商珉弦从背后搂住。 “别脱。” 情热时,商珉弦一边吻他,一边问:“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想要什么?” 庄清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今天接到的许僭越的电话,他眯起眼一哂,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只要不是手表就行。” --- 瓯岛山顶。 许僭越赤裸着上身,灯光勾勒出完美的体魄轮廓,他后背有一个正在潺潺冒血的血洞,是枪伤。 青可正在给他挖子弹,他在被许僭越抓来之前是一名正在实习的外科医生。 许僭越甚至连麻药都不打,只微微蹙眉。他整个人白得像一个幽灵,脖子上浅青色的动脉血管清晰可见。过于精致的嘴唇紧抿,略带一些扭曲的神经质。 青可看着他的脖子上的血管,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术刀。 只要一刀...... 这时,许僭越突然抬眼扫向青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起来甚至是深邃而温和的。他似乎是知道青可在想什么,甚至挑了挑眉毛。 青可不寒而栗,一种穿透灵魂的窒息感包裹了他,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打从心底里对自己的蔑视。 蔑视到哪怕自己手里握着刀,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许僭越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看向那面巨大空旷的墙壁上唯一的一幅画。 画上的庄清河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那是许僭越没见过的样子。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庄清河十八岁的样子,那也是他们两个关系最和谐的时候。 有一次庄清河受了点伤,在他那里静养,两人有过一段不错的相处时光。 许僭越的父亲建立了一军火帝国,是这个世界上现代化武器的几大源头之一。而作为他的儿子,许僭越从小耳濡目染,那个时候已经接手了一部分生意。 那时候许僭越受父亲掣肘,急于独立,便频频亲自出面和客户接触。 不过他一向谨慎,从没出过事。那时他占了一个山头,交易地点就在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山上地形复杂,有很好的隐蔽性。 那场本该万无一失的交易失败了,他们的交易地点被泄露,直接被警方包抄,在山林中激战了很久。 那个夜晚,许僭越无限接近死亡,山林中枪声不断,时不时还有巨大的爆破声。 最后他靠着对地形的了解优势,勉强冲出突围逃了出来,不过肩胛上也中了一枪。 那颗子弹来自宋明山。 许僭越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男人凌厉的气场,还有那双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的鹰般的眼睛,里面涌动着无边的危险和杀气。 那天是许僭越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当时庄清河还没睡,看到他一身血,眼神惊诧,然后问:“怎么搞的?” 许僭越没说太多,只让医生过来给自己治疗。他失血过多,迷迷糊糊地问庄清河:“几点了?” 庄清河抬起手看了眼时间,随口道:“两点半。” 说完就继续出神地看着客厅的神龛,他嘴里叼着烟,丝丝缕缕的烟雾在他四周环绕。 许僭越闭眼躺了几分钟,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庄清河。 在那个许僭越刚经历了生死的深夜,庄清河的影子就这样住进了他的心里。 当时庄清河和神龛遥遥相望,他周身笼罩着如丝的烟雾,让他看起来比神龛里的神像更像一个香火鼎盛的神。 不可冒犯,不可诱惑,不可动摇。 时间一晃,七年过去了。 许僭越看着墙上的天使画像,目光幽深不可预测。 不可冒犯,不可诱惑,不可动摇。 这时,林听从外面回来了,林听在看向青可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有一种微妙的敌意。 青可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给许僭越包扎好后,就假装不在意地离开了。 “林听。”许僭越叫他。 林听连忙回头,看向许僭越,等他说话。 许僭越脑袋往后仰了仰,轻飘飘地下了一个命令,然后才看向林听,说:“不计任何代价。” “包括你的生命。” .
第100章 地火明夷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照进来,商珉弦坐在办公室后签几份文件,身体被一条条的光影切割。 他的眼睛如同沉寂了一万年的湖水,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在脸上留出一片阴影。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商辰走了进来。 商珉弦抬头看了他一眼,蹙眉道:“有什么事改天说,我今天要早点走。” 商辰看了看时间,说:“现在才下午三点。” 商珉弦声音冷淡:“今天庄清河生日,我要回去准备,然后接他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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