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河绝望:“那我能怎么办?我避不开你,我看到你就想到他!” 商珉弦执拗:“你答应了我,说要找个好天气,陪我去中心公园喂鸽子。” 两人突然自说自话,急于宣泄,呕吐般自顾自说自己的,都不听对方的。 庄清河:“他都死了,你让我当作无事发生吗?你每天在我眼前出现,就像一座埋他的坟,时时刻刻提醒我。” 商珉弦:“你说你爱我,你说你当然是爱我的,你说你再也不骗鸽子了。” 两道焦灼的语言缠在一起,像丝线一样纠缠不清。 庄清河被商珉弦的话逼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突然吼道:“算我求你,能不能别说了!” 密集的话语中突然喷涌出沉默,那是冰冷而空洞的留白,仿佛潜伏着什么在其中,最终还是以无言收场。 他们看着对方,像两口苦井对视。 商珉弦看到庄清河眼里的自己,总含笑看他的那双眼睛此时像冰泉一样,还有深深的抗拒。 里面的自己也在褪色,越来越透明,快要消失了。 商珉弦害怕似的转开视线,不敢再看庄清河眼中越来越浅淡的自己。 在庄清河眼里,他以前是“病”,现在是“坟”,他是这个是那个,唯独不是人。 商珉弦明明没有露出任何脆弱的神情,可眼里那一晃而过的惊惶就像一道裂缝,裂在精美的瓷器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修复、去弥补。 庄清河张了张嘴,还是吞下了所有话。 每看商珉弦一眼,庄清河就像被捅了一刀。自己忍着疼,还要努力对他心平气和。商珉弦留下的身体就像一座活坟,里面葬着一个永远沉睡的灵魂。 庄清河真的快崩溃了,因为这个坟天天来找他! 他走投无路一般,眼泪忽如急雨滚落,他几乎是在哀求:“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只是需要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有那么难吗?” 商珉弦一言不发,他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庄清河曾经对他说的每一句他都记得,他要提醒这个人承诺过自己什么。 可是这些话都被庄清河的眼泪击溃了。 自己又让这个人伤心了。 商珉弦想说对不起,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庄清河似乎是不再爱他了。 曾经他对自己的感情如高楼,幼时回忆是地基。现在那地基没了,楼就塌了。 塌得毫不犹豫。 商珉弦沉默了片刻,打开车门下了车,隔着车玻璃看了庄清河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 商珉弦下车后,庄清河终于感觉自己能喘气了。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手表,上面似乎还有商珉弦的温度。表盘上的齿轮严丝合缝,指针每隔一秒就颤着走一下。 时间...... 到底还要多少时间? 庄清河抹了抹眼睛,打开车上的储物箱,把手表放进去,和里面那块手表躺在一起,像对双胞胎。 这支手表是他前几天在这个车上找到的,没有落在商珉弦那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滑进了座椅缝里。 商珉弦花了一百多万买了块一模一样的手表,绞尽脑汁就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庄清河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忍心拆穿他。 平复了一下情绪,庄清河驱车准备离开,到了一个路口时,导航提示道:“前方路口请直行。” 是商珉弦的声音。 过了路口,行驶了一会儿,庄清河又转到另一条稍微有些僻静的路上。 导航又说话了。 “庄清河,你现在右手边的巷子叫白头巷,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庄清河,就算我们头发都白了,我也想要跟你在一起。” “庄清河,我要是能一下子变老就好了,那你就会知道,我七老八十了还是会很爱很爱你。” “庄清河,我爱你。” 午后金色的浮光在空气中涌动、翻滚,好像在上演一场无声的哑剧。庄清河突然感觉难过极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许久都没有动。 庄清河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 他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忘。 他对南州的路况很熟。 他还在用商珉弦的语音包。 --- 商珉弦和庄清河分开后,让司机载着他去了中心公园。 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好天气,他买了一包鸽食,一个人坐在秋日的长椅上喂鸽子。 天高云淡,洁白的鸽群在四周回环来往,一会儿在他脚边走动,又忽而飞到他的肩上,咕咕咕咕地叫着。 那声音听起来真寂寞。 远处喷泉在这时升起来,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 商珉弦突然知道了,什么叫暗无天日。 .
第98章 我当然是爱你的 庄清河接到一个电话,之前他有一块想卖的地,挂出去好久都没有人问,这人打电话过来说有兴趣,想跟他见面聊聊。 那人跟他约定的地点是一间茶室,庄清河到了之后,包厢里没有人。他独自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翻了几张报纸,人还是没来。 庄清河抬起手腕看时间,发现对方已经迟到了快半个小时,不过他似乎很有耐心,也不打电话催促,而是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窗外发呆。 窗帘被微风吹动,带了一丝木质沉香的气味儿。 庄清河又等了一会儿,跟他约定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来人很好说话,并不讨价还价,前后也就十来分钟,所有事情就都谈妥了,顺利得简直不像话。 谈好之后,那人就离开了,庄清河又留了一会儿。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他微微偏了偏头。 又待了一会儿,庄清河才起身离开。 庄清河离开后,茶室内的窗帘突然被人拨开,商珉弦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一直就在窗帘后,透过窗帘的缝隙和镜子的折射看着庄清河。 阳光在商珉弦的脸上打下一道阴影,他看着茶室里的那面穿衣镜,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庄清河在这里停留了四十多分钟,这块镜子映了他四十多分钟。 现在镜子里已经空了,可是商珉弦还是看着它。 许久之后,商珉弦慢慢走到空空的镜子面前。 然后,对着冰冷的镜面吻了上去。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商珉弦对于庄氏的收购已经接近尾声,所有条款都已经拟定,只等约定一个时间签最后的合同。 地点约在澄园,商珉弦在这天又见到了庄清河。 庄杉没有露面,是他的秘书出面同商珉弦约签合同的时间,庄清河作为法人也到场了。 因为庄杉的缺席,这个会谈还算和谐。庄清河从头到尾没有说什么话,似乎对收购的事毫不关心。 商珉弦坐在庄清河对面,庄清河则低头摆弄茶具,敛着眉眼并不看他。 窗外细雨如雾,一切好像和以前一样。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庄清河时不时地会看一眼商珉弦的杯子是不是空的,如果茶杯空了,就会给他添上。 为了庄清河那一眼垂青,整场谈话下来,商珉弦喝了十几杯茶。 谈话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雨后的深秋空气冷冽,澄园满院的植被都浸在湿漉漉的水气里。 庄清河走到屋外潮湿的空气中,看着灌木后面的月季花出神。 商珉弦看到他之后,停下了脚步,没有上前。 他觉得庄清河并不想看到他。 庄清河静立了一会儿,有朵海棠花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偏头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拂掉,然后离开了。 商珉弦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庄清河的身影隐去,他才提步过去。走到那朵海棠花旁边时,他停下脚步,弯腰把花捡了起来。 商珉弦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患了收集癖的变态,把被庄清河手指触碰过,目光停留过的东西都收入囊中。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庄清河的痕迹,而每个痕迹都在提醒他,自己失去了这个人! 商珉弦无法否认他对庄清河的爱恋,一种古老、陈腐,但是无法磨灭的倾慕。 那种深刻的,强烈的,带有欲望的却又纯粹的感情。 融进血脉的爱怜,无法斩断的羁绊。 他爱庄清河那万里挑一的珍稀灵魂,爱他滚烫磅礴的心脏。 商珉弦有时候会梦到庄清河,梦见他们和好了。庄清河还是会对他笑,对他撒娇。 醒来之后,刚开始的那几分钟最难熬。整个人都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悲伤所笼罩,然后慢慢接受现实,明白原来那些都是自己的幻想。 商珉弦终于还是生病了,医生查不出任何病因,他身体的所有机能都正常。 可他确实一天天虚弱了下去。 没有边际的混沌,和没有尽头的虚空,那一直以来都是商珉弦心灵的全部。他走到双脚干枯,仿佛疲惫的思绪躺下休息了,可肉身还在靠惯性活动。 庄清河当天就来了,没有人告诉他商珉弦生病的消息,他只是突然心慌,于是就过来了。 他好像能接收到商珉弦生命最底层的求救信号。 商珉弦视线模糊,他眼里的庄清河只有一个虚虚的影,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庄清河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柔声问:“商珉弦,你为什么病了?” 商珉弦用涣散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我为你病的。” 庄清河,你要害死我了。 他对庄清河的爱在绝望中一日日加固。 庄清河在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他声音遥远如星辰,说:“商珉弦,现在已经这样了,你也该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商珉弦的眼睛因为发烧亮得吓人,他问:“我自己的生活?庄清河,我连我自己都不是。” 窗外下着大雨,雨水打在玻璃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庄清河也备受折磨。 一个人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就会无所适从。似乎不够难过,或者难过得不够久,就显得离开的那个人不够重要。 而这件事又自有它的特殊性,因为那个人的死亡几乎无人知晓。 于是痛苦的密度和长度都翻倍叠加,难过的责任就落在了庄清河一个人的身上。 庄清河:“世间万物都有意义,你也可以去找你的意义。” 商珉弦侧卧在沙发上,神思狂乱无序。发着高热的除了他的额头,还有他望向庄清河的眼。 “我没办法。”商珉弦看着他,目光如荒郊的月亮,他说:“我真的没办法,我那么爱你。” 那么爱你,那么绝望。 雨滴打在阳台的植物上,带着潮湿的水气。 庄清河曲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侧着头听窗外的雨声,还有商珉弦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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