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有什么口味偏好的人,不过B小姐不喜欢酸味,塞给我的饮品便总是酸的,天热的时候会加点冰块,天冷的时候就会加热加温。 明明也认为我很可疑,却总是做些让人看不懂的行为,给我这样的陌生人增加心理负担,以至于我只能陷在嫉妒的泥沼里,完全爬不出来。 “程师姐知道你们还在查这件事吗?一定知道吧,她那么在乎翟师姐。” 这当然是在诈他。 我根本不了解“本土食人魔”事件的真相,也没有做过详细的调查,除了大胆提出假设,等待当事人的回答,我没有认真做过任何一件实事。 面前的男人脸色实在难看,成群的愤怒和挫败让他眼神晦暗无光,“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是周合的表弟,周合的家庭关系简单,可没有哪个地方能突然冒出来你这么大的表弟。 他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之一,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能确认他是凶手的证据。这个案子早就结了,你现在提出来,目的又是什么?” 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难道你们还有什么没有处理干净的尾巴,在几年后才想起来吗?” 我见那把瞧着尖锐的刀突然就露出了它生了锈的柄,成了不方便使用的武器,不禁想到了整日在店里等待某个人的B小姐。 这种长久的互相等待、互相观察里,也有着被习惯所掩埋的真心吗? “没有哦。”我说道。 “没有绝对的目的,要说什么心血来潮的事情的话,只是想看看某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如A小姐这般有着优渥的条件的人,碰到了与我相同的遭遇,必然就能获得救赎吧。 我想见证“人”冲破“虫”的束缚这个结果。 这勉强也算一种自救。 是在周合的默许下发生的,符合周合计划的,属于我的自救行动。 让已经预料到结果的事情,按照预想发生的行为。 我将水瓶抛入他的怀中,那半截“舌”在摇晃的液体中扭动着,激起一片片波澜,让我有些反胃。 “这是不能被随意打开的见面礼,里面装着可以解开你们所有迷惑的东西——如果你们能够发现的话。” 如此说着虚伪的话语,我在某一刻竟感受到了恶意的自由,令人作呕的自由。
第14章 节日 总觉得今年的冬天来的意外得早,这可能是因为我终于有了闲时,会专门浪费时间去看日历的缘故。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啊。” 最近天气渐冷,寄宿在我身体里的“虫”反而开始躁动起来。此前它们被我吓坏了胆子,连辗转反侧这种行为都只敢在心里想想;如今焦躁到极点,依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我们居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作为室友,我难免会被影响到几分。 对此,经验丰富的饲主是这样解释的:“很快就要到母虫的二次发育期了,‘女王’逐渐成熟,对‘平民’的等级压制也会更加明显。这是生理上的问题,你总要给孩子们一点适应的时间。” 虽说是休息日,周合吃完早点就已经开始埋头工作了,他一面书写教案,一面不忘回复我的废话:“说起来圣诞节后,就到我们学校举行期中考试的时间了。我拜托了你借读班级的辅导员,让你能和班上的同学们一起考试。” 我抽了抽嘴角,因节日临近而被勾起的丁点兴致瞬间烟消云散,“可以什么都不写吗?” 周合闻言搁下笔,配合我的提问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这毕竟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体验校园生活的安排,为了更方便融入集体,这是有必要的——” 于是他便得出结论:“可以不及格,但不能不写。” 我得了宽限,便试图讨价还价,“那只要写了,就给我个及格吧!怎么说我都是没有任何基础的成年人,混在一群学生中间也怪难的,好歹给我个面子吧。” 周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死记硬背的东西对我来说向来没什么挑战性,不过若真因此表现出不同来,就会被麻痹思维了的人所排斥了。 我想着同桌那张比哭还让人难过的笑脸,就觉得自己浪费他人心意的行为实在有些可恶了。 即使如他那样的人,做出那样的行为,并非单独为了讨好我。 但我姑且还算是受益者吧。 —— “这就是你将作业带到上班的地方来的原因?就这?”同事D小姐手里拿着红绿的圣诞贴纸,例行鼓着脸,又是一副要教训人的模样。 “我有点餐啊,今天也不是我上班的时间,”我将上半身摊在桌上,盯着面前堆成山的参考资料,感觉连眼睛都转不动了。 “如果不是因为家长出门后,家里没了人,我也不至于把这些东西搬过来。” “单是移动这些货物,都用尽我全身力气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周合出门后,我就跟着出了门。我过去不喜欢热闹,现在却很难习惯一个人,尤其是“虫”不再驳逆我的意思的时候。 它们会让我产生一种“我已经变成了母亲那样的人”的错觉。 这可比我安心成为母亲手下的“狗”更要糟糕了。 D小姐替我将桌上的杂物整理了一遍,才把凉粉和一份蒸糕放到了桌上,并将其和资料隔开:“哎!我寻思过节期间生意正好,你不仅不来帮忙,还带着这些东西来占座,你有一点员工的自觉吗?” 我把头侧向她,私心却不想让名字来代替称号,如果没有留下固定的名字,这些大摇大摆入侵我世界的善意就不能影响到我的生活。 因此,我说道:“我至少还能当个花瓶呀,怎么看都比那种十元店里的装饰物要好看得多吧。” 她憋红了脸,直接在我头顶上按了张贴纸。 B小姐的男友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沉默地推开了门,要了一杯速溶咖啡,一身低气压浓厚得仿佛能压死地上几只蚂蚁。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程小姐不是今天过生日吗?”D小姐在他的目光下讷讷地松开了抵在我额头贴纸上的手,那副被烫到的模样就像是被上级抓包不务正业的下属。 他同D小姐打完招呼,便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径直坐下,朝我的作业看了两眼。 那眼神说不上有多么怪异,我却感到极为不自在。一旦被动习惯了,主动就变成了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不论是主动配合生活,还是主动寻求自救的方式,都是这样。 我不想继续难堪下去,就正起头,让脸上的贴纸挡住表情,咬了一口盘子里的蒸糕。 那形象必然是相当轻浮的,如此一来,口里说的话也能平添一股轻慢的味道。 “因为明天就是翟师姐的生日啦。” 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另一个原因。A小姐和B小姐的生日只隔一天,由于过去颇受照顾,学习委员和推理社的校友们便策划要给这两位经历了大事件的传奇人物一个惊喜,我作为其中一员,自然也象征意义地掺和了一把,可惜这场见面终究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便也只能遗憾地推拒了。 周合也要提前给“蚁后”的成熟期做准备,故而一早便告诉我,他最近几天可能没办法按时回家,“夜晚留灯等我回家”这个活动不得不暂停几天。 “嗯”,B小姐的男友低声应了一句,丝毫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被揭露伤口的愤怒,像块没了生气的木头。 我虽然对他代表的势力是否能观察到半截“舌”感兴趣,但也没有急迫地想要知道结果的想法。毕竟在很多时候,事情存在的本身,就代表了它背后那一方的态度。 比如说所谓的“警方已经结案”,比如说还在跟着A小姐继续调查的B小姐和她的男友,还有和他们同一阵营的D小姐。 我也只是充当周合手里的蜘蛛,吐出连接净土和深渊的丝线罢了。 我吃下最后一口蒸糕,打开了作业。 D小姐几次想过来活跃一下气氛,都因为工作太忙而不了了之。 我在学习期间也遇到了几个来搭讪的常客,故作轻佻地随便聊上两句,又装模作样地埋怨一番生活的不幸,就能将对面逗得开怀大笑了。只是坐在对桌的男人实在过于阴沉,以至于欢笑和热闹都难以持久,而人们来来去去,三言两语,又成了另一种热闹。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坐在对桌的男人便陷入了刻意为之的沼泽里,被现实拖坠着向孤独深渊落去。 如此直到打烊,他才开口说了进店后的第二句话。 “什么才能叫做怪物?”
第15章 合作 “这种问题不适合拿来问目标物种吧,尤其是在心里已经有答案的时候。” 上次被人指着说怪物的时候,还是好几个月前。若将那一幕从记忆之海中捞出来,它必然还是清晰的——清晰且亲切,即如那个将我喊作“怪兽”的孩子的声音,清脆而甜爽,干净又轻柔,溢满了发现新事物的高兴。 好像那怪兽的标签就长在我身上似的。 充满了独属于孩子的“天真”。 一如当时的“舌”那样,活泼好动,像是拥有世界的鸟儿,带着我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 不过短短数月,便恍如隔世。 我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参考工具书,将查到的资料照搬到复习题上。 也不知道周合在工作期间听见我提问时,是否也如同我这般,心情平静得不可思议。 ——以至于让我从心底生出浓厚的厌恶。 我厌恶着这比麻木不仁还要残酷的无动于衷。 “嗯。” B小姐的男友低应了一声,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和她是因为案子认识的。你是周合那边的人,对这件事应该很了解。” “不论这片区域近年来发生的数起失踪案,还是食人案遇难者的幽灵作祟事件,作为罪魁祸首的你们,应该是再清楚不过。” “啊。” 我随口认下了他口中的“了解”和“清楚”。 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且也没有想探究细节的想法,但都不妨碍我去承认它。 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或者说,这种被人随意在头上扣帽子的事情才是我习惯的,只要不到母亲心中的及格线,我便永远是那个背负着“辜负父母养育之恩”的罪人,而B小姐的男友给我冠上所谓的“周合帮凶”的罪名,与之相较而言,倒是一种称赞了。 承认与我无关的错误,利用它作为我达成目标的工具——如此熟悉的行为方式,让我又一次地感受到了拴在脖颈的绳索。 它还在那里,它还“活”着。 笔在纸上划过愉悦的痕迹,连我那工作后就宛如狗爬的字迹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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