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略侧头,又读了一遍那篇“满庭芳”: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芳榭,飞燕蹴红英。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渐酒空金榼,花困蓬瀛。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凭栏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 这词应该是暗指得非所愿的啊? 这…… 葛老头子卖舒老夫人的面子,撇撇嘴打算就这么算了。可是天不从人愿,葛老头的屁股还没坐稳,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宾客中间响起:“二少不能写,二少边上站着的那个穿蓝衣服的可能写了呢!” 陶然愕然。 张雨霁坐在他爸身边对他挤眉弄眼的笑,张雨霁是知道他的,陶然自小就跟着他外公学了一手的好书法,从小学开始就拿了不少的奖。正是受了他的影响,张雨霁才对书法感兴趣的。 在他看来陶然就算不能和舒老夫人比,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了舒杳华———草书这种东西,谁说的好呢对吧! 让陶然当众露一手,舒家就该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该做佣人的!凭什么啊,别人都坐着,就他傻子一样竖在那个猪头三少爷的背后,张雨霁发誓他看见陶然咽口水的动作了!! 陶然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习惯性的去看舒销年。舒销年转过身挎着脸,一双剑目里凶光毕现,“那个男的是谁?” 陶然张口结舌:“同、同……” 葛老头子开心地哈哈大笑,拍着桌子说妙、真是妙啊!他干了面前的一杯酒,不管别人的劝阻又站了起来:“好嘛,就让这个……这个谁啊?……”有人回答他是二少的跟班,他拿手指着陶然,“就是这个跟班了!你就代替你们家的二少爷出来写一篇啊!快快快,你们几个快给我把笔墨准备好!” 陶然低着头,舒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夹了一筷子海蜇皮嚼了嚼,看也不看他的开口:“葛老头子你今儿个是来拆台的吧,也罢,销年有人代他出头,我也不拦着。大好的日子,就当我们娱乐娱乐大家伙儿算了。” 舒杳华命人重新布置好,这才回头对陶然冷冷的道:“过去写几个字。写好点,别给我们舒家丢脸!” 面前的红木长几上焚着一炉香,洁白的宣纸压在两根大理石的镇纸下面,笔架上挂满各式毛笔。陶然站到几前,先把手伸进一旁的玉石盆子里洗了洗手,擦干后探身在香炉前深吸了一口气。他微闭双目,沉淀心情,右手挑出一支小豪,提笔就写。 舒老夫人依然在自顾自吃东西,葛老头子却在陶然落笔那一刻就站了起来,只见陶然写的是: “谁挽银河,青冥都洗,故教独步苍蟾。 露华仙掌,清泪向人沾。 画栋秋风袅袅,飘桂子、时入疏帘。 冰壶里,云衣雾鬓,掬手弄春纤。 厌厌。成胜赏,银盘泼汞,宝鉴披奁。 待不放楸梧,影转西檐。 坐上淋漓醉墨,人人看、老子掀髯。 明年会,清光未减,白发也休添。”
第38章 张雨霁的劝说 葛老头子背着手,走到几案之前,将陶然的字看了又看,喉咙干涩地开口道:“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舒老夫人闻言意外地抬起头:“……这孩子他写了个瘦金体?” 舒杳华也颇觉意外,大庭广众之下,先有了母亲和自己的字,这男孩居然还敢卖弄瘦金体? 他无奈的轻笑一声,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葛老头子仿佛看出了几个人的不以为然,抚着颔下的长须对陶然道:“你行笔时行云流水、幽若蛟龙,好像并未用力一般。而你写出来的字锋芒毕露,纤秀优美,就像一枚枚新鲜的竹叶子能划破人的心头。我认识一位瘦金体名家,姓杜。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们引荐引荐……” 舒老夫人不高兴地开口:“葛老头子我给你面子你不要顺竿子爬得太高了。销年,还不把你的人给我领回去!” 张雨霁不服气的站起来要开口,他爸爸张秘书长赶紧给他按了下来:“你脑子抽抽了没有?看看场合,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不听话就给我立刻回去!” 陶然默默地站回到舒销年的背后,他写的那张满庭芳被人随意的丢在了废纸筐里带下去了。 生了半天闷气的舒销年向母亲告罪,说要出去透透气,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弥芳轩。 陶然跟在他后面走到廊下,舒销年突然回头凶了他一句:“你可真有能耐!” “我、我。”陶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 “别跟着我了。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舒销年不要他了? 陶然表情茫然地站在走廊上,心里有点后悔刚才炫技的事情了。 本来就是,一个保姆,字写的再好有什么用? 这算是抢风头了吗?舒销年会不会觉得他不安分呢? 想到舒销年的坏脾气,他惴惴不安起来,也不敢到处乱走了,就靠在偏厅的墙面上席地坐了下来。 “对不起啊,是我不好。” 张雨霁蹲在他身旁,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几个炸牛奶:“这手帕是今早刚晒好的,干净的。你吃点吧?” 陶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他接过那一包炸牛奶,对张雨霁不好意思的笑笑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饭也没吃啊,脸色很不好。”张雨霁担心地问。 陶然摇摇头:“吃了,上午帮着摆桌子,运动量大了。估计早消化完了……咳咳!!”他被噎住了。 张雨霁想去偏厅里找点水给他,被他拉住了:“不要了。” 怎么能不要呢?张雨霁还是去给他拿了一壶茶。看着他喝了一杯,这才叹口气说:“像舒家这种半封建主义家族,一定很专制吧?我跟我爸说了你的事,我爸说你要是愿意,他帮你安排个工作。” 陶然慢慢地吃完了炸牛奶,捧着水杯把跟舒家签的合同给张雨霁说了。张雨霁听完就炸了:“这种合同是违法的吧!签了又怎么样!你放心,就算你今天就跟我们走,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陶然摇摇头:“我家里本来就有困难,我估计我妈已经把那笔钱用出去了……她一向就不是一个揣得住钱的人。而且,其实……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还好,舒销年对我、对我蛮好的。”
第39章 叙旧与偷听 张雨霁难以理解,跟班也好,保姆也罢始终是低人一等的职业。为什么陶然不试着去反抗一下呢?如果是自己的话,就算明知道会头破血流也是一定要争取一下的! “你现在不想走,或许以后会改变主意呢?你记住,我张雨霁一定能帮你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行。记得打电话给我,好吗?” 陶然感激地点点头。 舒销年站在廊下的一株柏树旁,把陶然和张雨霁之间的谈话听了个一字不漏,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这个叫张雨霁的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敢挑唆陶然离开自己跟他走?! 陶然这皮光水滑的小模样哪里看出受虐待了?他刚来时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知道么?! 他看看自己手里捏着的那张陶然写的瘦金体版“满庭芳”,不由得想,我特么真是犯贱啊,巴巴地给他捡回来…… 走廊里,张雨霁也坐了下来,跟陶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了江洲的一些趣事,“你知道吗?那个喜欢把头发扎成冲天炮的李燕,她居然做了模特!” “李燕?可是我记得她个子不高啊。” “就是啊,可你不知道她二次发育太勐了。听说高中三年,她拔高了十几厘米,现在已经有一米八了!” “……”陶然郁闷的说,“怎么我就长得这么慢呢?” “没有啊。你比小时候高多了!哈哈哈哈……”张雨霁拿出手机给他看老同学的照片,陶然回忆起两个人曾经干过的那些蠢事,发出了难得开怀的笑声。 舒二少听得气闷无比,煞气四溢的一个人回了丹秋院。 一墙之隔的前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丹秋院里却冷清得一点人气都没有。 舒销年打开花厅里所有的门窗,把陶然写的“满庭芳”摊在桌上,抚摸着那些秀丽的字。 读了好几遍了,舒销年对这篇词的意思是一点没明白,就觉得这字写得确实很漂亮。 作为舒家的子孙,他自小也是被压着学过几年书法的,可惜完全没有灵性,也可以解释为没有动力。但基础还是有一点的,陶然的字不但漂亮,还显着干净,就跟他人一样。 看着这样的一幅字,舒销年第一次感觉到陶然就这么给自己做一辈子保姆好像的确是委曲他了———那又如何呢?舒销年一拍桌子。 陶然已经是他舒销年一个人的小保姆了,只要舒销年不放手,陶然就得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舒销年叉着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也得找个工匠把这幅“满庭芳”给装裱起来,就挂在自己书房里。以后就让陶然一年写一张,直到找不到地方挂了为止。 张雨霁……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打电话给门房,交代他们把“张雨霁”这个人写进黑名单,以后有这个人的拜帖,一律不接!这个人来德园,一律不准进!!! 扔掉电话以后他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发呆,虽然这个张雨霁的出现令人不快,但是陶然提笔挥毫的时候真是风采盎然。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偶尔显现了不同的一面。
第40章 舒老夫人的提议(肥章求枝!) 到昨天为止,舒销年心里的陶然还是一只羞怯腼腆的小绵羊,总是乖乖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用亮晶晶的眼神深情地偷看自己。 今天这只绵顺的小羊却突然扬起了头,发出了清越的歌声。让舒销年意识到,陶然或许并不是离开他就会堙灭在尘埃里。 这种想法让舒销年感到些许不安。 心里似乎有些酸涩、不舍,只要想到陶然会离开他,离开德园,走到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去。然后他活得更加多姿多彩,甚至会娶妻生子,然后彻底忘了他舒销年的存在,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心底一直在压抑,在否认,在抵抗的东西强硬的探出头来,引诱着他:“为什么不把他彻底变成你的呢?他喜欢你,你只要勾一勾小拇指,他就会倒在你怀里任你为所欲为……” “龙阳之道自古有之,怕什么!你看看外头,带着小男孩出来应酬的成功人士也不少啊。” “陶然那么单纯,只要认定了你,就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绝对不会想要离开。” ……………… 舒销年闭着眼,想起一个多月前那一天,他脑子突然串线了一样扑倒了陶然。就是在这张沙发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忆起来那天陶然的脸有那么红,眼神是那样沉醉迷离,唇是那样的柔软细腻,气息是那样的芬芳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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