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眼皮压了千金重,整颗头颅仿佛都是倒悬着的,沈致亭强忍折磨,霍然睁开了眼。
“沈致亭!”头顶人惊呼一声。
沈致亭目光却不看向对方,而是四下漫游,终于在回头时看见了她。她也诧异地看着自己,不是担心的神态,想来只是他脸色很差的缘故。
“这位……”沈致亭眼神模糊,哑声问她:“请问这位……”
“帅哥你是在问我吧?”女孩懂得他意思,立刻快速地做着自我介绍:“双木林,全名林翘楚,你叫我翘楚就行,你和这位都是北哥在擎荣影视的朋友吧?我们也刚从时哥那边过来,咱们是一家人,身份的话,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北哥的相亲对象!”
“哦……”昏迷之际,他不忘礼貌地笑了笑:“你们,挺般配的。” ----
虐不过一章(不过,好像也不虐)
第38章 风掠北阳 38
眼皮沉重地阖着,浑身肌骨无力,颅顶积淤的血液分流向太阳穴,大脑由沉痛转为刺痛,脸部和手部裸露在外的皮肤呼吸着,沐浴着病房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沈致亭躺在病床上,缓缓睁开了眼。
天亮了。
其实是疼醒的。通身血管像筑满了蜂巢,有无数只蜜蜂在蜇,尤其是插着输液管的手臂,刺挠挠的,沈致亭轻皱了下眉,坐起身来,目光掠过趴在他床边正打瞌睡的某人,视线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顿片刻,回头扫了眼输液袋。 才吊了半袋的□□。 沈致亭抽回手,背转过身,身后输液管扯得晃动起来,连接针管的药液里荡出了几缕红血丝,他面无表情地在被子上一遍遍擦着手,恍然未觉那切肤割裂的疼痛。
陈北劲立刻被惊醒了,见床上人换了姿势,连忙起身凑过去,伸手去扶沈致亭的肩膀,关切道:“醒了?好点了吗?来,别朝那边,不然容易跑针。”
沈致亭充耳不闻,石像似的靠在那边,岿然不动。 冷若冰霜的苍白侧脸,气息虚弱,态度冷硬,连周遭的空气都充斥着抗拒。
陈北劲呼吸一滞,知道沈致亭是对昨晚林翘楚的事生了气,刚要抬腿往人怀里爬好歹解释一下,就看见那人的针眼已经流了血。
“来人!”陈北劲猛地朝门口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几乎立刻,拿着病历本的科室主任就带着两个护士推门进来,先冲陈北劲点了下头,“陈总。”
“他出血了,给他看看。”陈北劲蹙眉催了句,后退几步,让开了些地方。
主任快步过来检查了下,重新调整位置扎针,看了眼沈致亭,沈致亭盯着床头柜后面的白墙。
主任又垂下眼,低头交代道:“这药是会疼,您……您配合点,输一袋就不用再输了。”
“辛苦。”沈致亭冲他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样?”陈北劲急急凑近,伸手就要检查沈致亭的胳膊,“我看看,疼吗?肿了吗?”
沈致亭避开他手,陈北劲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主任探究游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两转,轻咳两声,对陈北劲道:“还好,没肿。”
“嗯,”陈北劲看他一眼,扬眉说:“那没事了?”
主任讪笑一声,识相地带着人离开,临走前,亲自轻轻带上了门。
陈北劲沉眉盯了半分钟沈致亭冷冰冰的后脑勺,又低头抠了小半分钟的手指,见人始终不理自己,终于忍不住,大步绕过床尾,再次走到沈致亭面前的床边,半蹲下来,握住对方没打针的那只手,仰头眨着眼看他。 一眨一眨,左眨右眨,故意将睫毛弄得扑闪扑闪的,他知道沈致亭喜欢他的眼睛,但今天这招貌似不太管用了,陈北劲得不到回应,嗓子眼挤出一声不愿意的“哼”来。
惯会讨好卖乖装可怜的人渣。 他不会再上当了。 沈致亭看都没看他一眼,扭头又要转身。
“你不理我,是吃醋了么?”身后人突然坐在了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手臂,整个人的身子也半贴半压着他,令他动不了。 沈致亭回过头,正对上陈北劲的无辜大脸。
分明是无赖大脸才对。 沈致亭在心里纠正道。
“起来。”沈致亭说。 “我不。” “……” “沈致亭,”陈北劲笑了起来,倾身在他眉梢处亲了一下,半开玩笑道:“我见过醋到打人的,还没见过把自己醋进医院的,你这是有多喜欢我啊?” 不知怎地,沈致亭也笑起来,却是自嘲:“是啊,喜欢你都喜欢疯了,你很骄傲么?” “当然,”见沈致亭笑,陈北劲也高兴起来,得寸进尺,吻了吻对方冰凉的耳垂,亲昵地笑:“这证明你很爱我。” “那你呢?” “嗯?我什么?” “没什么,”沈致亭说:“把我烟和打火机拿来,在外套右兜里。”
“不拿。我不跟你闹了,再闹你真不要我了。”陈北劲搂着他的腰拱了拱,哼笑一声,然后将头枕在他腿上,面朝天花板,眨眼冲他笑:“沈致亭,你究竟在想什么?我当然也爱你。”
“沈致亭,”陈北劲把玩着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扣,“你这个爱哭鬼,晕了的时候拽着我哭,让我能不能别走,做什么噩梦了?我手腕都要被你攥折了,怎么,醒了以后就开始装模作样不理我了?沈致亭,咱俩谁才是笨蛋啊,这么不信任我?除了你,我怎么会跟别的人在一起?”
沈致亭终于有点尴尬了,低下头,遮掩似的,抬手挠挠额头,顺便摸了下自己的眼角。 怪不得,他醒来以后觉得眼睛肿的厉害,还以为是睡过头了,原来是又梦见了陈北劲。 造孽,太造孽了,这人连睡觉也不放过他。
每次察觉自己仍旧被偏爱着,陈北劲就会露出那张得意又臭屁的笑脸来,沈致亭瞄了对方一眼,陈北劲颇具仪式感地抬起他的手,举的高高,然后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装模作样的像个绅士似的。
沈致亭觉得此人实在可憎,转头望向了窗外。 云天蓝白,冬去春来,暖意融融,医院中心花坛里的小草渐次冒出嫩绿的芽,间和着的和煦阳光,一齐点缀着人来人往的枯糙石灰大道。一只麻雀落在他病房窗外白瓷砖堆砌的阳台上,叽叽喳喳的,和躺在怀里的人一样吵。
“翘楚她啊,”陈北劲开始喋喋不休跟他解释着:“她是我表姨的侄女,刚毕业,人家没打算在国内发展,这次回国是来看朋友的,我表姨乱点鸳鸯谱,我俩谁都没当回事,真的,连许景辉都没当回事。 我表姨家里出了点事,昨晚我带我表弟去戚时那里,行程安排的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翘楚是香港人,从小到大没来过京城,她跟着我来这边玩也是想见识一下祖国的首都,没别的意思,之后她要逛街旅游,我都找了导游带她,跟我没关系,她说是我的相亲对象,是不想被戚时盯上,我们四个昨晚在一起吃饭,戚老二非要带她去坐摩天轮看什么月亮,她一个人,还是个女生,她在外面要是被缠上了,我们每个人都会很麻烦。”
说完这句,就不继续说了。陈北劲不停晃着沈致亭的手,非要人吱个声。
过了好久,沈致亭才淡淡开口:“她不是叫林翘楚么?”
“对啊。”陈北劲当即附和。
“你叫她翘楚?”沈致亭挑眉问他:“你叫我什么?”
“叫你男朋友,”陈北劲笑容灿烂:“叫你大美人!”
沈致亭冷哼一声。
陈北劲并不受影响,趁机发表着自己的强烈不满:“谁让你总叫李勤光叫‘勤光’?李勤光就是李勤光,叫‘勤光’算怎么回事?”
沈致亭:“……” 李勤光这个坎儿算是过不去了是么?
“你叫我全名,连个好听的昵称都不给我?”陈北劲继续借题发挥道:“你叫他勤光?他名字是比我好听还是怎么?”
好了。 沈致亭知道了。 陈北劲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林翘楚叫成翘楚,故意给他挖坑,让他抱着醋坛子闭眼往里跳。
沈致亭气得想笑:“你想怎样?”
“不许你再叫他勤光。”
“幼稚!”
“你也幼稚!”
“我才不会因为你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就叨叨起来没完没了。”
“但你会因为我身边出现的一个人吃醋进医院,还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委屈地哭。”
“陈北劲!”被说到软肋,沈致亭蹭地一下坐起来,恼羞成怒的瞪着他:“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
“诶别别,输液管输液管!”陈北劲吓了一跳,赶忙扑过去摁住沈致亭又要乱动的右手,急忙认输道:“好好好,我不提了,这辈子都不提了,你别生气,别生气!”
“你起开!”沈致亭不耐烦道:“陈北劲,我告诉你,我现在看见你我就烦!”
“我不!”陈北劲压在他身上,两手死死摁着他插针的手,说:“你不乱动我才起开!”
“我怎样关你什么事!”反正脸都丢尽了,沈致亭干脆一股脑将火气全爆发出来,冷笑道:“还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今天走了个林翘楚,明天又会来一个张翘楚、李翘楚!这天表姨给介绍,那天表舅给介绍,你陈北劲日理万机,平时忙的几个月都不见个人影,相亲对象一出现,突然就化身成瞻前顾后勤俭持家的好男人了? 每次跟各种各样的女人在一起,外套就不翼而飞,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还不知道你有这么护花使者的一面?黑衬衫确实是印不上口红吧?然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蹭过去了?怎么,又陪聊又陪喝的,你是三陪么?随便一个人都需要你陈总裁亲自上阵去刷好感度了?真是有意思啊,行程匆忙,有空跟相亲对象说悄悄话,正经对象反而没时间联系了?!到头来,还觉得自己无辜? 陈北劲,我警告你,你少他妈的再自我感动了!从头到尾!你就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整间病房里回荡着低沉的怒斥声,沈致亭发作起来,气势咄咄逼人,气儿都不带喘半分,一句连着一句,投地雷似的,直接就把陈北劲炸懵了。 陈北劲愣愣地看着沈致亭,耳朵几近半聋。 他都不知道,沈致亭这么儒雅斯文一人,居然还会骂娘? 嗓门还这么大?
“你跟我在一起,难道要我感谢你吗?啊?是我求着你跟我在一起的么?”沈致亭两眼猩红地瞪着他:“陈北劲,玩弄别人的感情还沾沾自喜,你究竟有什么可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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