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没有理由,问,就是我不许。” ----
第31章 风掠北阳 31
少年怀春时候,是很容易把一个人的话当真的。 心上人的话,记一辈子也不为过。
不知反复咀嚼了几个晚上,又盯着置顶某人的头像看了多久,沈致亭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他不会找那个人确认答案,就像每次做题,他也从不向同学或者老师寻求答案,因为每一道题,只要是他沈致亭解出来的,就是正确答案。
陈北劲,这个他与日俱增喜欢着的人,寡言冷淡,乃至漠然,居然在同一天内跟他讲了这么多话,话里话外,都是关切依恋之意,他感觉得出来,陈北劲也是喜欢他的。 只不过那份喜欢,并非和自己的那种喜欢相同。 但他不在乎。 陈北劲说希望未来他们也是朋友,刚好,他也是这么想的。
以友人之名,成为彼此的独一无二,就这样相伴共度余生,将当下这无忧无虑的快乐永远地持续下去,不必探究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他也……
他也并非那种嗜.性成瘾的人,不需要让陈北劲和他发生点什么,虽然他们二人日渐亲密,陈北劲经常走着走着,就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他便也顺势搂住那人的腰,不着痕迹将少年带到怀里……他们吃饭喝水,同筷同杯,早已没了你我之分……但他忍得住,忍得住,忍不住也要忍住。
他忍了近三年,他只盼望着,临毕业时他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摄像机前和那人光明正大抱一下,如果可以,留一张他们都穿着校服的照片,也算是某一种形式的见证。
陈北劲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陈北劲离开得果断又干脆,他从那人脸上看出了一个天之骄子奉命行事的得意和愉悦。
流落民间的王子终于要回到自己该去的位子上了。 王子要求的并不多,全世界只要有一个人肯爱他,他就能重新振作起来,在那个阶段里,出现一个很衬他心意的、名为“沈致亭”的玩具当然很好,只是玩具毕竟是玩具,说好一直在一起,谁知又不是玩过就扔进柜子里? 王子的沉默和忧郁源自父亲的缺失和母亲的忽视,对比之下,一个玩具的暗恋显得多么狭隘,又多么不值一提。
当时隔许久,两人隔着手机屏再次见面,沈致亭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和自己交谈中已然换上另一幅陌生面孔时,他就知道,陈北劲这道题,他做错了。 陈北劲永远不会像自己在乎他那样在乎自己。 陈北劲也没经历过思念一个人……思念得呼吸停滞、五脏六腑都要碎掉的感觉吧? 陈北劲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沈致亭喜欢的?
再后来,父亲去世,关于陈北劲的这场考试,他直接弃卷。
在他转身离开之际,那个人姗姗来迟,给了他一个少年时渴求已久的拥抱。
为什么?他不解。 为什么陈北劲总是差他一步?
那拥抱将他身躯紧紧包裹,那情谊猛烈撞击着他胸膛,那人两眼遍布血丝、面容沧桑憔悴,不知刚经历过什么,只是那人在自己面前硬装轻松的模样,让他隐约意识到还未到放手的时候。
晚上,他们躺在他卧室的床上聊天。 知道他明天就要考试,陈北劲精神一振,提出明天要送他去考场,他兴致缺缺地翻着书复习,应了句“行啊”。 “把握如何?” “能过,但分数不会特别高。” “你想多高?”陈北劲笑,“破纪录被载入史册吗?” 他没说话。 “等你考完试,我们去旅游吧,国内国外都行,地方随你挑!”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陈北劲扯扯他衣角,仰头问:“散散心,好不好?” “怎么,”手指拨过一页书,他淡笑:“你请我啊?” “当然了。” “谢了,但我不想去。” “你怎么了?跟我道什么谢?我还没说去哪儿呢。” “我哪里都不想去,这辈子我不会离开燕京一步。”他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摁灭了灯,背对着那人。“不早了,睡觉吧。” “沈致亭,”陈北劲突然从身后抱住他,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他能有什么事? “你都不看我一眼。” “又不是不认识。” “沈致亭,你到底怎么了?” “……” “沈致亭,你不高兴,是不是?” “……” “沈致亭,你嫌我来晚了?” “不是。”
“那你……” “陈北劲,”他顿了顿,说:“你就不该来。”
身后人沉默了。 一瞬间,喷吐在后颈的鼻息也断了,紧圈在腰间的手臂松了开,陈北劲抽回手臂,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负气般重重背转过身,刻意做出的大幅度动作摔得整个床垫癫上癫下,将沈致亭消沉到谷底的情绪全癫没了。 沈致亭直接就气笑了,猛地回转过身:“你闹什么?” 陈北劲甩给他一个结实宽阔的脊背,一声不吭地拽着被子全拉到自己那边,闭眼装聋,一副俗人勿扰的睡美男样子。 沈致亭:“……” 为什么身体这么男人的一个人,行为却这么低龄幼稚?
“我数三个数,”沈致亭轻轻给他一脚,没好气道:“把被子还我。” 睡美男一动不动,不应声。
“三!” “二!” “一!”
见人倔的厉害,沈致亭懒得计较,坐起身就要下床穿鞋,“我不跟你闹,明天还有考试,我先去你屋里睡了。” “不行。”睡美男立马提出抗议。 “我管你行不行?”沈致亭嗤声说。 “你敢。” “我怎么不敢?” “沈致亭。” “废话明天再说。” “陪我睡。” “?你当我这儿是夜.总会啊?” “不管,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
拧门的手顿住,沈致亭转头,视线正对上那人的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走过去陈北劲床边,惊诧地问:“你不会真的提前结业了吧?” 之前陈北劲说来这儿住几天,他以为这人只是短暂回来过几天寒假,几天后就走了呢。
似是不愿正面回答,陈北劲含糊地“唔”了声,一头埋进被窝里,顺势抓住了他的手。
大概站在原地凌乱了两三分钟,沈致亭才慢吞吞掀被子躺了进去。两个人的身.体一挨上,陈北劲便缠臂过来搂上他腰,两条长腿也将他膝窝卡住,许是困极了,腹部遭到猛然挺起的硬.物抵触,陈北劲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哼哼两声,咕哝道:“6.8?7?”
脸蹭地一下就烧红了,体温疯狂飙升,沈致亭感觉自己像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他绷着脸,强作镇定,说了句“滚”。
“别生气啊,”陈北劲打了个哈欠,“我说的是英寸,英寸。”
“……你觉得大半夜讨论这些合适么?”
陈北劲迷迷糊糊地笑了起来,故意使坏蹭他一下,“这不是,你先开始的么。”
闷气全堵在脑门上,沈致亭闭眼咬牙笑着,连说三个“好”。 “陈北劲,混蛋,我早晚收拾你。”
陈北劲却已经埋在他肩窝里睡着了。
待了半晌,他眼皮也开始打架,沈致亭挣开熟睡的人四肢的禁锢,转身换了个舒服姿势,正要入睡,背后却忽然响起某人慌张急迫的呓语。
“沈致亭……沈致亭……” “嗯?”明知梦话,他却忍不住应声。 “你、你……” “我怎么?” “你别哭啊……”
后来的后来,初试过了,复试也过了,一年又一年,上课、工作、毕业,明明说好只住几天的人,莫名其妙就赖着不走了。其实陈北劲并不总是出现在家里,那人是个大忙人,偶尔出现也是在夜里,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是困倒在客厅沙发上,脸朝下、脚朝天。
沈致亭疑惑又担心,问陈北劲怎么不搬回自己家,家里保姆照顾他不更方便么?陈北劲总是含糊地嗯几声,然后说过几天有空了就搬。
有天他经过客厅,瞥到某个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发懒的人,忍不住一笑:“少爷,您今年放年假再不搬走,我可就把你扣这儿了啊。” “行啊!”他家少爷笑得散漫,“那我就跟你过呗!”
于是关于“什么时候搬走”这件事就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问题,家里专属陈北劲的物品越来越多,床上新换的四件套、卧室书房里新铺的地毯、新刷的墙漆、成堆的名牌衣服鞋子和新购置的衣柜、成箱的书和新定制的书架、挂在墙上的变速,排球网球各种球……当陈北劲将小时候最喜欢的手办玩具一个个也摆在家里时,沈致亭心里竟然生出些岁月静好的舒适感。
硕士毕业论文通过的那天,陈北劲打电话来,说已经定了餐厅,要和他一起吃晚饭庆祝。席间,陈北劲递给他一个四方扁平的礼物盒,要他当场拆开。
他接过,随口说“我跟我妈可不一样,你给的东西,再贵我可都不退啊!”
陈北劲笑笑,说:“也不算什么礼物。”
沈致亭挑挑眉,打开盒子,蓬蓬的拉菲草上,放着串奔驰钥匙,和他们那套房子的房产证。
“什么意思?”沈致亭抬眼瞥他,“送车又送房的,结婚么?”
“哪能呢,我暂时还没有娶你的打算呢。”陈北劲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然后朝他举起红酒杯,“转让协议太大份儿装盒不好看,回家你签个字儿就成了,沈致亭,来,毕业快乐!”
沈致亭却把东西往旁边一推,然后端起酒杯,自顾自一饮而尽,又啪的一声墩回桌上,玻璃回响声清亮。
举酒杯的胳膊还停留在半空,陈北劲有点儿懵。
“怎么了?”这反应……怎么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没怎么,”沈致亭淡声回:“这菜太难吃,我不喜欢。”
“嗐,多大点事儿!”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跟着放下酒杯,眨眼问:“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去看看?”
“就吃这个吧,”沈致亭拿起刀叉,低头切着牛排,“不然呢,能有什么办法?”
“不喜欢吃咱们就走啊,又不差这顿饭钱。”陈北劲站起身就准备走,朝对面一招手,“走,去别处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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