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不是要给我仙人球吗,你……” 电光火石间,一个不那么问号的问号突然浮上郝暻的心头。 “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就一口……可能再多一口,总之没多少。” 沈回给不出一个确定的量,郝暻看着桌上剩下的红酒,忍住自己有想要扶额的冲动。 沈回的酒量很差,差到难以相信,和他那张走进酒吧就像人气高手的脸形成强烈反差的地步,和他亲近的少数人,包括郝暻,都是知道的。 而喝醉后的沈回究竟有多难搞,只有郝暻知道。 此时此刻,吊灯暖光下的沈回镇静自若,脸都没红,看起来并没有异常,郝暻瞧了他一会儿,决定抛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沈回。”他说,声音轻轻的,像哄小孩子,“现在过八点了吗?”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正好亮了下,十九点三十五分。 沈回闻言像是在思考,很认真的那样,然后和郝暻对视。 郝暻有一双很生动的眼睛,总会让人忍不住就和他多对视一会儿。 “过了。”他说。 得到答案的郝暻抿了下嘴唇,他提前演练了很多种对话,大同小异,无非是简单寒暄,直指主题,拿完就走。 可如果沈回是另一种状态,这一切都没辙了。 “沈回,你喝醉了。” 在流淌着小提琴曲的高级餐厅里,郝暻一字一顿,带着那么点咬牙切齿道。
第5章 酒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郝暻唯一喝得很醉的那次,从花店硬弄了一颗仙人球回去,非说那是他和沈回的儿子,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回都用这个案底让郝暻答应他一些为非作歹的要求。 比如有时郝暻累得不得了,说不要了,沈回就撑起上半身,眼睛里带着一点笑。 汗从那张五官立体的脸上滑落,沈回的眉毛很浓,不像郝暻的比较淡一些,嘴唇很薄,从仰视的角度看过去,格外性感。 他说:“别不答应,我们的儿子毛球听到了会伤心的。” 郝暻就羞耻得连忙抬起身体去捂他的嘴,然后被沈回乘虚而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沈回也喝得很醉的那次。 工作有些场合难免要喝酒,沈回作为公司整个品牌这块的负责人,需要社交和应酬,又是个一杯倒,因此关于醉酒的次数,事实上是沈回更多的。 最严重的那次郝暻赶到时,沈回正在高级宴会厅的角落,西装革履的一个人,抱着一只水晶花瓶不撒手。 “沈回,喂,还认识我吗,回家了。” 郝暻去拉他,拉不动,说什么也不肯放下花瓶。 “快还给人家,这是宴会厅的东西。”郝暻头疼,“你沈总诶,要一只破花瓶干嘛,快跟我回家。” 一直不说话的人,听到“破花瓶”三个字,总算有了反应。 “你不懂。”沈回语速很慢,他看了一眼花瓶里面的东西,然后又抬起头看郝暻。 “我告诉你,我发了。” 花瓶里装着那种道具用的钻石,沈回抱着“钻石”,一边用会议报告似的口吻说话,一边摇着头,露出一种“bro, you know?”的表情。 郝暻愣了一秒,没忍住爆笑。 “噗哈哈哈哈沈回,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点声,”沈回微微皱起眉,再次摇起头,一字一顿道,“哥们,我真的发了。” “我天,救命。”郝暻打开手机摄像头拍沈回,眼泪都快笑出来。 “行行行,哥们儿,我们先把钻石放这儿,明天再过来取,不然一会儿走出去被抢劫了怎么办?” “……也行,那要藏好点。” “好好好,你去藏。” 最后沈回把花瓶塞进旁边盖着桌布的长桌低下,郝暻跟一旁的安保人员道了歉,打过招呼,才将人带走的。 “我藏好了没,会不会被人发现?” 出租车上,沈回的头开始疼,他靠着郝暻的肩膀闭了一会儿眼睛,很突然地再次想起了这件事,睁开眼问郝暻。 “藏好了,特别隐蔽,肯定不会被发现好吧。” “那就好,到时候我要送给郝暻的,一个也不能给我少了。” 本来还在哭笑不得的郝暻,在那天深秋夜晚的出租车狭小后座上,心里突然一热。 第二天是周末,沈回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他醒来后按着太阳穴,看着郝暻一脸同情地播放着昨晚的视频,呆了足足五分钟。 视频里还有宴会工作人员从旁边经过,最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绝望道:“这不是我。” 从那天起,沈回跟郝暻制定了一个暗号,如果有要喝酒的场合,进行到一半,他们会通个电话。 现在过八点了吗? 如果沈回说“没有”,那就表示一切都好,如果说“过了”,那就代表沈回有逃不开酒的状况,已经快醉了,郝暻不管在哪,不管多晚,都会提前出发,去把他带回家。 靠着这个暗号,再也没有过那么丢人的情况了。 “知道不能喝,还喝。”几个月没见,靠着熟悉的暗号再次确认沈回喝醉,郝暻没忍住念了一句。 “工作需要,今天谈了个大客户,刚走没多久。”沈回看起来醉得不严重,至少行为举止都正常。 “谈成这个,工作室下半年就能轻松很多了。”他又说。 “你开工作室了?” “嗯,年前开的,不算特别大,刚起步,所以没办法。” 喝了酒的沈回话比平时要多,倒是郝暻的每句话都显得简短,他又看了一眼沈回的黑眼圈,将那句“你是不是很忙”吞回了肚子里。 “也是,身不由己。”他点点头,“但还是恭喜你了。” 踏入社会便有诸多身不由己,这是沈回说过的成年人法则,郝暻不喜欢,但同意。 可沈回丝毫没露出一点无奈之情,他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说:“谢谢,我会把它变成我想要的样子的。” 很自信,且永远镇定,好像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样子,这是郝暻曾经最喜欢沈回的一点。 “所以你车停哪?”郝暻移开了视线,又问。 “不告诉你。” “别闹了。”郝暻皱起眉,重复道,“停哪?” “你不高兴了?”沈回身体往前倾了些。 “嗯,我不高兴了,所以停哪?” 郝暻皱着眉,语气也变得很不悦,似乎真有点生气了,沈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片刻后拿起了桌上的随身物品。 “别不高兴。”他说,“就停在拐角那边的停车场,走吧。” 跟在沈回身后走在林荫道上的时候,郝暻一直看着路面。 视线里沈回的脚步虽慢,但还算安稳,郝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恶劣。 沈回向来喜欢高效率,行为模式都是最直接果断的那种,在恋爱里闹别扭、吵架,在沈回的眼中都属低效。 因此每次有分歧,只要郝暻表现出不高兴,沈回往往都会是妥协的那个人。他不会哄人,只会很直男地问,你因为什么不开心?然后给出最有效的办法。 熟知这一点,刚刚也恰恰故意利用了这一点的郝暻,心情莫名有些差。 “给你叫好代驾了。”路过两家咖啡店,车子就停在泊车区域的最边上,沈回站在车边转过身来,看到郝暻晃了晃手机向他示意。 “一会儿你一起上车。”沈回说。 “啊?”郝暻正准备讨要仙人球,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我上车干嘛?等拿完东西,代驾过来了我就走了。” “不行。”或许是酒劲发作,沈回有些自说自话起来,还是那么难搞,“你送我回家好了。” 他甚至用的不是提议的语气,而有点近乎命令式,郝暻皱了皱眉:“什么啊,沈回,你清醒一点。”可沈回不以为然。 “之前不是出过事吗。”他抓了抓头发,刘海有些耷落下来,“喝醉了总归不大清醒,怕又出点什么问题,虽然今天是叫代驾,帮个忙吧。” 郝暻不说话了。 沈回又重复了一遍,说帮个忙。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事实上还显得有理有据,就好像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沈回都会这样拜托。 “好,最后一次。”好半天,郝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这样说。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棒球服的男人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在确认过后,代驾的男人接过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座。 沈回打开后座车门,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先让郝暻上车,而是直接坐了进去,只是没有关上车门。 夜间的凉风灌进车内,代驾摇下前面的车窗,问:“不走吗?” 郝暻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往前走了两步,坐了进去。 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郝暻想起了以前。 那时发生过一次,郝暻帮沈回叫了辆车,自己还要回公司加班,结果沈回一个人在下车的时候将平板、证件、合同等一系列重要东西都落在车里,差点追不回来,造成很大的麻烦。 在那之后,只要沈回喝醉,不管郝暻是有事要回公司,还是要回自己家一趟,根本不顺路的,都硬要陪他一起坐车。 沈回说过,其实你有事的话不用这样,我一个人回去就行,郝暻不听。 现在想来,那时他在这段关系里总是热情地给予,而不管对方需不需要。 “确认一下,目的地是这儿对吗?”前面的代驾看着手机上的定位问。 “不是,我前面随便输的,师傅你等下。”郝暻收回看着车窗外的视线,又问沈回,“你还是住在东区那儿吗?” “没住那儿。”沈回这次答得很快,且准确无误地报出了一个地址,“去花园街43号。” “好嘞,我重新导航一下。” 代驾得到了正确地址,用手机搜索过后,发动了汽车。 空间内只剩下引擎声和转向灯被打开的滴答声,郝暻有那么几秒,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正常。 “沈回。”他叫他。 “嗯?” 沈回好像是在找合适的姿势往后靠,身边传来一点衣物的摩擦声,郝暻又等了一会儿,才很轻声地,问了一个显而易见到有点白痴的问题。 “这不是我们之前租的那套公寓吗?” “是。”沈回的语气理所当然。 “不应该早就过期了吗?” “到期了,我就续租了。”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续租?”郝暻终于看向沈回,带着眼里的不解和错愕。 “哦,习惯了。”沈回总算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姿势,他将头靠在后座靠背上,就这样微微仰着放松下来,又说,“换新的,麻烦。” 路灯和树枝不断掠过窗外,在沈回的脸上投下断断续续的影子,他闭上眼睛,看起来想睡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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