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摁密码就是了。”沈回皱着眉走过来,电梯骤停那一瞬间带来的重力感,让他有点想吐。 “和以前一样。”他又补充道。 郝暻站在原地看了他两秒,而后才转过身,流畅地按了六位数字。 门打开,感应灯适时亮起,沈回示意郝暻先进去,郝暻没推脱。他走进玄关,凭着肌肉记忆般的反应,摁开了边上走廊和客厅灯的开关。 屋内瞬间明亮起来,郝暻先看到地面上整整齐齐放着的皮鞋和帆布鞋,都是沈回常穿的,然后才抬头向里面看去。 开放式的厨房,放了花瓶的餐桌,靛蓝色沙发,和摆了游戏碟的电视柜。沈回是极简主义,东西很少,每周固定请两次阿姨,很整洁。 以往那些属于郝暻的,常常摆得很随性的东西都不见了。郝暻松了一口气,但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啊,真的在这儿。” 视线回到玄关一侧的置物柜,沈回没骗郝暻,仙人球真的就搁在那儿,小小的很可爱。 “ok,”郝暻点了点头,“任务完成,那我就拿了回去了。” 身后的人一直没什么动静,郝暻打趣着说:“不是吧沈回,你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他转过身,发现沈回正坐在玄关角落的矮凳上,他没有睡着,只是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能帮我拿下药吗?”沈回的头靠在一侧的柜子门上,却还要别扭地仰着头看着郝暻,他说,“就在老地方。” 玄关的地灯自下而上一起落到沈回的脸上、瞳孔里,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利落,多了一点可怜。郝暻默了默,说,你等一下。 解酒药放在厨房最左边橱柜抽屉的第二层,郝暻顺利地拿到药,想了想,又去倒了一杯蜂蜜水。 杯架上原先放着自己那只紫色杯子的地方也空荡荡的了,郝暻在倒水时看了一眼杯架,很快便移开视线。 出来时沈回已经自己挪去了客厅沙发,郝暻走到沙发边上,将药跟水递给了他。 “谢谢。”沈回吃过药,又喝了蜂蜜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起来好多了。 “怎么了吗?”他抬起头时,看到郝暻还站在原地,却一脸古怪,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于是问 ,“我喝到身上了?” 沈回检查了下下巴和衣服,可是并没有什么水渍。 “那个,沈回……”郝暻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嗯,你说。”沈回正襟危坐两分,以为郝暻要说些什么。 “就是,想问你借用下某个东西,但有点尴尬。” “没事,你说吧。” “那,在我走之前……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厕所。” 在这个当口,面对沈回变得意外的表情,郝暻尴尬了整整三秒,随后平静地接受今天这一切。 人有三急,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祝福自己达成在前男友家上厕所的成就。 而这个家,曾经也是他自己的。
第7章 解酒药很有效,沈回感觉好多了。 他摸到遥控器,摁开开关和播放键,客厅电视屏幕上放起了黑白画质的老电影,上周看了一半的。 沈回爱好不多,喜欢看上个世纪的老电影,偶尔打游戏,不像郝暻半天能冒出八百个想法。滑雪、玩密室、看音乐剧、体验攀岩……沈回的很多新尝试,都是因为郝暻才有的。 电影播了一会儿,沈回刚想着郝暻在卫生间待得有点过久了,这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沈回,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沈回站起身,酒劲过去没多久,他的反应还是有些慢。 “你来看看,家里好像又漏水了!” “来了。” 郝暻的声音有些着急,他下意识说的不是“你家”,而是“家里”,这有些微妙的不同。 好在沈回没注意,应了一声就往里走。等走到卫生间门口时,他看到郝暻正蹲着把一块毛巾往地上铺。 洗手台下面已经有很大一滩水了,应该是水管不知道哪儿又漏了。 “上次让你换一根,叫你不换吧。”郝暻的语气有些抱怨。 之前就漏过一次水,郝暻叫沈回请维修工来换水管,沈回嫌麻烦,说不用,他动手能力很强,又表示自己就能搞定。 “自己修难道不是更麻烦?”那时郝暻不理解沈回说麻烦的逻辑,就和现在一样。 “你等下,我去拿工具箱。” 果不其然,沈回还是打算自己动手。郝暻用毛巾吸了吸地上的水,又趁沈回去拿东西的空,开了几盏更亮的暖色灯,很快沈回就提着工具箱回来了。 “给我搭把手。”他已经把衣服袖子挽了上去,一副准备好干活的样子了。 “知道,”郝暻靠在洗手台的一侧,给沈回让了点位置,默契地点头,“放心,我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多谢。” 沈回将工具搁在洗手台上,打开下面的柜子门,蹲下去探身察看。 “好修吗?不行的话还是打维修电话吧。” “问题不大……扳手给我一下。” “哦。” 郝暻本来一直都将视线保持在工具箱里的,但在将扳手递过去之后,没一会儿,眼神还是忍不住乱飘了。 都说认真干活的男人是最帅的,这话不假。沈回还戴着工作时戴的那副眼镜,眉毛微皱,露出结实又流畅的小臂线条。 郝暻不得不承认,造物主就是不公平啊,把有的人的五官捏成这样,分手了修个水管还能吸引人的视觉。 “好烦啊——” 走神之下,郝暻没忍住轻轻吐露心声,好在他及时刹车,忍住了后半句——“怎么这么帅”,但沈回显然以为他在说修水管。 “很快就能好。”他抬起头看了郝暻一眼,那张帅气的浓颜上,除了干活的专注,没什么别的表情。 “没事,我不是在说这个。” “那是什么?”沈回重新低下头,又要郝暻递了一个零件给他。 “就……” 郝暻四下乱看,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想起上次你修完水管,工具没全收好,最后的结果是,你带了一把扳手去公司,记不记得。” “你还好意思说。”沈回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忍住跟着笑了一下,“是谁给我把扳手也塞进盒子里的。” “谁叫你把品牌的那些样品都放在边上,我就一起扫进盒子里,然后装到袋子里了啊。”郝暻睁大眼睛,不承认全是自己的责任。 “你就不觉得有样东西特别重?” “那些样品都很重啊。”郝暻又加重了点语气。 总之当时导致的结果滑稽得很,现在讲起这件事都还是余韵未消。 浴室里飘散着好闻的柑橘香气,暖色的灯光洒在两个人身上,看起来柔和极了。或许是真的很印象深刻,或许是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黄油般的滤镜,让人的心跟着安定下来,郝暻和沈回打开了话匣子。 “好,”沈回有些认命地点头,说,“总之托了你的福,我在公司里掏出一把扳手,那之后就多了个绰号。” “什么绰号?” 这是郝暻之前没听说过的,那之后的几个月,沈回就变得越来越忙了,睡觉的时间都少,更别提聊这些有的没的。 他没等到回复,又追问了句,是什么? 沈回好像在固定零件,拧紧了之后才抬起头来。在浅橘色的灯光下,郝暻看到沈回的表情很无奈,但眼睛里其实有着浓重笑意,差点晃了神。 沈回抬了一下眉,叹了口气说:“就什么,行走的人间扳手,还是直男扳手,搞不懂那几个小姑娘,反正乱七八糟的。” “直男扳手?笑死我了,谁想的。”郝暻来了劲,直起身,身体又往前探了点。 沈回换了一样工具,低下头接着说:“就Linda,阿曼那几个,你知道的。” “阿曼是短头发齐刘海那个?” “对,就她。” 这几个都是沈回手下的核心成员,郝暻都见过,还一起吃过一次饭。 记得最清楚的是Linda,永远戴着很夸张的大耳环,涂着鲜红的口红。 在和沈回交往后,有一次在沈回公司楼下等他下班,碰巧遇到了Linda,她还踩着高跟鞋过来特地跟郝暻打招呼,说老大很快就下来了,郝暻笑眯眯地回复说好。 “他们这几个,现在还是跟着我,开工作室把他们都带出来了。”沈回又补充说,郝暻歪着头,很懒散地将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说那很好。 “所以直男扳手到底什么意思?”他又问。 “好像就是说,我就是那种能把直男扳弯的类型长相。” “哈,这真的算是赞美吗?好高的评价啊。”郝暻“啧”了一声,又说,“那你怎么说的。” “我叫小姑娘少看点小说,现实里哪来什么直男扳弯,但没用。” “他们不听你的?也是,他们这几个都是少数不怕你的。” “何止,阿曼第二天见到我,悄悄叫了句扳手哥早,还以为我没听到。” “哈哈哈哈……” 沈回一脸没办法,郝暻仰起头笑起来。 背后的镜子映出了郝暻的身影,他的肩颈线条很好看,皮肤被暖光衬得更加光洁。 郝暻很瘦,但不会显得过于文弱,气质很特别,给人一种一看就是从事艺术工作的感觉,大笑起来的样子有种松弛的漂亮。 沈回利落地埋头处理着手头工作,偶尔抬头看一眼身旁的郝暻。 在这方不算大的空间里,氛围变得轻松,愉快,和以前热恋时分一样好,以至于沈回让郝暻把工业胶带递给他时,郝暻生出了一点不想让这段对话结束的不舍。 虽然不多,但确实是有的。 “想起来Mike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也说哪来那么多直扳弯,”郝暻边递边说,“就你那个高中同学,现在是我同事。” “嗯,世界挺小的,他还说我是你男朋友。” 本来郝暻还乐着,听到这儿,一秒垮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在心里骂自己。 “主要是,Mike他一直要给我报一个那种打着社交旗号,其实就是个单身青年搞联谊的活动,我就……” “就利用我当挡箭牌了?” 郝暻正心虚着,沈回很自然地接嘴,说的话一点也不留情,郝暻就更心虚了。 “没有下次了,我一定找时间跟他说清楚。”他立马保证。 “没怪你。” 沈回听了抬起头来,和郝暻对视。 他的神情永远从容,永远有让郝暻浮动不安的心一秒定下来的本事,郝暻听到他说:“利用我就是了。” 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的人说完,就又低下头进行收尾工作去了。 郝暻出神了一小会儿,就在刚刚,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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