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打了个电话过来。 “别出来了。”江应开口,呵出一口白雾,说:“太远了, 外面冷。” 游时看见江应把另一只手揣进兜里, 打着电话的那只手显然已经冻红了。他目光眨了眨, 明明没有雪花落进他眼睛里,他总感觉视线有点糊。 “我走了。”江应冲他摆摆手, 笑着说:“早点睡。” 游时站在窗户里,也冲他摆手:“嗯。” “明天见。”江应又说。 游时怔愣一下, 弯着眼睛笑起来:“明天见。” — 开学。 早上六点半, 游时洗漱好, 收拾好东西,静悄悄地下楼。别墅里静悄悄的, 似乎还没有人起床。 游时松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走出客厅,走到院子里,立刻停住脚步,平静地抬眸,看着面前的人。 小陈靠在车边,嘴里嚼着槟榔,看见游时出来,沉默地为他拉开车门,一直没松手,站在车边,朝他投来视线。 院内都是衰草,冷风吹来,黄叶子在冷风里晃。 游时看了他一会儿,低头嗤笑一下,走过去,上了车后座。 小陈很专业,上车时用手护着他的头,确定他坐好后关上车门,把嘴里的槟榔吐了,绕到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 两个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只有车子启动的声音,余外只剩下沉默。 黑色跑车在蒙蒙天光中向二高驶去。 — “看这个贴!二高闹鬼地点大揭秘!男生寝室六楼604、操场后老槐树、遗弃的音乐教室和琴房……” 几个人围成一团,共同看着圈内唯一一个手机,吱哇乱叫地鬼嚎。 “高一的发的?”赵邮不相信地说,“怎么也得是我这种老学长发比较有威信力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毛然然瘪瘪嘴,“其他的我都听说过,就这个琴房……什么地方?” “游时呢?!”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从后门进来吼了一句。 围在桌边的众人顿时树倒猢狲散,猴子一样攀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有坐在原地、拿着手机的刘晓聪一个激灵,啪嗒一下,手机掉到牛主任脚边。 刘晓聪:“……” 牛主任捡起来就走,格外自然地揣进自己兜里,又扫视了一眼全班,问道:“游时还没来?” “没来。”赵邮大着胆子说。 牛主任闻言,从后门走到前门,又一步跨上讲台,一屁股在讲台上坐下了,沉静地说:“那我在这等他来。” 二班:“???” 刚才还乱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一个个抓耳挠腮地坐在位置上,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动又不敢动。 “牛主任,时哥……”赵邮举手说,“游时,他又犯什么事了?” 下面纷纷应和。 “逃课了?” “打架了?” “把学校实验室炸了?” “把您气门芯拔了?” 牛主任冲他们微微一笑,把全二班的人笑出了一股恶寒:“比这大多了。” 赵邮回身,压低声音去问江应:“江神,怎么回事?” 江应看了牛主任一眼,两人对上视线,江应冲他一笑,又低下头,低声冲赵邮说:“比较严重,非常严重,你等游时来了看吧。” “记住,”江应说完,又非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拍照。” “这等大任就交给我吧,”赵邮认真地点头,转回去两手飞快给游时发消息。 【赵邮:时哥,你什么时候到?你摊上事了!】 【Ys:?】 【赵邮:牛头在班里等你半个小时啦!大家作业都没法抄了!】 【Ys:马上。】 赵邮想问他马上是多马上,与此同时,后门被人推开,讲台上的牛主任眼睛一亮,一阵风似的走下讲台,张开双臂,看上去像是要打人。 然后众人看见,牛主任抱住游时,差点吧唧亲了一口。 全班:“???” “怎么回事?”赵邮傻眼了,回身正要质问江应,看见江应低低地笑。 “游时,之前是我错怪你了,你是个好孩子。”牛主任两眼几乎要冒泪花,“上学期期末考数学满分就不说了,你NOIP还拿了一等奖,这可是二高第一次!第一次出竞赛类人才!” “接下来就是省队选拔了对吧,”牛主任兴奋地转圈圈,“这样,机房随便你用,想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用。你中午想出去吃就出去吃,我随时给你批假。这段时间以竞赛为重,四月份,四月份只要你过了省选,那我们二高就是彻底出息了,这一届不仅能出状元,还能出竞赛保送……” 牛主任又忽然看向江应:“江应!我知道你之前也打过信息竞赛,接下来你全程辅导游时,你们两个一起!” 江应看游时一眼,笑着点头:“好。” 游时被这一变故弄懵逼了,直到站在他身后的槐姐用力地咳了两声。 槐姐走进来,轻描淡写地对兴奋过头的牛主任下了逐客令:“这是我的早读。” 牛主任打了个哈哈,走之前又横眉竖眼地看了刘晓聪一眼,低声说:“再带手机把你家长请过来!” 槐姐走上讲台,看着呆若木鸡的全班,没忍住笑了。 “牛主任昨天喝酒喝大了,别管他。”槐姐笑着,拿起桌子上的抹布甩了甩,“高二下学期正式开始了啊。都收收心。接下来宣布一个事,学校马上要校庆,要求每个班级出两个节目,这事毛然然你来负责,到时候节目报给我。” 班里隐隐约约又有躁动的趋势。 槐姐又咳了一声,眼刀横过去:“早读!” — “有没有人想报名?” 大课间,毛然然站在讲台上扯着大嗓门喊,班里闹哄哄的,压根没人理。 “没人报名就我们就先出一个合唱了啊!”毛然然叹口气,又说。 江应忽然扭头,看着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游时,垂下去的手悄悄捏了捏他手心。 游时迷迷糊糊地回捏过去,气若游丝地说:“别烦。” “游时,”江应笑着,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出节目吗?” “不出。”游时把脸又往胳膊里面埋了埋,“我上去表演怎么把人揍翻么?” “也不是不行。”江应笑说。 游时脑子停了一下,竟然认真地想了想:“缺个沙包。你来么?” 江应:“好。” 游时怔愣一下,把他手拍开,模糊笑着:“滚蛋。” 江应压低了声音,尾音仿佛带钩子:“不舍得?” “你是我留着有用的。”游时终于坐起来,顶着一头乱毛,一只手撑着,歪头,不怀好意地阴险笑着看他。 江应:“哪有用?” 他看见的游时的目光依次扫过自己的嘴唇、手、和……下面。 “都很有用。”游时冲他眨眨眼睛。 江应看他一会儿,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下,一只手在课桌下面伸过去,在课桌和书堆的掩映中间,逐渐往下,手心贴上去。 他眯眼,看见游时呼吸停了一下,浑身紧绷,却没有伸手去拦。 江应笑了,手在关键部位上方悬停,低声说:“再撩火你就完了。” “……”游时耳朵尖红了一点,手伸过去,攥着他手腕把他手移开,“滚。” “游时,”江应反手扣住他的手,“我记得你会弹琴。” “我……”游时愣了一下,“我会弹琴?” “嗯。”江应肯定地点头。 游时打了个哈欠,又要趴下去补觉:“我怎么不记得?” 江应:“我记得。” 游时:“……” 游时确实会弹琴。 跟奶奶说的一样,游玉书这个人确实在教育方面给了他最好的,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买了计算机,安在他的房间里;后来他发现富人家的孩子都会学一门乐器,又斥巨资给游时买了一台钢琴,给他请了钢琴老师。 游时上初中之后,那台钢琴就逐渐荒废。等到了初三,就彻底没弹过了。 “为什么?”游时终于认真了一点。 江应看向他,眼里充斥着温和的光晕:“我想看你弹。” “我可以私下给你弹。”游时立刻反驳。 “我想看你在校庆上弹。”江应说。 “太久了,我不会了。”游时别过头,狠心不去看江应可怜巴巴的目光。 “学校有一架钢琴,”江应攥紧了他的手指,“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 “你确定是这?”刘晓聪一边走,一边劈开面前挡路的荆棘条,他抬头,看着前方那一间低矮的房屋:“这地方几百年都没人来过了吧,房子看上去都快塌了。” “为了来这地方我搭上了一部手机!”刘晓聪又愤愤不平地吼。 “第三教学楼后有个铁门,铁门进去有个土包,绕过土包就能看到废弃的琴房,”赵雪又念了一遍贴子原文,抬头看,“就是这,没错。” 赵邮说:“贴子上说这原来是老校舍,后来废弃了,就用铁门锁了。他们说这晚上经常能听见琴声,还有女生的哭声,据说是来自一个艺考了很多年的音乐生。” “我操,我鸡皮疙瘩要起来了。”毛然然搓了搓胳膊。 他们一路走过来,竟然还遇到了不少同路人,都前往琴房。 赵雪一眼看中其中一个清清爽爽的学长,花枝招展地走过去:“学长,你也是看了那个贴子来的么?” “是,你们也去琴房的?”学长问。 “嗯,”赵雪压低了声音,“我还有点害怕呢。” 赵邮:“……” 他拽着赵雪胳膊,把她拉过来,自己插进了赵雪和学长中间。 学长一笑:“你们觉得,琴房里有什么?” “有琴啊,还能有什么?”赵邮无所谓地说。 旁边又经过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双手飞速在手机上打字,正在给吧友们做现场直播。 【马上就要到琴房了。前面的房子就是[图片]】 【还有好多一起来的,一点都不可怕。】 “等一下!”毛然然忽然伸出双手,拦住所有人,惊恐地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细微的琴声从琴房里飘出来,很显然,钢琴已经废弃了很久了,有一些音调不太准,正是这些跑调的音符让琴声诡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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