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忽然低头,轻轻笑出来。 打打闹闹也好,吵吵嚷嚷也好,但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看他一眼就好像拥有全世界。 江奶奶被平安推出来,江应留下来照顾,游时跑上跑下去给江奶奶办理住院,之后就是开具的种种检查,每天惯例一样的挂水、吃药。 病房里很吵,病床上扔着一副扑克牌,游时脸上粘着两张纸条。江应脸上一张,江奶奶脸上干干净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 同病房的阿姨看着他们笑:“你孙子可真孝顺。” “可不是嘛。”江奶奶说着,扔出两张牌:“对5。” “对6。”游时出牌。 “不要。”江应摇头。 “我也不要。”江奶奶哗一下把牌合拢。 游时正要出,江应的手机响起来,是电话。 游时愣了一下,只看见江应沉默地伸出手,没挂电话,而是把手机摁成了静音:“继续,该你。” 电话在静音中自动挂断,牌又轮了一圈,第二个电话打来。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全都被江应无视,就在他要反扣上手机的时候,江奶奶开口:“出去接吧,小时,我们继续。” “啊,好。”游时看着江应出去的背影,愣了一下回过神,伸手扔出一张小王。 走廊上也住满了人,心内科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躺在床上,用破旧的器官呼吸,声音像是老旧的风箱。 “喂?”江应接通电话,声音很冷。 “这个月的钱已经打过了。”江应冷声说。 坐在屋里的游时整个人一僵,不知所措地盯着牌面,江奶奶又叫了他一声:“小时,到你了。” “下个月的提前还了吧。”那边人邪笑着说。 “为什么?”江应问。 “没为什么,”那边人语气很散淡,“实在要说的话,可能因为你是江应吧。”
第66章 讲笑话 游时站在二高附近的那个理发店门前, 抬头看着理发店的招牌。嘴里还塞着一根棒棒糖,每当他想要抽烟的时候,他都会往嘴里塞一根棒棒糖。 刀猴已经从只能洗头的学徒变成了能下剪刀的学徒, 他给客人一边剪着鬓角,一边回头招呼游时:“来了?” 客人破口大骂:“剪我耳朵了。怎么干的!” 刀猴轻轻撸起袖子, 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洗纹身留下的伤疤。 客人:“……” 等刀猴忙完,游时已经自己洗完了头, 用毛巾随意擦着头发, 坐在旁边等位置。 刀猴过来,看着镜子里那张脸, 忽然发现了什么, 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下, 边抹边说:“镜子怎么有个红点。” “别抹了,”游时眉头轻微皱了一下,“那是我长的。” 刀猴尴尬一笑:“长在眼下,好位置。要剪什么?” “剪短。”游时说。 “也不长啊。”刀猴打量了一下。 “主要不是来剪头发的,”游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轻声说, “打听个事, 关于江应的。” “你一来我就知道你要问他。”刀猴笑说。 “你说你之前跟着你表哥去讨债,知道江应家借的是谁的钱吗?”游时说。 “都是为了给江应妈妈治病借的钱, 当时借了老多,江应爸爸走投无路还上过赌桌, 从那里也借了不少。可见这钱肯定利息不低。”刀猴一边下剪子一边说, “但是债主是谁真不知道, 我表哥也没个固定的老板,谁让他去催债他就去。给钱就行了。” “没有一点线索吗?”游时闭了闭眼睛, 忽然想起江应。 江应越来越忙了,除了当机构的助教,又接了两个家教,最近王老师又给他接了个私活,编跟竞赛有关教材。 除此之外,还要去医院照顾奶奶。他每天连轴转,游时看见他越来越瘦,眼下乌青一片,破天荒地在课上补觉。 他好像忽然看见了那两年的江应。 看他在医院忙碌,好像就看到了他在北京协和跑上跑下的样子。 他偷偷给江应转钱,全都被退了回来。微信转账也当看不见,24h自动退还。 他取出来现金偷偷藏到江应衣服里,被江应塞回来,塞完若无其事地说冲他笑,问他想不想吃什么。 他知道怎么给江应都不会收了,于是他想,反正现在他没有房子要租了,如果他能直接找到债主呢? “我想想。”刀猴剪子停了下来,“似乎是个中年男人跟我表哥对接,姓刘,文质彬彬的。” “姓刘……”游时沉吟着。 “但他应该也不是最大的老板,背后还有一个大公司,大老板原先的生意不在江城,”刀猴又说,“最近刚回来。” 游时抓着沙发软垫的手指猛然发力,手背青筋暴起。 — 长花街。 “江老师,江老师!”小橙站在江应旁边,冲着他耳朵喊,“江老师快点起床啦!太阳照屁股啦!” 江应手指动了一下,艰难坐起来,用手挡住眼睛,迷茫了两秒钟,看向小橙……还有围着自己的一堆人,大大的眼睛里面都是疑惑和担忧。 “怎么了?”江应搓了搓脸。 他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昨天临时接了个私活,帮一个偏远的学校搭oj网站,他干到凌晨三点钟,早上去家教,下午就来长花街。 “江老师,你最近睡着好多次啦。”小橙皱着眉头说。 江应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摁了一下自己的胃:“是么?” 门被人推开,王翎一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以一种极其华丽的方式登场,扬声道:“兄弟姐妹们,有没有想我。” 江应皱着眉头看他。 王翎一扬起手中的塑料袋,冲他傻笑。 两个人出去说话。 “我听老王说你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王翎一问。 “嗯,”江应淡淡回答,从王翎一塑料袋里扯出来一个干面包,撕开吃了,“奶奶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 “知道知道。”王翎一又扬起了手中的塑料袋,“这就是我买的慰问品,有水果,有中老年奶粉,还有蛋白粉,哦对了,我还特意买了眼罩。医院灯光太亮了……” “有药吗?”江应忽然问。 “啊?”王翎一傻了,“药你得找医院开啊你找我开干嘛?” “胃药。”江应说,“有点胃疼。” 王翎一:“……” 两个人找了最近的一家药店,买完药又找店员要了一杯热水。 王翎一皱着眉头看江应一粒粒的从药盒里面掰出药片,一把塞进嘴里,喝水,吞咽,一气呵成。 “你这是……”王翎一试探着说。 “胃炎,不严重,”江应偏头看他,“还有事吗?” “没……”王翎一立刻摇头,又说:“老王说了这几个星期给你放假,让你好好照顾奶奶,等会儿直接回吧,回去睡一觉。” 江应转着手里的茶杯:“谢谢。” “谢什么呀,”王翎一立刻臭屁,“都这么多年兄弟。但是我跟你说,还是要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江应站起来:“没事我走了。” “哎。”王翎一喊住他。 “干嘛?”江应回头,“我忙着找我对象。” 王翎一:“……” 滚啊。 “游小时,我提前回来了,”江应在路上慢慢地走,又在旁边小店买了一张饼吃着,“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游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你先回医院吧,我晚上去医院。” “游时?”江应又轻轻地喊他。 “嗯?”游时轻声应。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江应笑着说,“我在北京的时候遇见的。一个人出去喝酒喝多了,跟一路边野猫说话,问它叫什么名字,问它多大了,说一句旁边大哥答一句,那人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给猫起名字,还问猫好不好。后来这人抓起来猫就开始跑,大哥追他追了两条街,那人说你凭什么追我,流浪猫也不能抓吗?大哥说,那是我的猫。”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江应轻轻地喂了一声,然后他听见游时那边笑得喘不上气的声音。 “游小时,”江应垂下眼睫,低声说,“你在笑吗?” “嗯。”游时笑着应。 挂了电话,游时在路边又蹲了一会儿,他上次蹲在这的时候还是刚知道真相,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刍,现在蹲在这,大脑一片茫然。 他搓了搓脸,站起来。 他又想抽烟了。 反正江应不在,可以偷偷抽吧。 游时进了旁边的小卖部,往桌子上扔了两张现金,对老板说:“要两盒黄鹤楼。” 老板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台里拿出烟,把烟扔在柜台上,要把钱收回来。 那个瞬间,游时眼珠颤了一下,他闪电一样伸手把柜台上的现金扫回来,揣进自己兜里,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要出门。 “哎,什么意思啊?”老板在他身后骂人。 “对不起,不买了,”游时说,“突然想起来,家里不让抽。” “神经病啊。”老板骂了一句。 游时之后回医院,陪江应和江奶奶吃完晚饭。江应晚上住在医院,游时就回别墅。 但房子里多出来一个人,怎么都会不自在,尤其是知道这个人正在暗中看着自己。 乔清野倒是和之前一样,别墅对她来说是旅馆,她轻易不会江城,除非是有必要事宜要回来办。 游时回去的时候看见小陈和刘叔都进了书房,游时上楼经过,俩人冲他微微弯腰打招呼。 游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叔一眼,没回卧室,拐弯进了琴房。 校庆就是下一周,班里两个节目,一个节目是合唱,还有一个就是他的钢琴独奏。 合唱一直在紧锣密鼓地排练,但是俩人没怎么参与过。江应要去医院照顾奶奶,游时则借口要练琴翘掉了排练。 这琴他几年没碰过了,但是音居然还准。 游时闭上眼睛,敲响了第一个音符。 — 书房内。 小陈走上前,掏出一个信封,倒出来里面的照片:“老板,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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