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笑起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迟潮拿出他敷衍我的本事来:“就那么认识的。” “是船上的同事吗?日久生情?” “不是。” 我以为没下文了,迟潮却补充道:“船员都是男的。” 这话让我心跳漏掉一拍,我不动声色地“哦”道:“怎么,男的不行吗?” 比问他有没有对象还紧张,空气都焦灼了一般,让我没办法呼吸。 我屏息听到迟潮反问我:“你行?” “行啊,”我扯起嘴角,笑得应该不算太慌张,“没什么不行,喜欢就行。” 迟潮好像“嗯”了一声,不确定,我心跳太剧烈了。 关火,三明治装盘,我指挥迟潮把奶锅端到茶几上去,我再拿两副碗筷。 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我没有问迟潮味道怎么样,脑细胞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了,暂时失去思考能力。 慢吞吞地吃完,迟潮把锅底的汤都倒进自己碗里喝光了,之后又包揽了洗碗的活儿,站在水池前挽起袖子认真地洗刷。 我还坐在小板凳上游神。 这其实是个偷拍的好时机,但我又迟迟没动,上锈了一样。 拍他做什么呢?觊觎别人的男朋友,多下流。 我朝阳台上看去,洗干净的衣服挂在半空,我昨天还用它们泄欲。 要不然买下来吧,别还给迟潮了。 可又要如何解释呢? 根本找不出合情合理的理由。 水声停止,迟潮将厨房灯关掉,边朝我走过来边道:“衣服。” 我点点头,站起来,提线木偶似的完成了迟潮的指令,把衣服装进手提袋里递给他。 很晚了,快凌晨十二点了。 “我送你吧。”我不抱希望地问。 “不用。”他不出所料地拒绝。 “那叫个车?” “跑回去就行了。” 我眉头一皱,站在玄关里看他开门出去,又把鞋套摘掉。 他说:“走了。” 我咬着嘴里的软肉,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刚吃完就跑,真的能行吗? ——操这个心,他身体比我强健多了,能不能跑心里肯定有数的。 还不给加微信吗? ——就算加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指望聊天吗?肯定全部石沉大海。 迟潮转身下楼,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关上门,转身往屋里走,空荡荡的。我颓败无比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再抓过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 今晚又要失眠了,我失落地想。 入秋的第二场雨来临。 缠绵悱恻地下了好几天,将云泞湿漉漉地笼在雨帘里。 谷屿坐在收银台里打哈欠,等着我把沈录的订单烤出来,他好去送。 “自古逢秋悲寂寥,什么什么什么的,忘了,”谷屿摇头晃脑,没正形,“最后一句:便引春情到途豹。” 我无语,包着馅儿都懒得瞧他:“莫要糟蹋古诗词。” 谷屿不听,嚷:“他怎么不来买面包!” 我失笑:“他不喜欢面包,他有爱情。” 谷屿还嚷:“好好的一个大帅哥,是个瞎的、瞎的!” 哎,就不该跟他吐这个苦水。 “想把沈录的眼睛挖出来,移植给那个瞎的!” 我又乐又震惊:“沈录听了先把你眼睛挖出来!” “不会吧?” “怎么不会?文质彬彬就好欺负吗?我跟你讲,知道什么叫斯文禽兽、什么叫西装暴徒吗?” 谷屿枕着一只胳膊面朝我趴着,还是那句话:“不会吧?” 我把完美的面团子全都送进烤箱里,这才一边收拾台面,一边隔着玻璃跟他分析:“沈录的职位是采购经理,他每天要对接多少项目多少人?如果谈判能力不够,运筹决算能力不强,气场压不住人,他能坐得上这个位置吗?” 谷屿眼神发直,不知是在琢磨我的话,还是在神游天外。 半晌,他喃喃道:“可惜你不喜欢他,你也是个瞎的。” 下午又剩我一个。 天气不好,生意也比平时差些。 我坐到窗边去,在手机里没有目标地浏览房源,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只觉得恐惧。 前些天我还在心里算计着,可以搬去离迟潮的宿舍近一点的地方,时不时能小聚一下。 现在,破灭。 浏览页面被我翻到二十几页,烦了... ...也不是烦了,是厌了,好疲倦。 恰时一片橙红撞黑路过窗边,途豹的小哥们也看见我了,推开门冲我招手。 我赶忙收起伤春悲秋,站起来迎接他们。 “你这儿今天人也不多啊。” 说话的是当初失手浇湿我的小哥,看来他嘴巴也瓢,说的话怪“中听”的。 “下雨天,”我笑道,再反将一军,“你们那儿人也不多吗?” 来者一共三人,另一人接话道:“是啊,下雨天没人洗车,所以闲得慌,就来买点零食吃吃。” “迟潮没来?”我问废话。 “迟潮有活儿,修车呢。”一人答,再一人补充,“还让我们帮忙带两个甜甜圈。” 好的,好的。 我转身往小仓库里走,翻找出保温袋。托迟潮的福,今天他们会吃到我重新回炉的、香喷喷又热乎乎的烤面包。 “诶?突然发现,你这里只有面包,没有蛋糕?” 等着加热的时候,有人这样问我。 我点点头:“蛋糕做起来费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蛋糕保鲜时间短。” 但我无缝转折:“不过我会做蛋糕,你们可以来预定。” 小哥立刻握拳捶手心:“下个月二副过生日,咱们可以订一个。” “二副,”我看向小哥,“你之前也是船上的?” “是,我是水手。”小哥拍拍旁边的同行,“蛋糕,订一个不?” “订呗,搞个大点的,免得人多不够分。” 又问我:“我们车行现在九个人,你看多大的蛋糕合适?” 我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预订单,边写边道:“我会看着办的,保证够吃。” 小哥凑到收银台旁,问我知道迟潮的生日是几号吗。 怎么会不知道,每年他的生日我都会做一个巴掌大的甜橙小蛋糕,然后自己吃掉。 我抬起头:“生日祝福写什么?” 烤箱加热完毕,我放下笔,把热腾腾胖乎乎的面包们端出来,一边装袋一边听他们三个热火朝天地讨论。 “早生贵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婚都没结,对象都没谈过一个,上哪儿早生贵子去?” “怪我,备孕备魔怔了,那就早日脱单!” 面包装完袋后,再放进保温袋里。 小哥接过去抱进怀里,对我道:“说来说去,生日祝福还是按最简单的来吧: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拿起笔,写: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然后把预订单撕下来,红联给客人,还要说交定金的,忘记了,脑子一片空白。 小哥们也没有提这茬,抱着面包、拿着单子就离开了,嚷着要跑回去,怕面包着凉。 一阵热闹结束,空气归于安静。 我呆坐在高脚椅里,像个凝固的蜡像。 窗外天色晦暗,世界末日似的,风刮得凄凉。 不知多久,我终于动了一下,拿起手机给谷屿发消息:明天休息一天。 谷屿很快回复:收到。 谷屿:收到是收到,为啥? Zz:天气好,想睡懒觉。 谷屿:老板英明! 再跟沈录如法炮制一遍。 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妥当后,要把店里也检查一遍,同时将剩余的面包装箱密封,叫个同城快递给何祎送去。 Zz:一共21个面包,和室友们分吧。 何祎:??? Zz:明天休息一天,你别来,我要出门。 何祎:好,注意安全。 贴心弟弟,我抿唇笑了一下,随后收起手机。 骗我是吧? 锁好店门,我冒雨钻进车里,准备回山海观拿我要的东西。 骗我还吃我的甜甜圈是吧? 我握紧方向盘,伤心难过这么多天,既然是迟潮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
第9章 行不行啊 高中生活在失去迟潮之后,就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枯燥。 一开始我自欺欺人,他的书本笔记全都保持着它们主人离开时的模样,我不去动,也不许班上其他或者好奇,或者想捡小便宜的同学动手动脚。 不记得过了多少天,某节语文课吧可能,老师让同桌之间互背文言文。于是在满堂之乎者也中,我扣着书,侧过头以物代人,对着桌角那半瓶橙汁默默背诵,背着背着,就张口骂它:“混账王八蛋。” 骂完就“释怀”了。 下课后我坐到迟潮的位置上去,把他的试卷本子都整理一番,最后能让我装进书包里收藏的,就只有一个三阶魔方和一个深蓝色的文具盒。 回到山海观,雨下得小些了。 我看看时间,四点四十五。如果迟潮今天是上午班,十点到六点,那我刚好能堵他个正着,如果还是下午班,那就更不必着急。 拿上魔方,都到玄关了,我又折回卧室里换了身衣服。浅色系,看起来好像精神一些,能把我连日的萎靡遮一遮。 路上我跟着车载音乐哼起歌。 要说迟潮为什么骗我,我推测无外乎两个原因: 一,怕丢人,男人那种好面子的臭德行。 但我觉得迟潮不会的。 二,我被看破了,我的意图,我的图谋不轨,所以迟潮说自己有对象,是在顺势阻止我对他的别有用心。 ... ...不是,可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甚至他还强调船员全部都是男人,是不是也在暗示我别费功夫了,早点死心? “是你的终于会碰到,别太早替未来苦恼,只差一点好时辰,主角始终会等到。” 我轻轻跟唱着,仿佛就在唱我自己:“苦涩,只不过鼓舞。” 雨天晚高峰,在高架上堵了一小段儿。 到途豹时,我揣着魔方下车,先去洗车区找订蛋糕的小哥们打探下口风。 他们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你又撞车了? 我没好气但懒得骂他们,只问:“你们和迟潮说了订蛋糕的事儿吗?” 他们摇头,表示这是个惊喜,让我千万别给捅出去了。 很好,说明迟潮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说谎了。 离开洗车区,要绕过转角才到修车区和收银台。 我一眼就看到迟潮了。 他弯腰埋在引擎盖下,嘴里叼着一个小手电筒照亮,手上正在用力地拧动什么,臂膀上的肌肉绷得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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