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解释的过程中,程储陷入了沉默。 十几年前的事情,他试图去调取藏进脑海深处的记忆,却发现里面的好多细节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那股味道,那是一股融于骨血里的味道。 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屋子,厚重的臊味混杂着恶臭的血腥气,恶心的味道跨越十六年再次萦绕在他的鼻尖。 还有一个孩子怯生生地趴在自己的胸口,浑身抽搐,痛苦哀嚎。 程储想要抱抱这个孩子,黑暗中的唯一慰藉,却发现血肉模糊的手一毫米都移动不了。 那种无力的恐惧感让程储呼吸都停了几秒,他重重地闭上眼睛。 所以,从那个地方出来后,他开始决定要争抢,要夺权,要绝对的权力。因为他不允许他的父亲、母亲或者是他的弟弟遭受这噩梦般的痛苦。 所以,那个孩子就是嘉蓄吗? 程储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仔细端详嘉蓄,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那双眼睛又亮又深邃,似乎能够将他吸进去,他想说话,嗓子却一时有些发闷。 程太太已经开始拉着嘉蓄细细交流,嘉蓄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储,“我想要程储哥哥,我想学点东西,能一直跟着他吗?”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程先生和程太太满口答应,当着面叮嘱程储要好好关照嘉蓄。 之后的家常聊天,嘉蓄带着孩子气的说话方式逗得程太太和程先生合不拢嘴,从痛苦中走出来的孩子,往往更坚强。程太太的眼眸中更是多了几分怜爱。 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个下午,临近晚餐时,程先生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实验室,没有感受到晚餐时程应禾沸腾的怒火。 这场火直接烧在程储的身上,越演越烈,也直接盖住了嘉士泽儿子的这个名头。 程应禾特地表扬了程越,许诺了不少好处,明着呵斥了程储的不足,扬声着收缩他的权力。 一番言论下来,整个晚餐的焦点几乎都在程越和伍贝蓓两人身上。对于这份意外的瞩目,逼着嘉蓄“跳楼”的恐慌已经不再,她望向嘉蓄的目光多了几分挑衅,看向程越的目光多了几分柔情。 程太太不太高兴,程储非常镇定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妈的情绪。 嘉蓄狠狠地瞪着程越,程储安抚完这边安抚另外一边,他盛了一碗甜汤放在嘉蓄的前面。 嘉蓄立马就不生气了,和只小猫一样。 目光穿过热闹的人群,凝望程越喜不胜收的表情,程储的神情极为平静。 这一场火要烧得旺一点,越旺越能把混乱生长的草原变成一片荒芜的土地。 在寸草不生的空间里,失去保护色的小鬼们才会粉墨登场,重新站队,寻找新的、最有利的生活空间。 吃完饭,程太太因为第二天约了人打网球,就先在老宅住下,她拉着嘉蓄的手把他们送到门口,对着程储一遍一遍地重复道:“小储,你要好好照顾小蓄,他的手不方便,又是一个住,你好好照顾他。” 程储点了点头。 嘉蓄搂着程储的肩膀晃了晃,“大哥才不会不管我的。” 司机小梁已经等候多时,接到两人后,启动车辆。车平稳地驶在路上,小梁望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原来生龙活虎的嘉少爷一下子就困了,他打了个哈欠,不偏不倚地靠上了程总的肩膀,睡了过去。 小梁轻声问道:“程总,去哪里?” 感受到肩膀沉甸甸的重量,程储犹豫了一下,“去我家。” 十分钟后,汽车停在程储的别墅前,嘉蓄揉了揉眼睛,“这是在哪里?” “我家。” 程储下了车,嘉蓄跟着也下了车,深秋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嘉蓄伸了个懒腰,眯着一只眼睛到处乱看。 黑漆漆的门打开了,屋里没开灯,淡淡的月光能照亮玄关的布局,嘉蓄走了进去,黑暗中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把他摁在了墙上。 抵在耳侧的手很熟悉,贴过来的味道很好闻,嘉蓄歪着脑袋,“不给我进门吗?” 程储的嘴唇很粉,天然带有一种薄情,他冷冷地问道:“你接近我,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 时间到底是厉害的,一个人究竟能变成什么样,从未可知。 嘉蓄觉得好笑,问道:“什么目的?” “事情的起因在程家,”程储没有理会他的嬉皮笑脸,表情非常严肃,“比如,你想杀了我给你赔罪?” 闻言嘉蓄笑了一声,一声完了之后又是一声,最后笑得靠在墙上起不来。 程储冷冷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嘉蓄才止住笑意,他往前凑了凑,趴在程储的耳边轻声道:“我才不舍得。” 程储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盯了嘉蓄半晌,才放开了他,“当年的事情抱歉让你卷入,只要你对我的家人没有威胁,我会给你补偿。” “嗯。”嘉蓄大大方方地提出要求,“那就先照顾我,直到我的手好了为止。” 这一次,程储没有拒绝,他说:“可以。” “好好教我,”嘉蓄突然伸出手触碰程储的胸口,里面的心脏滚烫,“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打开了那只无礼的手,程储问道:“你想学什么?商业谈判,资本运作,还是核心技术?” 嘉蓄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接吻技巧。” 程储的身体一僵,稍微愣了愣。 “你亲我一下,”嘉蓄低笑两声,眨着眼睛看着他,“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锐利的双眸眯了起来,程储一动不动。 目光在描绘那张绷紧的嘴唇,真好亲,不过现在亲上去,肯定要挨打。 嘉蓄想了想,微微凑近,如同亲人间的晚安吻一样在程储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吻很轻很轻,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程储一下子忘记反应。 嘉蓄把时间拉长了几秒,才说—— “爷爷在三楼藏了一个喜欢吃糖的小鬼。” “你怎么知道?” “管家往上面送东西,被我看见了。”嘉蓄笑嘻嘻地往楼上走,“我住哪一间?” 程储没有说话,脑子里在思考。 爷爷生过病,血糖一直没有恢复,坚定的自律让他拒绝一切糖分的摄入。 噬甜的Ada为什么会一直找不到?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需要被爷爷藏起来,而且需要藏在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里,程储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他通知了郑查这个消息。 在这个间隙,嘉蓄已经把二楼转得差不多,他倚在木质的栏杆上,懒洋洋地问道:“哥哥,我住在你隔壁吗?” “不回家?” 嘉蓄摇了摇头,“困了,回家太晚了。” 这条信息让程储对嘉蓄细致的判断力有所改观,他走上楼安排了房间。 对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嘉蓄没有说什么,反正今晚他不可能住那里。 程储洗完澡出来时,发现自己的床上有一个隆起的小山包。 嘉蓄没穿衣服躲在被子里,“头发沾到水了,帮我吹。” 程储懵了两秒,莫名有一种被赖上的错觉。 “那算了,我就这样睡觉吧。”嘉蓄作势要躺平,沾了水的头发就要往枕头上贴。 程储快步拉住了他。 趁机碰了碰程储的腰,嘉蓄的声音闷闷的,“我好困,哥哥,吹完我就睡觉。” 程储也有些累了,他懒得挣扎,于是就站在床边帮嘉蓄吹头发。手中的头发慢慢干透,嘉蓄也已经靠在自己的身上睡着了。 从被子里露出一大片如玉般的肌肤,上面的黑色花纹在用一种湿哒哒黏糊糊的目光缠着他。 程储忍不住想,嘉蓄真的是个矛盾的东西,又乖又撒娇和又狠又暴力都藏在同一个身体里。 目光不自觉地停留了几秒,与脸蛋的漂亮不同,嘉蓄的身体线条优越,肌肉坚实,爆发力和荷尔蒙并存。 程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不自觉带上沙哑。 生活叫不醒装睡的人,程储也一样。要搬这么大个人回房间,着实不轻松,程储没怎么思考,就上床睡觉。 因此,双人床第一次迎来了它的客人。 床头的壁灯被关上,浓墨般的夜色笼罩在房间里,平稳的呼吸声慢慢响起。 嘉蓄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准确无误地含住了程储的嘴唇。 “哥哥,亲我一下,应该亲这里。”
第24章 24 程储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很久没有回想起那个密不透风的地狱。 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嘴唇却湿润润的,像是被粘腻的东西舔舐过一般。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他想要前进,却发现前行的道路异常艰难。 双腿被柔软的东西紧紧地纠缠,无法动弹,那个东西一圈一圈地包围他的脚,往上,蔓延,缠在他的腿上。 恶心,程储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地狱里突然撕开一道口子,骤然的光亮照清楚角落里盘踞的东西。 地上蜿蜒着是一条黑色的贪婪毒蛇,它摇晃着身躯,吐着嫣红的蛇信还在不断靠近,柔若无骨却剧毒无比。 程储猛地睁开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调整呼吸的频率,五官逐渐苏醒,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被嘉蓄搂在怀里。 是嘉蓄缠着自己。 一条结实有力的腿嵌在他的双腿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搁在他的腰间。 两人是紧紧相贴的姿势,没有一丝缝隙,亲密无间。 程储第一时间想甩开嘉蓄的手臂坐起来,腰上的那只手看似柔弱却有千斤重,把他重重地压在床上无法动弹。 嘉蓄迷迷糊糊地往他的后背拱了拱,声音柔柔的,带着刚睡醒的缱绻,“别动,再让我抱抱。” 漂亮的睡颜搭配轻柔的撒娇和呢喃,是情人之间难以拒绝的把戏。 可程储完全不吃这一套,他用力捏住那只缠着自己的手腕,“放开。” 钝痛让嘉蓄疼得睁开眼睛,他一点都不意外看见程储,抱怨道:“才几点?” 程储挣脱束缚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间睡觉。” 额前的头发些许凌乱,现在的程储褪去了西装时的高不可攀,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嘉蓄把脑袋往他的方向埋了埋,耍赖道:“困,冬眠的时候挪窝最痛苦了。” 程储看了他一眼,告诫道:“下次不准在我面前睡着。”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嘉蓄轻轻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程储的胳膊,“哥哥,你压我头发了。” 抬手,耳朵选择性地过滤暧昧的言语,程储转身坐在床边,点评道:“你的睡相太差了。” “是吗?”嘉蓄抽回头发,懒懒地把脑袋撑起来,“都没有人说过。哥哥,你是第一人。” 程储自然是不信,“你的情人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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