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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声音不是很大，但四周的人都看过来，他忙捂住嘴连连道歉。 和陈烨坐同桌？倪南简直不敢相信，他捂嘴的手改为捂胸口，心里好像炸开了烟花噼里啪啦一路烧到全身，他猛得转身兴奋地小幅度捶墙，要是周围没人的话他很有可能脱了上衣挥舞…… “倪南。”徐老师点他的名。 “陈烨没来，位置就不变了，你去吧，第二组第六排。” 倪南以为自己听错了，陈烨不是第一名吗，为什么坐最后一排，旁边的同学显然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跟他说：“亏大了吧！跟着陈烨坐最后一排哈哈哈，他每次选座都是最后一排，因为他太高怕挡到别人看黑板。” 原来是这样，倪南小声说：“才没有亏，陈烨多善良。” 他兴奋地进教室坐到最后一排，看见陈烨整洁的桌面，简直幸福得头晕。 “你好，打包带走的。”速食盒子装进袋子，陈烨对着窗口喊了一声。 他本来跟店长商量调整了倒班时间，但是换班的人还没来，他拖了一会儿，最后一个顾客离开，他看了眼时钟，还有二十分钟。 “陈哥，没人了我就先走了，马上上课了。” “行，你赶紧去吧，别迟到了，加班的钱我给你记上。”后厨一个胖胖的男人挥着手说。 “谢谢哥。”陈烨回到休息室，快速换了校服出门骑上自行车一脚蹬出去，校服外套鼓起风，在他身后晃出残影。 到学校后他跑着上楼，一步跨三个台阶，途中碰见和他打招呼的同学都没停下，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 喘着气到教室门口，里面乱糟糟的，大家都在整理搬书，有人扫地，拿着扫把打闹，乌烟瘴气的，陈烨一眼就穿过嘈杂的人群看到了最后一排坐在他旁边的倪南，书堆得高，倪南正用力把桌子往前推，一张脸呼哧呼哧地皱起来。 推好桌子后，倪南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扫视一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烨，他眼睛一亮，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然后夸张地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坐位，忽觉自己反应过激又放下手尴尬地对着陈烨笑。 陈烨垂在身侧的手摸了摸起球的裤缝，收回视线，走过去。 “我，我叫倪南。”倪南眼睛长在陈烨的脸上，说话磕绊，“我坐这，同桌，嘿嘿。” 陈烨看了眼他的桌面，又转头看了看前面的黑板，说：“嗯。” 铃声响了，陈烨坐下拿出自己的书，倪南一直盯着他。 “陈烨。”倪南往前凑了一点，声音很小。 陈烨拿出一根笔，过了两秒转头，“嗯？” 倪南不知道自己叫了陈烨的名字，呆了一下说：“没事没事。” 坐正之后他斜眼观察陈烨，陈烨的书很整齐，里面夹了很多笔记，每一本都被翻过很多次的样子，他的字很有范，写字的手也很好看，手指长，手背有风干的细微裂痕，倪南不知道那是怎么弄的，看起来很痛。 他能闻到陈烨身上的气味，是那种很普通的洗衣粉的味道，但他觉得很好闻，陈烨的校服袖口和衣领有些泛白，倪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很新，因为他很少穿校服。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就很酸，又很软，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低头打开书。 陈烨很高冷，所以倪南选择写纸条。 【你放学可以来学校花园的亭子吗，我有话跟你说。】 陈烨看到纸条，转头，“现在说。” 倪南一激灵，没想到陈烨这么直接，他一时噎住，不敢看陈烨，目视前方坐得板正，“不，不行。” “我有事。”陈烨拒绝他。 倪南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垮下去，嘴上却说：“我等你。” 陈烨专心写卷子，不再理他。 放学后，陈烨收拾好东西，只拿了一个英语掌中宝就走了，倪南看着他的背影犯愁。 他没有回家吃饭，只身一人前往小亭子，坐在椅子上趴着扶手看花园里的桂花，整个人蔫蔫的。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他丧气地念叨。 “陈烨，你今天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清清嗓，声音故作低沉，模仿陈烨的语气，“‘现在说’。” “好高冷。”他像精神不正常，指着空气，“以后不能这样跟我说话了。”声音又变小，“我不高兴。”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倪南吓得原地跳起来。 他转身，看见陈烨站在亭子的台阶下，单手插兜，整个人在阳光下帅得晃眼。 倪南脑海中嗡嗡作响，徘徊着一长串重复的巨大字幕，完了完了完了一定听到了，陈烨一定听到他的胡言乱语了！ “你，在这多久了？”他试探地问。 陈烨说：“刚来，说吧。” 看样子没听见，倪南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要说的事，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他看着陈烨，桂花香浮荡在周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烨，”倪南站在原地，隔着台阶和一段距离，鼓起勇气说。 “我，那个……”他咬牙狠掐自己大腿，一鼓作气，“我喜欢你！” “很久了。” 说出口的这一刻，他的心里像是吹进了凉爽的风，落下倾盆的雨，在干涸之际让他痛快淋漓，告白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他看到陈烨的表情变了，但也只是一瞬间。 陈烨说：“抱歉。” 倪南向前迈的脚步停下，他睁大眼睛望着陈烨，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伤人。 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 倪南没控制住哭了，眼泪蓄满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陈烨见状走上台阶，从兜里摸了一下没找到纸，他站在倪南面前。 倪南直哭，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用袖子抹掉眼泪，打着哭嗝说：“没……没关系……我……。”他说不下去，眼眶红得不行，他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不敢再看陈烨一眼，他直接跑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烨终于低头，绷紧的下颌倏然松弛。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停在这里，快点离开，兼职要迟到了。 迟到的话，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 话说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排座位的，我常年稳居倒数第二排……
第5章 4. == “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一直在陈烨的脑海中盘旋，他不停默念，并且试图将倪南哭泣的样子挥出去，以提醒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现实与记忆交错，让他不受控地想起了一年前。 那时他每天都会见到倪南，在他打工的披萨店。 骑车从三中到披萨店要四十分钟，他一般放学后不吃饭直接过去，到了之后就开始忙，他还帮忙送外卖，送外卖会挣得多一点，但是他摔过一次之后老板就不让他再送了，只让他在店里干活。 一个小时下班，他会在门口的自动售卖机买一个最便宜的汉堡站在路边吃完然后急匆匆骑车回学校上晚自习。 这家店在东禾高中的路口，东禾高中是私立学校，陈烨看过很多从那座贵气的浮雕大门走出来的学生，其中也包括倪南。 倪南和那些人一样，穿着好看的校服，背着看不出价格的名牌书包，球鞋干净，是陈烨在电视上见过的款式。 但他又和那些人不一样，吃不完的披萨他会打包带走，点的喝的不喜欢也会喝完，带被孤立的同学来店里吃饭，在陈烨送餐的时候说谢谢。 他几乎每天下午放学都来店里写作业，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和朋友一起，后来陈烨在他进门前就知道他要点的食物和口味。 好几次给他送餐的时候陈烨无意中看到了他的作业内容，英语写得像儿童拼音，语文作文基本不超过三十分，化学公式每一个都要翻书，数学最差，一道选择题会算满两张草稿纸，最后解出来x=x。 “选A。”一个午后，陈烨终于忍不住，在倪南第不知道多少次算不出题抓耳挠腮啃笔帽的时候伸出援手。 没等倪南抬头他便离开了，倪南在背后叫他，他装听不到。 他不想以这样的面貌示人，为什么这么想，后来他才明白。 他好像萌生了一些不应该的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陈烨的心情非常糟糕，他不认为这是一件他现在可以做的事情，时间、能力、距离摆在他面前，撕开现实让他看，他很清楚他不配。 一向习惯整理思路的他开始从根源解决问题——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在短暂的两个学期之内。 他仔细回想，突然发现倪南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太多太多了，甚至在他看得到的角落度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数不清的见面里，每一次他都觉得倪南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人，每一次心脏都要因为这种感觉而猛跳一瞬，他根本不能控制。 倪南很白，脸小得吃汉堡时都能被包装纸挡完，眼睛很大又圆，眼珠是浅棕色的，睫毛非常密，一头天然卷经常乱乱的，不知道是哪个五官优异，拼凑起来特别像精品店里的洋娃娃，之所以这么觉得是因为陈烨只见过精品店里的娃娃，他觉得那是最好看的。 除此之外，倪南的衣服永远干净崭新，眼睛总是亮亮的，讲话咬字清晰，笑起来右边嘴角会陷下去一个浅浅的酒窝，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纯粹的生命力，陈烨看他时就像看着一捧被用心浇灌的向日葵，很新鲜，也很羡慕。 从小就住在棚户区，陈烨没有见过多么好看的人，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倪南很特别，不是那种单纯的好看。 所以他尝试观察别人，一年的时间，各种年轻人在店里来来去去，他始终没有记住任何一个人。 问题暂时找到源头，但这不足以让他信服自己，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看重外表的人，这很肤浅，也很荒谬。 所以他继续思考，早读的时候看着单词想，兼职休息时想，晚自习做题走神想…… 想着想着，倪南消失了，在那个暑假。 比起遗憾，陈烨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这样更好，生活的疲惫会填充他的大脑，抵消之后，他会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忘记这个人，就像忘记很多忽然出现又匆匆消失的人一样。 他庆幸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倪南的名字，因为这样会忘得更快。 后来他不再去那家店，远离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然而天不遂人愿，开学之后陈烨就在学校里碰见了倪南。 久不见风的湖水一旦投下石，就会荡起层层波纹，倪南就是那枚石头，砸乱陈烨已然平静的心。 他不知道倪南为什么转学到了云市三中，只知道这次遇见倪南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心跳频率再次出现，猛烈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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