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说自己和夏崇风多么像,喜欢画画也是,为了画画和她顶撞也是。 说得好听点,夏崇风爱理想胜过爱家庭、爱妻子,他只不过是去追逐自由。说难听点,不就是感情淡了,不负责任?白卉羽或许不知道,夏遥是很讨厌夏崇风那一套高尚虚浮的。 白卉羽比他幸运,她拥有过一段热恋,夏遥这事儿还说不准呢,就目前看来,喜欢林南朝应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他喜欢把一切事情都打算好,并认准一个最差的结局。例如和林南朝的关系,最坏不就是分道扬镳,从此阳关道和独木桥? 留下一点痕迹,是夏遥能想到的给这段情窦最好的收底。 夏遥也想象过和林南朝在一起后的日子,反正凭空想想又不需要付出代价。 他肯定比夏崇风会爱人。 “高坪的房租应该不贵吧?这点钱你都没了?”江博然唏嘘。 “有,都说了借钱是为了买。”他的积蓄还是不少的,只是前段时间都借出去了,总不能现在去和张浩昊要回来吧? 邵羡在江博然腿上躺得不舒服,忽然嗫喏了句:“我想吐。” “忍着。”江博然冷淡地啧了声,“我带他去走走,闻可你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闻可朝他比了个手势:“行。” “附近有药店吗?我估计这人应该没随身带药。” 夏遥指了指他前面那条街:“一直往前,有家卖眼镜的旁边就是药店。” 江博然没问邵羡走不走得动,直接揽过他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等这两人走后,闻可又点了两份炸茄盒。 “我还是觉得你买房子这事儿可以再考虑考虑。”闻可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打火机却突然失灵,咔哒几声都没按出火光。 “你可以买着玩,买来放这落灰都没问题,但你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事。”闻可知道他倔,所以也没想着劝什么,用提醒的语气,“你起码得先表白吧,结果是好是坏得知道。” 似是放空的状态,夏遥手指在桌上不停地比划勾叉的符号,听到这,最终定在了叉的右捺笔画,慢悠悠地回:“他都恐同了,这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明显吗?你是想着只要不捅破这个心思,就永远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闻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先和我说说,林南朝为什么恐同?” “我真的是偶然得知的。”夏遥甚至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我总觉得和那个吴和有点关系,林南朝之前和我提到过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 听完江博然讲的,这第六感更强烈了。 闻可意味深长地说:“那林南朝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和你们一起的不还有个人?叫什么来着……林南朝对他和对你区别明显吗?” “明显,林南朝不怎么和张浩昊说话,不过我和张浩昊也不怎么交流,他自己就挺内向的。” 闻可眼前一黑,垂头扶额道:“让一个直男分析一个gay的暗恋对象,太他妈折磨我了。” 夏遥:“……” “但也不是不能试啊。”闻可鼓励道,“你找个契机试探试探。” “我本来是想下周他生日给个惊喜的,你觉得这个契机怎么样?”夏遥差点忘了,“对了,需要你们帮忙来着。”
第48章 P(Ⅱ)-6 张浩昊被傅荣叫去房间,回来时见林南朝坐在沙发前抱着电脑打字。 他没开灯,面前的屏幕亮光在他脸上映出轮廓,镜片的反光像两颗星钻点缀在瞳眸的正中央。 “林南朝。”张浩昊的声音很哑。 敲动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南朝抬起脸,发丝间跃动的白光跟着移动到前额。因为昏暗的环境,他微乜着说:“怎么了?” 张浩昊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说话了。虽然看不太清他的眼神,林南朝却感觉自己正在被灼灼地注视着,从头到脚都被仔细衡量,这样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 仿佛在张浩昊面前,林南朝不是林南朝,只是一面镜子。 因为太安静,林南朝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不过很快,疑虑就被张浩昊的声音打破了,“没怎么,你不开灯吗?” “刚刚天还没这么暗。”林南朝正在平台选择租房,太沉浸了,没注意到天色变化。 张浩昊看上去有点像没话找话,他问完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直接躺到床上,侧过身背对着林南朝,被子裹得很紧。 林南朝以为他要睡觉,怕打扰人,合上了电脑:“明天你要去玉潭山吗?可以一起。” “好啊。” 傅荣没给具体的主题,他希望学生的灵感不被禁锢住,这两天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是放松游玩。 “你想好画什么了吗?”张浩昊问。 “有点想法,也有点乱,随意一点吧。”林南朝觉得九寨溪并没有激发他多少灵感,来到这之后反而不知道如何下笔了。 双人床中间仅隔着半截胳膊的长度,因此两人挨得很近。 近得让林南朝有些不适,是身体本能的不适,并非对张浩昊有什么偏见,所以他又往旁挪了点,屈着的膝盖露出床沿。 林南朝现在还没什么睡意,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亮度调到最暗。 和夏遥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两个小时前,他正想着要不要发个信息,张浩昊的声音轻轻传来,像撕开了寂静夜色的一道口子—— “你真的打算去庆城发展吗?” “嗯?”输入框里的字最终没有发出去,林南朝慢慢回过神,“是,傅老师组建的画室不就在那么。” “我知道,那边有非常多和我一样的学生……”张浩昊话里有话的语态,“你的天分,不跟着傅荣也可以有好的发展。” “是为了夏遥才想去庆城的吗?” 呼吸的空气好像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而凝固。窗外微弱的月光只能投进房间一小片角落,其余的一切安静蛰伏在黑暗里,仿佛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本来也不打算在高坪待多久。” 而张浩昊接下来的话却没起到承上的作用,林南朝的答案他似乎没听进去:“如果是为了夏遥,不去庆城也可以。” 好像回答是与否不重要,张浩昊已经认定了某个东西一样。而正好,林南朝也不想去深究他的这个举动,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为什么?” “夏遥还不是傅荣的学生,以后不会跟着我们的。” 林南朝不知道张浩昊是怎么把一个不确定的前提,变成一个肯定陈述的结果。明明前半句的意思是“还不是,但并不代表不会是”,后半句就没了任何商量余地的样子。 那张浩昊想表达的就只有—— “你觉得夏遥不够格吗?”林南朝觉得挺荒唐的,夏遥是一块好好打磨就绝对能被看见的宝贝。 张浩昊也不顾情面:“是,他不够格,但你够格了,跟着傅荣,只会把你们两个隔得越来越远。” 虽然每个人心里的那套标准不一样,但林南朝还是很偏心地不赞同他这话:“夏遥不至于你说的这样差。” “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师兄,他耳朵有问题,家里又穷,是傅荣给他花钱装了人工耳蜗。” “和我一个年龄的女孩儿,父亲家暴、赌博,也是傅荣出面为她请律师判家暴的罪行,让她能暂时逃离一个地狱。” 张浩昊说着说着带些哽咽,但被他压抑得很好,几乎听不出来,如果不是林南朝看见他的肩脊有些颤抖。 “也有比我还小的弟弟,他从小就是孤儿,靠着福利院的恩惠去上学,成年以后是傅荣在资助。” 林南朝听着心里泛酸,但还是有点不明就里:“所以呢?” 张浩昊死咬着唇,像是冲破重重桎梏才能吐出的几个字:“他们都够格了。” 心一下坠入了谷底,和林南朝玩海盗船,从最高处迅速地向下落一样的失重感——不是游乐园的专业装备,从前高坪镇每年集市都会有的娱乐设施,连安全带都没有,只有铁银色的护栏挡在前面。 他初中有一次很不幸地遇到了设备故障,好在没有受伤,但那股后怕的劲儿他记忆深刻。 张浩昊说出这话的时候,林南朝心里慌乱的情绪和那次就差不多。 但现在不是悬空,也没有意外。 他就是直觉张浩昊已经把最鲜明的、直白的某个可能会发生的故障告诉他了,张浩昊阻止不了这个故障发生,他只能劝你不要靠近。 “早点睡吧。”张浩昊把被褥往上提了提,肩膀都被盖得严严实实,“明天可不可以早点去玉潭山?” “你想要多早?” “傅荣一般七点起床,在这之前,行吗?” “可以。” — 最后合上眼的时候,林南朝记得自己还是没等到夏遥的信息。 睡意如同微漾的湖面,一点点席卷林南朝的残识,握着的手一松,手机轻轻滑落,随后便彻底陷入了眠梦。 “他想去你就让他去吧,一个比赛而已,有什么可反对的?”林海给他夹了块豆干。 饭桌上正前面摆着林南朝最爱吃的菜,他却一个劲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低着头不说话,仿佛在用尽沉默去和喻灵对峙。 “我说的是比赛的事情吗?”喻灵把筷子一放,桌面跟着震动,“从小到大什么比赛我没让他去?林南朝,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在他印象里,喻灵总是喜欢小朝、小朝地叫,叫他全名的时候就意味着是真生气了。 “妈。”林南朝不知道喻灵为什么这么阻止他与吴和交朋友,“我已经报名了。” “我不管你报不报名,比赛要是拿到奖金了,必须全部交给我。”喻灵从来没跟他要过这方面的资金,不论比赛还是参加节目。 “我……” “你什么?林南朝,你到底借给了他多少钱?你借钱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说?” 林海掺和一句:“那不是南朝自己的钱嘛,也没借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好了好了,吃饭,不聊这些。” “老林你别护着他,他现在才多大?就传出这样的谣言?你当妈妈不上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会对你产生很大影响的?” 自始至终喻灵和他争执的都不是借钱,她是看到了吴和跟林南朝的文章,写的天花乱坠,“你就是把善良当天真,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等训练班交的学费到期,妈妈就给你换一个,以后少和那个人来往。” “对了南朝,有一个美术教授这两天有联系我,他说你要是感兴趣做他的学生,可以……” 林海说到一半被林南朝打断:“妈,吴和家里困难,我不可能放着不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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