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朝恍惚到,其实这段时间并不长,短短几十天。但他又嘲讽般地自诩——有人带给你的情绪价值不过沙尘,落到哪都一样。有人却将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充实难忘。 揆情度理,还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太大。 “夏遥。” “嗯哼?” “这句话不好,我之前教错了。”林南朝又道歉,“对不起,你和你的朋友传达,打招呼可以说‘尼何’。” “怎么突然道歉了?错了就错了。南朝哥哥,对不起这三个字不是这么用的,能少说就少说。”夏遥很郑重地说。 紧接着他又像给林南朝台阶似的:“而且我有点猜到了,怎么会有方言说你好这么奇怪,你不知道看闻可吃瘪的样子有多好笑哈哈。” 闻可应该是他朋友的名字,不过林南朝这时候关心的是:“你是不是不喜欢听别人说对不起?” “谁会喜欢啊……反正我不。” “好。”出站口临近,林南朝怕暴露自己位置,又说,“我有点事,所以,明天见。” “是谁刚刚说想打电话不用忍的?你说万一这时候我打过来了不就算是打扰了?”夏遥带着笑说的,像是刻意的玩笑。 “你想和我多聊会吗?”林南朝没意识到这句话对夏遥来说还挺暧昧的,“可以的。” 顶多就是在鱼贯而前的人群里显得有点怪而已。 “不用不用,我瞎说的。”夏遥回。 “瞎……什么啊,他……这样……”这阵模糊的声音应该还是他朋友的,林南朝没听清。 “你去忙你的吧,我还没吃饭呢,正好想想点什么外卖。” “好。”林南朝逐字清晰地说道,“夏遥,不用紧张,比赛加油。” * 电话挂断,闻可又贱兮兮地道:“南朝哥哥~” 夏遥:“……” “博然还是有点用的,我觉得他说的蛮对。”闻可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下江博然的肩,一脸“小伙子你很不错啊”的表情,“林南朝绝对对你不一般,他真恐同假恐同?我反正做不到和你说话那么轻柔柔的。” 夏遥心道其实刚见林南朝的时候他不这样:“可能是慢慢和我熟了,他对陌生人挺冷漠的。” 邵羡感冒,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得了吧,他知道你家庭吗?知道你妈是影后,你姐是金牌经纪人吗?他的过去你又知道多少?得像我们哥几个这么知根知底才叫‘熟’。” 已经把自己透露得很彻底的夏遥有些心虚:“……他差不多知道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林南朝的?”邵羡站起身,由于起得速度太快,差点没把自己晕死,江博然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他才道,“那不行,那你们俩目前就是不平等的状态,我最讨厌感情不对等。” “没头没尾的怎么对等呀……”夏遥叹道,“而且我是自愿说的,难道我能逼他说吗?他也得自己愿意和我说他以前的事儿。” “把药喝了。”江博然给邵羡递杯,嗤道,“是你没主动问吧?让我想想,是怕触到他伤心事,觉得自己太没分寸了?” 夏遥:“……”不是这人为什么这么懂一个gay。 “听你们刚才的对话,在林南朝那里起码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江博然盯着邵羡,“喝完,不许剩。” “嗓子痛啊。” “觉得苦扯什么嗓子疼,一口气喝完就不会苦。”江博然继续和夏遥娓娓道来,“朋友的越界范围不至于那么狭隘,他要是真因为你问了就生气,那我觉得你眼光也一般般。” “就是啊。”闻可觉得夏遥在林南朝太过畏葸,总是担心这考虑那,和他认识的那个夏遥丝毫不像,“我们小夏,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夏遥以前做事说勇敢也不至于,他就是想到什么便立马执行,比如来找傅荣,比如和白卉羽敞开天窗说亮话,事实证明果断一点不会很糟糕。 可是在林南朝这好像就是果断不了啊。夏遥有些懊恼,甚至觉得要是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就好了,这样就能很自然地和林南朝做朋友了。 “反正后天你不是说把他约出来我们见面吗?到时候看咱们的。”闻可说,“好了不想他了,省得明天比赛还要分心。” ---- 温州话是我网上查的发音,如有错误还望指正。 文中出现的地名除了温州[五马街],其他都是我瞎编的。
第51章 P(Ⅱ)-9 翌日一早,林南朝带着随身设备出了酒店。空气里难得没有闷重感,清晨的风吹来也没有很热。 杲杲日光在林南朝发丝间跃动,仿若粼粼海波。周遭人迹繁乱,大多是带着伴儿来的,林南朝一个人被热闹包围,倒显得像人群中心了。 之前半工半读的时候林南朝研究过用相机记录,幸好没有忘记得太彻底。他将镜头擦干净,调好参数,按下视频录制按钮。 这画展的位置较偏,更多人是去附近逛。 开展时间临近,林南朝翘首,刺眼的光随着他的动作照在他瞳仁里,他不适地眯眼。一手伸到脖子后面,扭动了下酸痛的肩颈。 他没注意到有不少人目光投过来,因为不远处的商场有位三线明星来做品牌活动,一些不追星的年轻人在议论他是不是就是那位明星。 “您好,请出示您的预约凭证。” 画展外的工作人员伸手拦截,林南朝蒙了一会,说,“还要预约?” 工作人员也难办,其实来这的人根本不多,但他拿钱办事:“是的,需要提前一天预约的。” 林南朝没正儿八经地来过画展,以往要么作为嘉宾要么为了拍摄都是直接入场,不是很清楚流程。 “他是我邀请的,直接让他进去吧。” 林南朝寻着声音盼去,穿着考究的男人将略长的头发扎起,身上的西装像是定做的。 ……这人有点眼熟啊? “没认出我吗,”男人笑得爽朗,“昨天你帮我捡了身份证,没想到还真的挺有缘。” “我叫夏崇风。” 林南朝微微怔愣,握着相机的指节泛白。夏崇风,是这场画展主参与人。也就是说,他是夏遥的父亲。 “怎么了?你认识我?”他说话的时候不笑也似笑,尽管面容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也让人忍不住臆想他年轻时的英隽。 “不认识。”林南朝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我是夏遥的朋友。” “外面晒,进去逛吧。”夏崇风听到夏遥的名字也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自然到好像经常和自己儿子见面,实际上他连夏遥长成什么样了都不清楚。 这反应让林南朝有些不安。 内场空调打的很低,布置一看就是用心编排的。室内泛着淡淡的花香,每一盏小灯泄在油画上,遒劲洒脱、柔和平淡、精致斑斓等各色各样的墨迹展现于此。 林南朝默默拍视频记录着,旁边的夏崇风忽然问了句:“拍给遥遥看的吗?” “嗯。” “你是遥遥很好的朋友吧,他怎么没来?” 林南朝将视线瞥到夏崇风的脸上,“我还以为您不会过问关于夏遥的事了。” 语气是礼貌的,但夏崇风却听出些许诮让,好像在为夏遥抱不平。 夏崇风摇头笑道:“我知道他在温州,所以才把画展办在这。” 林南朝闻言:“原本是打算来的,临时参加了一场比赛。” 这句话听上去很矛盾,不过夏崇风还是知晓了其中的意思:“是他妈妈安排的比赛吧。” “不清楚。” “也好,只要他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夏崇风释怀般地笑了笑,林南朝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是和夏遥有点相似的。 “画展里有幅画是遥遥初中的时候画的,你要不要猜一猜?” 人越擅长什么,对那种事物的好奇程度就越低,林南朝同样如此,他见过太多优秀著作,逛画展对他来说也蛮无趣的。 有夏遥充当名词就不太一样了,林南朝来了兴致:“我找找看。” 夏遥的风格其实很难形容,就像诗人作诗一样,随性散漫。林南朝单手举着相机,视线跟着镜头走,夏崇风在他身后问:“我知道遥遥那几个好朋友,没怎么见过你,你和他是大学同学?” “不是,我是傅荣的学生,他现在也跟着学艺,算是……”林南朝言语倏地匮乏,“很处得来的朋友。” “遥遥和谁都能玩起来。看着好相处,但也不是个软弱受欺负的性子,谁对他好谁对他是目的,他能看出来。”讲着讲着他忽然停顿,似是觉得自己缺席了儿子的太多年岁,说得却像多了解他的样子而自嘲。 夏崇风谈起夏遥声音比平常更轻:“和他玩的好的就那几个,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 心脏无时无刻不在暂停、跳动,林南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发觉那一刻的骤停格外漫长些,怦动的节奏也被放大。 林南朝知道那句话其实是被省略的——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曲解出另一层含义,他觉得这或许跟吴和有关,他给林南朝埋下的阴影太深了。 一前一后的步子停在廊道的尽头,林南朝指着面前这幅画问:“是这个吗?” 夏崇风笑笑:“不算,这是他小时候我握着他的手画的。” “那,旁边这一幅?” “对。”夏崇风为林南朝介绍,“不合格的全家福,谁都画了,就是没画他自己。那天是中考结束,我没守约去接他,他很生气。” “后来找到我,发脾气把这幅画扔给我就耍威风地走了。” 夏崇风好像终于卸下了与林南朝的伪装,想要关怀的心思再也藏不住:“遥遥让你替他来,没给我带什么话吗?” 林南朝回:“他没有让我替他来。” “但他和我说了一些事,夏叔叔。”林南朝放下相机,与之对视,“我擅作主张,想来求证是不是这样,您愿意配合我录一段视频吗?” — 林南朝行程赶得紧,一度让他觉得回到了以前赶完这一场综艺秀就要立马回学校的忙碌。 他没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直接打车到的高坪。深夜十点,他收到了夏遥发的地址——在这里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他居然不知道这是哪。 林南朝怕夏遥等急,毕竟他昨天承诺的是比闪现慢一点,于是拨了通电话。 “你到了吗?我还没到呢!”没等林南朝开口,夏遥急匆匆地喊。 “没有,”林南朝被逗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地方,要不你先回家?我有东西给你看。” “不行啊,我怕赶不及,你导航一下,我也准备东西给你了。” 林南朝还以为是苍南那边的特产,没太在意:“行吧,今天比赛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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