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脚不沾地一整天,晚上早早钻进睡袋沉入睡眠。 结果,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梁帆就醒了。虽然帐篷里有些冷,但睡袋还是很温暖的。梁帆听着明海在身旁匀称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有明海在身边,这并不是个难熬的失眠夜,梁帆看着帐篷顶端,心里盘算着工作上一些琐事,终于熬到了半夜闹钟响。 孟明海伸手按掉闹钟,窸窸窣窣起身。 梁帆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也从睡袋里爬了出来,上前去索吻。 明海偏偏头,梁帆的心如坠冰窟。 但明海只是打着呵欠摸薄荷糖,“我的嘴巴臭死了。” 然后梁帆尝到了他嘴里的薄荷味道,心跳也恢复在了他身上淡淡木质香气的笼罩之中。 “哇哦。”明海率先走出帐篷,赞叹了一声。 梁帆紧跟在他身后,还沉浸在他身上的气息中。 他弯腰跨出帐篷,抬头,天上银河扑面而来。流淌着亿万星辰的大河高高悬挂于雪山之巅,空气极冷,极清新,梁帆愣愣看着,不知何时掉下了眼泪。泪水落在脸颊上冰冰的,他忙伸手抹了去。 美得令人心慌的景色。看到银河的震撼瞬间跟明海身上的草木气息一起印刻在了他的生命里。 自此,梁帆眼里的银河有了薄荷与雪松的味道。 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地上,仰头看银河。 四周很是寂静,湖水不泛半点波澜。银河比山顶的积雪还要白,还要亮。 孟明海全身心沉醉在这纯然的安宁平静中。 忽然,梁帆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点高海拔下的失真,“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孟明海反应了两秒,“嗯?” 梁帆忽视自己心底质疑的声音,越想越是坚信他们就该逃离。 “不回去了,”他站起来,情绪也激动起来,“不回去了!留在这儿,读书,找工作,就算黑下来打工都好!” 他胸膛起伏,眼睛在黑暗里竟然也亮晶晶的,“不回去了,好不好?” 银河之下,明海沉默。 良久后,他也站起来,拉住梁帆瘦得指骨突出的手,“我们去支教那会儿,你也说过想留下。当时我听不懂你的心里话。你不是想留下,而是想逃避——然后第二天太阳出来,理智回归,你会继续选择你想逃避的东西的。 ” 梁帆张了张嘴,平常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孟明海没有看梁帆,只盯着不远处的湖面,“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明白,换个地方并不能斩断过去和现实。你知道的,离开不是个能瞬间完成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看向梁帆,“小帆,很多路是无法被预见的,很多事也是无法被计划的。少焦虑一点,我们一起慢慢往前走,边走,边找我们自己的路。” 梁帆不禁喃喃道:“从小到大,他就指给了我一条路,只教了我一种活法……” 他没说“他”是谁,但他们都知道他是谁。 “我也只会那一种活法……”梁帆越说语速越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颤抖,“我积极了二十年!以为我正走在唯一正确的路上,拥有绝对体面的人生……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 他颤抖的声音慢慢变小,慢慢消失。 孟明海微微俯身,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我的……Dom.**梁帆仰视着孟明海,盯着他,眼里是红通通的索取,是挂着泪的恳求。他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无声地泣诉他的痛苦与迷茫,又静静在孟明海手里等待着。 这一次,孟明海听懂了他所有的压抑和疯狂。他紧了紧手下的力道,一字一句地告诉梁帆说: “那就爱我。爱我,然后做你想做的事。” ---- “爱我,然后做你想做的事”出处: Once and for all, I give you this one short command: love, and do what you will. --St. Augustine St. Augustine这里说的其实是以爱上帝为标杆来衡量你的一切行为 海说的是爱他 以他为锚 探寻自我 探索世界
第38章 死亡谷 ======= 孟明海对这片以死亡为名为命的荒漠好奇很久了。 他在书里看到过一段关于死亡谷扎布里斯基角的描述,它记录了仿佛是凡人之眼窥得人生无限可能性的一个瞬间。他觉得震撼,时常想象书里的画面,并隐隐觉得,或许他和梁帆也可以从这里得到些如何往前走的启示。 虽然说来死亡谷就是冲着扎布里斯基角来的,但孟明海这个做攻略的人把行程计划得很松散,大部分时间只是带着梁帆慢悠悠的在谷内开车乱逛。 死亡谷是个实打实的大荒漠,入目荒凉死寂,大片大片的暗沉沉灰扑扑,偶尔看到个彩色水桶都觉得可爱。 此时此刻,这个环境倒让梁帆不自觉窃喜。 无边无垠的荒凉。好像他真的和明海一起逃出人类社会了,所有的烦恼和困难都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到达扎布里斯基角时太阳都落了快一半了。 观景台上游客寥寥,人们三三两两偎倚在一起,凭栏远眺群山外的日落。 观景台外是远古大河创造的绵延山谷,层层峦起、连绵无尽的山脉一直延伸至天边。 夕阳之下,整个山谷呈现出极丰富的色彩。从眼前的白褐色沙质地表,到天边与云融合的青黑色山脉,颜色起起伏伏,由浅到深,又在天空与群山的交接处变得更加绚烂。 夕阳余晖洒在云层,最靠近太阳的云是金色的,往外走则是深深浅浅的红。不同高度的云层颜色也不一样:不被阳光直接照射的低云则黑灰如烟,丝丝缕缕的飘在天上。 云朵流动间,天空像是在燃烧。 明海显然是沉醉了,他走走停停,用心欣赏眼前的美景。 梁帆则用力牵着他的手,贪婪地想要留住此刻。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 要离开了,梁帆心里很是不舍,还带有几分旅行即将结束的伤感。冲动之下,他指着远处的山谷大声来了句,“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话音还未落地,他立刻又皱着眉头反驳自己,“算了吧,都晚上了,这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我们车上有野外求生包,”明海往停车场方向扬扬下巴,然后认真看着他,道:“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梁帆愣住了。明海的目光平静又包容,让他感到,很安全,很舒服……舒服得让他完全放松了不知何时绷紧起来的神经,也让他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小声道:“我想下去看看。” “好。”明海摸摸他的头,似乎只是在表达对去冒险的支持,又似乎是在奖励他勇敢说出了自己心里**真正想**要做的事。 去拿野外包的时候梁帆一路蹦蹦跳跳的——他这么活泼的样子就连明海都觉得少见,忍不住看了又看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俩人情绪高涨往回跑,景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此时,他们只觉得自由,拉着手冲向观景台边缘,一同跳了下去。 落地扬起一阵白沙。 梁帆好奇地踩踩,“像河滩哎。” 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河滩,在如今已是荒漠的地区,仍然保留着一分自己旧时的样子。 孟明海也踩了踩,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手拉手迈出了第一步。从这种大沙堆似的山往下跑,速度无法控制地加快,步伐也避免不了失控,但他们的心情却都越来越畅快,各自大叫又一起大笑。 一路上,白色的沙尘在他们身后高高扬起。死去万年的河道里,一条初生的小河重新开始流动。 他们跑到谷底,又一脚深一脚浅的继续往前走。 星星逐渐亮了起来。 在这种极荒僻隐秘的自然深处,人们经常会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与对大自然的敬畏,有时甚至是令人腿软的神圣感。 梁帆也觉得自己腿软。 或许是上述所有牢牢刻在群居动物基因里的本能感受,又或许是,在这荒僻隐秘里,他和明海是再亲密不过的关系。 不过,明海虽说是在离开洛杉矶前就给他摘了锁,但他仍不肯好好跟他亲热一番。 梁帆握住明海的手腕,“休息会儿吧。” 然后,他微凉的手指顺着明海的袖口往上摸,试探性的在他手腕内侧画圈圈。 明海停下了脚步,在星空下看着他。 扎布里斯基角在死亡谷的中心,远离城市光污染。银色的月光在山谷里铺开,亮得足以看清站在对面的人脸上的汗毛,又暗得神秘而暧昧。 梁帆咽了咽口水,双腿一软,跪在明海面前。 他拉住明海的手腕,轻轻晃,“求你……” 明海忽然笑了,笑容一半被银色的月光笼罩,另一半藏在黑暗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 他说:“求我做什么,在这操你吗?” “不是,”梁帆下意识摇头否认道,他有好好记住‘做爱不能解决问题’这句话,“没有,不光是做爱…” “不光是做爱啊,那还有什么?”明海声音轻快,又莫名蛊惑,“你都知道的,你知道你想求什么,你也知道我愿意给你。现在,告诉我,说出来吧。” 梁帆暗自握紧了手。他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明海。 在他们的关系里,是明海先告的白;在他们的BDSM游戏里,是明海拥有支配者的角色。但不管在哪里,梁帆才是那个紧紧握着所有主动权的人,是他**想**他们在一起,做爱,玩BDSM,再分手的。他想,但是他不让明海知道,然后还不知怎么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东西。 孙羽把这些定性为没良心不要脸的操纵和控制,孟皓月则是看着孟明海要哭不哭的脸安慰道,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成长中习得的生存技巧罢了。 孟明海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理解他和梁帆的关系上,虽然搞得他心很累,天天怀疑自己怀疑人生,但也让他开始真正认识到家人给他搭建的泡泡外的真实世界。 真实世界很复杂,很痛苦,但他选择走出泡泡。 梁帆不知道明海早已做出的选择。他只是在丛林社会里厮杀已久,直觉般探嗅到了权力的流动。 但明海给他的爱和体验,让他在潜意识里相信,这里的权力不是来杀他的。他小动物般意识到,明海在等他做出选择。 相信明海,往前一步,交出某些他紧紧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或许,没那么可怕?他试着松开手,发现自己竟莫名如释重负。 于是,他深深地、蜷缩般跪伏于明海脚边,心安又激动,开口时连嘴唇都在哆嗦:“求你,求你爱我。” “好。”明海应道,语气跟答应陪他进山谷没什么区别。可能跟答应他早餐去吃油条豆腐脑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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