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迅雷不及掩耳、杀意毕现的一拳,重重落在男生颧骨。 “啊啊啊!” 男生被打得眼前发昏,在第二拳即将落下的时候,闭眼大喊:“你配不上他!” 拳头距眼眶不到一厘米,肖誉怔愣一瞬:“你说什么?” 男生却蓄力推开他,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他反应过来迅速起身,拽住男生的衣摆:“你是为季云深来找我的?” 他比男生高出半头,手上甚至没用力,对方却原地打转,怎么也逃不开。 男生破罐破摔:“季总那么好的人不是你能染指的!” 两人一拉一扯,手电光晃在男生脸上,年轻而清秀,肖誉并不认识。 暴雨没有转小的趋势,湿衣服贴在身上,随着动作越缠越紧。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阻力包裹着他,让他倍觉疲累。 他缓缓松开了手,男生落荒而逃。 季云深究竟是什么人?他有社会地位,有巨额财富,还有拥护他的“粉丝”。 可肖誉只看到了季云深令人反感的傲慢,和令人压抑的控制欲。 脚底踩上了异物,他拿手电照着泥土地,捡起一个黑色的卡包,第一张便是隔壁学校的一卡通——那个男生叫庄贺。 肖誉走了几步又停下,折返回来,捡起被压烂的打包盒扔进垃圾桶,掉头返回卡萨之春。 “这不是那个肖誉嘛?怎么脏成这样!” “啧啧,这下雨天的,不会是被金主抛弃了,在雨里深情追车吧。” “真恶心,离他远点!” 数道目光射向肖誉,像无数把刀凌迟在他身上,他恨不得遁地而行,推开603的门时只剩下“半条命”。 “我靠!你是哈士奇吗!下雨天去玩泥坑啊!” 方知夏嘴上这么说,手里却停下游戏,从自己衣柜翻出一条新毛巾盖在他脑袋上,胡乱地揉了几下,语气难掩担忧:“上哪儿混了啊?” “吃饭,回来时摔了一跤。”他拽下毛巾,把打包盒放到方知夏桌上,“不用擦了,我去洗澡。” “你还给我带了饭!” 方知夏饿了一晚上也懒得吃,这会儿闻着香味两眼放光,立马打开打包盒,油滋滋的牛排还冒着热气。 “呦还是我最爱的牛上脑!” 他殷勤地去阳台拎来洗澡的篮筐,龇出一口小白牙:“真是太谢谢您了,摔了一跤还能保护好我的饭,太感人了!” 肖誉看他一会儿,藏在干巴泥土之下的嘴角扬了扬:“去洗衣服。” “得嘞!” 洗完澡回来,楼道里响了熄灯铃,肖誉拉上床帘藏进了自己的小世界。 和那个叫庄贺的男生打了一架,虽说没有受伤,但当时也给他吓得不轻。好在庄贺是个花架子,如果他因为季云深被人打伤,那就太憋屈了。 季云深到底给他们洗了什么脑,这么心甘情愿地替人当枪使。但甭管别人怎么拿季云深当个宝,在他这儿连狗尾巴草都够不上。 他找到通话记录里季云深的号码,三下两下拉进了黑名单——这下应该彻底结束了吧。 撕掉了黏在身上的狗皮膏药,他浑身舒爽地进入了梦乡。 几天后,群里发布了一条消息:环树唱片公司要来学校招聘乐手。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沸腾了。 那可是全国百强企业的环树啊,别看成立年头儿短,但人家从初创到上市只花了两年,经手制作的唱片火遍全球,签进环树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财富宝库。 肖誉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但上次庄贺那事他还心有余悸,对人员密集的地方敬而远之。 直到面试那天早上他还没做好决定,方知夏正好也去面试,他心一横也背着琴出门了。 通往面试地点的那条路乌泱乌泱挤满了人,有些人明显认出了他,却只字不提流言的事,转身避着他走。 看来季云深确实把这件事压下来了,还算干了件“人事”。而且这些天都没送东西,没让那个小助理来找他,更没换其他手机号给他打电话。时至今日,肖誉才彻底放下心,他和季云深的荒唐事,真的只是过去式了。 他就像那久居幽暗、即将走入光明的花朵,花苞在顷刻间绽放,舒展着每片花瓣去迎接新生。 肖誉和方知夏赶到大礼堂时里面坐满了人,他们转了两圈,幸运地在前排左侧的角落找到两个空座。 “那个黄头发的是谁啊?”方知夏问。 肖誉顺着手指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评委席中的亮眼所在。 一头金色的及肩卷发,挽了个慵懒的半丸子头,眉眼深邃,乍看之下像个混血儿。而评委席正中间则坐着季云深,一众人之间,只有他西装革履,打扮得最为精致讲究,也最是人模狗样。 他赶紧收回视线,再也不想往那边看。如果他提前知道季云深是环树的老大,压根不会来面试,但现在既然来了,他硬着头皮也要参加。 “是周允诚。”他说。 “有点耳熟呢。”方知夏又看了两眼,“你衣柜里的海报不就是周允诚吗!” 肖誉表情空白了两秒:“好像是吧,我随便贴的。” 见方知夏还好奇地打量周允诚,他又聊了几句:“他主业是希音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如果你毕业后考进希音,也许能和他做同事。” 方知夏盯着看了半天,有些心不在焉:“那还是算了,希音这种乐团哪是我能进的。” 环树采取“视奏”的方式进行选拔,肖誉上台前随机抽取选段,他需要将眼前陌生的曲谱,由静态乐符一次性地、准确流畅地转化为动态演奏。 这种方式非常考验乐手的基本功,眼、脑、手、心、耳必须同频。如果未经过视奏训练,很大概率把演出搞砸。 聚光灯打在身上,他看清了每一位评委的表情,视线扫到季云深时,他的手心渗出了汗——他骂过季云深,对方又大权在握,自己会不会已经被环树内部一票否决了? “准备好了吗?”周允诚问。 思绪一下被拉回来,肖誉闭了闭眼,管他呢,如果季云深因为这种事行使作为总经理的权力,那只能证明季云深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对于他来说,这是关乎前程的一步,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抓住。 他点头示意,而后周遭灯光暗下去,唯有正前方的一束光照着他。他不再往台下看,全神贯注紧盯曲谱,右手滑动拉出了第一个音符。 台上的人专心致志,殊不知台下的人却心神不定。 早在肖誉做出那个无意识动作的时候,季云深就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右手握着钢笔不断地转来转去。 肖誉简直就是翻版的他自己。 他还是大提琴手的时候,每次演奏前,都喜欢用拇指和食指中指捏住琴弓转两下,这并非教科书上的热身操,而是他从小学琴就有习惯。就像部分运动员开场前亲吻自己的球拍那样,带着虔诚和感激。 当肖誉拉出第一个音符时,他马上就听出来,这是他上学时作的第一首曲子。 十六岁那年冬天,他父亲季秋白把他扔去欧洲求学,身上的钱连维持温饱都困难,这首曲子就是他在街头拉大提琴时所作,是他饱含希望与爱意的处女作。 而肖誉的琴声里却多出了怅然和悲郁,时隔多年,这首曲子又被赋予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张开左手,手心朝下,借台上微弱的灯光打量经过整形美容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又贪婪地望向舞台。 身处黑暗的人一生都向往光明。 他忽而生出一种把肖誉留在身边的冲动,他想让肖誉只给他一个人拉琴,他想让肖誉永远属于自己。 可那时候的他却不知道,他想留住的,只是曾经的自己罢了。 灯光再次亮起时,肖誉无形中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中间读错音时有多慌张,好在他完整地顺了下来,中途没有被评委叫停,也没被季云深刁难,整个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他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只能交由环树内部决定。 方知夏紧挨在他后面上台,他边听边用绒布擦拭提琴指板上的指纹,听了一会儿,觉得方知夏稳定发挥,就去卫生间洗净了手,再回来时,方知夏已经重新坐回来了,一脸幸灾乐祸地让他看台上。 男生身上的名牌logo比聚光灯更亮眼,他身材偏胖,衬得颌颈间的小提琴异常渺小,而他颇具肉感的手指按在琴颈时,也显得十分局促。 谢承一脑门的汗,呆站在那里,等待点评。 “你大四了?”季云深问。 “……是的。” 季云深向旁边的周允诚问了几句话,继而严厉道:“你的手指力量和基本功差强人意,说明你不用功。视奏水平和学龄不符,说明你既没有天赋又偷懒耍滑” 他翻开面前的简历资料,在姓名那一栏画了个叉:“以后也不用来面试了,环树不需要懒惰的人。” 肖誉目露惊讶,他听了大半天,第一次听季云深做点评。按谢承的水准,得到这番评价不算冤,但季云深一个商人能听得懂什么? 方知夏和他有相同的疑问,并且还问了出来。 “你可别这么说。”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女生扭过身子,“他在经商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提琴演奏家!” “没听说过,你确定说的是季云深啊?”方知夏狐疑道。 “当然啦,早些年他在国外,一直用Eason这个名字进行演艺活动呢。” 肖誉竖着耳朵听,要说Eason这个名字他确实耳熟。据说是安平戚的得意门生,被国外誉为最年轻的天才演奏家,稳坐希音乐团首席之位。 怪不得一开始在指初琴行相遇,季云深能随手挑出演奏级别的琴弦;怪不得季云深能看出来他大提琴的制作者,和困扰他很久的琴码的问题。 但是,季云深的演奏事业前途无量,怎么转行回国经商了? 舞台上,谢承还想争辩:“其实我——” 季云深打断道:“你怎样对待音乐,音乐就怎样回报你。不用多说,下去吧。” 谢承惊诧地瞪着季云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肖誉也颇为咋舌。 季云深话里不带情绪,却字字诛心,他严苛的态度足以令人信服他对音乐的热爱。既是热爱,却又放弃。个中缘由无非利益驱使,归根结底,没那么爱罢了。 肖誉冷眼旁观,心中满是不屑。 谢承失魂落魄地下台来,和他对上了眼神,霎时间眉头紧皱:“你高兴了?” 肖誉早料想到他要找茬儿,淡淡道:“还行。” “季云深早就把你内定了吧?你跟你妈妈的手段如出一辙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方知夏先不乐意了,甩了甩手里的单簧管,仿佛下一秒就朝着谢承鼻子抡过去。
7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