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环抱胸前,百无聊耐东张西望,再回头看向门口时,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并排走出来。 左边的更高一些,身高逼近一米九,一身周正的白衬衣配黑西装裤,清冷气质浑然天成。 右边的穿着随意,一件白色圆领内衬,外搭一件浅灰色短袖衬衫,配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看起来少年感满满。 很般配。 他想。 江里和盛千陵,天生就适合走在一起。 眼见江里抬眸,陈树木很快挥手:“里哥,这边!” 江里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问:“大树,你怎么在这儿?” 陈树木说:“我听说你们要去医院,我刚好有个亲戚在协和上班,提前帮忙挂了号,现在带你们过去。” 江里点点头,没作多想,和盛千陵一起上车。 陈树木开着一辆武汉大街小巷常见的东风标致,稳稳地将车驶入车流里。 江里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到很多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他虽然常来武汉进货,但更多的是去远离市区的汉口北赵阿姨那儿,很少再来原先住过的地方。 六年时间,中心城区变化很大,地铁站随处可见,沿江大道一带房子拆了重建,冒出一批不知名的高楼。 江里问:“大树,集贤巷子还在么。” 陈树木从后视看了江里一眼,说:“早拆完了,那一片搞了个大商场,就在凯德广场对面。原来的乐福广场没有了,现在叫隆太广场,搞得蛮繁华。” “那——” 乐福广场没有了,他想问一下时光台球还在不在。 可是刚起了个头,又把这个问题咽回去了。 盛千陵坐在一边,猜在江里要问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江里好像挺抗拒去景苑,也不愿意提起潘登。就连他们当年恋爱时常驻的时光台球,也不愿意提起了。 江里不说,盛千陵也不追问。 来日方长,总还有机会慢慢说。 车子驶入解放大道,路过中山公园,开进协和医院的大门。 陈树木降下车窗,给盛千陵指了一下路,告诉他们看诊的楼层,然后自己去找位置停车。 盛千陵和江里一起往医院门诊大楼走,穿过人群,来到导医台取就诊卡。 取完卡就直接上了耳鼻喉科诊室,在候诊室里安静等待。 江里有点意外,看了看排号通报显示屏,不明白梦魇症为什么要看耳鼻喉科。 但是没等多久,他就知道了。 因为,那块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492号江里。 江里:“……” 很快轮到江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好再推托,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盛千陵进去找医生。 宽敞的诊疗室里,盛千陵把江里的就诊卡递过去,介绍了一下江里味觉障碍的一些情况。 医生仔细听完,开始询问江里的病情史,例如有没有头颈部创伤、肿瘤和病毒感染之类。 江里全都摇头。 医生又说:“有没有食物过敏史?” 江里答:“没有,但是我天生不喜欢吃酸味和苦味,只不过四年多以前,就只能尝出这两种味道了。” 医生注意到时间点,追问:“味觉发生变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的意思还是在问有没有遇上过车祸或者灼口之类的,好来判断病人的患病来源。 江里却忽然有些紧张,默默抬头看一眼盛千陵,眼神央求盛千陵回避。 可对方目光坚韧,无声地表达了拒绝。 江里只好说:“四年前,我的——我分手两年的恋人,拿到了一项竞技类比赛的大奖。” 盛千陵目光顿时一跳。 四年前,盛千陵参加了斯诺克亚洲青年锦标赛,拿下冠军,正式拿到职业选手资格。 但他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刺激江里味觉障碍的原因。 医生有点疑惑,又问:“你在现扬吗?” 江里心虚不已,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声若蚊蚋:“没,我当时没钱去新加坡。” 那是分手以后,盛千陵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斯诺克世青赛不算大型赛事,体育频道都不会转播。江里在头条推送里看到部分片段,得知盛千陵将会参赛,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在微博头条和视频APP里东拼西凑,看完了所有盛千陵参赛的部分。 他还记得盛千陵举起冠军奖杯的那天,他躲在宿舍里偷偷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上,他买了一杯冰绿豆沙,尝一口,变成了苦的,还以为自己错买成了苦瓜汁。 从那以后,盛千陵出镜的时候越来越多,记者采访,媒体报导,加入国家队,出战英锦赛,拿下温布利大师赛冠军,初次进入世锦赛决赛,站得越来越高,走得越来越远。 而江里的嘴里,也就越来越苦。 诊疗到最后,医生给出了定论:“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精神科,根据所有检查报告来看,你的味觉障碍不存在病理性原因和外界干扰。” 言下之意完全是心理作用引起。 从门诊楼出来,江里一直低着头,不愿意看盛千陵。 他怕盛千陵追问他那六年里的事情,怕他强行把自己难堪的过去摆上台面来讨论。 可是盛千陵什么也没有问。 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转角,盛千陵伸手把江里搂进怀里,轻轻抱着他,不带任何**,满是心疼地说:“里里,你受苦了。” 作者有话说: 8.30二更结束。 (请留言)
第81章 【第一更】又是一年石楠花开。 江里给陈树木发了条消息, 陈树木很快把车开到了停车场出口处。 盛千陵把后座的门打开,等江里躬身坐进去后,跟着弯腰, 坐到了江里身边。 陈树木从后视镜看一眼后面肩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热情地说:“里哥,师父,带你们吃晚饭去?黎黄陂路有家私人餐厅, 特有意思, 我老婆带我去过一次,真的很不错。” 陈树木不知道江里味觉障碍的事,只想把自己知道的好去处推荐给江里。 江里点点头,反问:“你是怎么追到徐小恋的?” 提到这个,陈树木竟然还羞涩地笑了一下,边开车边说:“嗨,就死缠着呗,高中缠了一年多,大学缠了三年多,大四才追到的。” 江里听得莞尔, 唇角很淡地勾了勾。 马路宽阔,车辆很少。 阳光落入高楼后,只余一片淡淡的晚霞红晕遥挂天际。 车子穿过解放大道和中山大道,一路朝黎黄陂路驶去。车窗敞着, 傍晚温柔的风从窗外拂进来, 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拥抱住江里。 江里的心很静, 在这静谧里,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丝陌生的安宁。 好像过往一切, 只不过是云烟一梦。 梦醒来, 不必伤怀。 江里回头,看着陈树木的肩膀问:“梅超风怎么样?班上其他同学后来都怎么样?” 提到当年的高三(7)班,陈树木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他一秒重回话痨模式,开始细数:“梅超风好得很啊,我们毕业之后,她还当上了年级长呢,就是那脾气还是好暴躁。我们那一届高考都考得不错,班上清华北大的好几个,武大复旦的也不少,哎,里哥,你记得蒋言吧,就是我们班女学霸,还帮你补过课的,是我们那一年市理科状元。” 提到蒋言,江里首先记起她那张面无表情又厌世的脸。 即便是给他讲数学题,她的声音也没什么起伏,波澜不惊的,很有个性。 江里说:“我转走之后,她应该没再为班级平均分伤过神吧。” 陈树木听了,飞快从后视镜看了江里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那确实没有过了。” 因为,其他人的分考得再低,蒋言也不关心了。 江里随口问:“那她是去了清华还是北大?” 陈树木说:“清华,上回在群里看了一眼消息,说是在清华读数学博士。” “嗯。” 这时一直默默旁听的盛千陵忽然问:“江里以前还主动补过课?” 在他的印象里,江里是个放了学就不会打开书包的学渣。 江里听得一惊,正想否认,陈树木这个大喇叭已经开始叭叭叭:“是啊师父,我里哥牛逼的,补课之后,数学从8分考到了68分呢。哎里哥,要不是梅超风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想考去北京——” 提到「北京」二字,陈树木顿时心虚,话头戛然而止。 他一直小心翼翼避开提及的话题,还是摊开在了两位当事人面前。 盛千陵目光微沉,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侧头看向江里的眼睛。 那一年想考去北京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是为什么,江里当年分手的时候,要说自己是「玩腻了」,而如今重回武汉,他不肯去景苑,对时光台球也避口不谈? 盛千陵敏锐地发觉江里隐瞒了他很多事,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里面的一切。 他嘴唇微张,刚想出声问点什么,陈树木一脚刹车,把车停下来了。 陈树木说:“里哥,师父,到了。” 盛千陵只好深深看了江里一眼,先下车为江里扶车门。 仲春时节,夕阳西下,黎黄陂路在温柔的傍晚里,美得像一张色彩分明的水彩画。 这里完整保留了多处租界时期的欧式建筑,鳞次栉比,美轮美奂,不喧嚣,也不浮华。稀疏的几位市民从青砖石上走过,慢悠悠的,像画中移动的倩影。 江里在繁华热闹的中山大道武胜路生活了多年,从来不知道附近有这么风情优雅的地方。 一时看花了眼。 陈树木停好车后过来,笑道:“这里好看吧,一会儿那个私厨的菜,更好吃。” 陈树木带江里和盛千陵走进一栋看起来像居民楼的小别墅。别墅门口什么招牌也没有,与寻常住宅别无二致。 穿过一条十几米的院子,顺着墙边白色的旋转楼梯上去,到了二楼,推门进去,里面便别有洞天。 这家餐厅里,天花板上用浅灰色颜料画着八大行星图,四面墙上都画着梵高笔下的彩色星空,以蓝黄基调为主,墙壁下沿以漫画手法画着五颜六色的小房子,被柔光一照,看起来活泼温馨。 餐厅不大,目光可及的区域里,总共只摆了三套餐桌,每桌只能坐四个人。 江里环顾四周,打量片刻,才收回目光。 系着围裙的老板兼厨师笑吟吟地走出来,询问道:“是定了晚餐的陈先生吗?” 陈树木上前一步,说:“是我。” 老板说:“这边坐吧。” 于是,江里、盛千陵、陈树木三个人在角落那张桌前坐下来。 桌上除了水壶和纸巾,别无它物,也没有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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