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还在斟酌着。 牧凡森见她没动静,干脆自己出口反问:“那你为什么要瞒辛青?” 霍柏衣沉默了一会儿。 他抬头问:“您知道什么是创伤性应激障碍吗。” 牧凡森不太知道。 他看了看陈荔,发现对方也挺茫然。 俩人又一起去看袁茹。 正在思考的袁茹回过神来,接到他俩求救的目光,只好无奈地现身科普:“创伤性事件后出现的精神健康问题,一般会让患者一直一直沉浸在创伤事件里,以至于身临其境地再在情绪和感知方面体验一遍又一遍。因为过分沉浸而导致敏感度和警觉度增高,大多会失眠和焦虑,或者对一点声音都有很大反应,病重的还会出现幻觉,平日里看到什么有关创伤事件的人事物,都会立刻回想起创伤事件【1】。” 科普完毕,陈荔和牧凡森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懂了但没完全懂的呆傻模样。 牧凡森立刻看向霍柏衣:“好像是这样。” 霍柏衣看着他:“很遗憾,你们队长就是那个有关创伤事件的人。” 这话突如其来,牧凡森没反应过来:“哈?” 他没反应过来,陈荔和袁茹全懂了。 陈荔说:“我操,不会吧。” 辛青此刻一无所知,还躺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颓废,盯着天花板发呆。 霍柏衣在跟他隔了半个走廊远的五楼的办公室里,慢吞吞地说:“我虽然好了很多,但看见他,总会有点儿不舒服的。” “别告诉他。”霍柏衣说,“他知道了就不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也很平静,几乎和打比赛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袁茹却如鲠在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和拿毒药当水喝,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第19章 (三合一) 霍柏衣离开陈荔办公室的时候, 已经五点多了。 冬天天黑快,出门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夕阳从窗户后面斜斜照进来, 洒了一地橘子汁似的。 霍柏衣拿出手机, 看了下时间,距离跟辛青说好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陈荔走出来送他,叼着根没点上的烟说:“我有个问题啊。” “嗯?” “既然你是这样的情况, 你干嘛来我们这儿?”陈荔说, “你看见他就难受, 那去别的队伍不是会好点儿吗?干什么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啊。” 霍柏衣放下手机,回过身。 他没有立刻回答, 一些回忆涌上了心头。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 冬季杯总决赛结束后的当天。 事情发生在后台,一个没多少人来的角落里, 灯也没开,光线很暗。 霍柏衣在那里等一个人。他靠着墙站着, 旁边是一个没用上的大音响。因为没用上,工作人员就把它堆在了仓库里。 这东西把霍柏衣挡得严严实实, 以至于那个红毛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红毛脱了队服, 罩在自己脑袋上,走到大音响另一边坐下,把自己缩成一团, 噼里啪啦摁起了手机。 霍柏衣站在音响后面, 沉默住了。他撇撇嘴, 起身刚想走,听见红毛吸了两口气, 忽然开始小声地哭。 空气一下子微妙起来,霍柏衣不好出去了。 到后来,红毛忍不住了,他抱着膝盖,开始嚎啕大哭。 那个地方离前面很近,也是会场太吵了,霍柏衣听到了庆祝冠军的欢呼声。 他仿佛站在一个冰火交界处,欢呼声和大哭声都在他身边。 但他觉得旁边这个红毛的哭声非常吵。 太吵了,听得他心脏疼,疼得突突跳。 想罢,霍柏衣开口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想来就来了。” * 晚上六点。 辛青靠着椅子坐在一家店里,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神色黯淡,沉思不语。 服务员掀开帘子,端上来了两盘子烧烤。 这是家烧烤店,辛青挑了个二楼的小房间。 毕竟要跟人说话,还是清静点的好。 六点半的时候,入土来了。 外头冷,他进来的时候把自己裹得跟头熊似的,哆里哆嗦地走进来,坐下揉了两下耳朵,吸着气说:“哎哟,现在外面是真冷啊,都点啥了?” “随便点了点东西。”辛青朝桌子上这两盘刚端上来的烧烤努努嘴,说,“吃吧。” “行行行,这顿我请你啊。” 入土坐下来开吃,丝毫没察觉到任何不对。 他自己手里撸着串,还给辛青递过去一串肉,说:“你也吃啊,这是不是不够啊,再多点两串?” “东西还没上全呢,着什么急。” 辛青接过他递过来的肉串,放回盘子里,没动。 “也是吼。”入土说,“怎么今天突然叫我出来吃饭啊?” 入土大口大口吃着肉。 辛青问他:“你还记得我师父吗。” 入土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瞬。 他立刻又嚼起嘴里的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地说:“记得啊,就那个突然把你加回来,然后就抽风了一样把你骂了一顿拉黑了的堕天使嘛。你还想着他呢?都过去多少年了。” “四年。”辛青说。 “是吗,都四年了啊。”入土说,“你怎么又开始想他了?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这人都已经这么狠心,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你就别一直惦记他了。” 辛青气得想笑。 他低低笑了声,道:“你确实是一直这么跟我说的呢。” 入土说:“本来就是,就是他对不起你,你总惦记他干啥。” 辛青没说话,外面传来楼下大堂里吃饭的吵闹声。 入土吃得忘我,说:“这家烧烤是真香,哎,我听说那个你新招来的治疗跟你好像不太对付?” 辛青没回答,说:“入土,我问你。” “啊?问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事儿想跟我说。” 入土愣了愣,乐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闭嘴。”辛青盯着他说,“你想好了再说。” 辛青的眼神跟狼似的,像审犯人一样吓人。 入土让他吓住了,整个人顿在原地,有那么一会儿,动都不敢动。 片刻后,他尴尬地笑了起来:“你干嘛啊,怎么跟我整这一出?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你今天咋这么吓人呢,别吓哥们啊。” 辛青皱了皱眉,入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失望”的情绪。 辛青往后一靠,靠到椅背上,朝盘子里撇了撇头,示意他继续吃。 “怎么这么吓人啊你今天。” 入土嘟囔着,继续吃起了烧烤。 吃完一顿后,俩人付钱出了店。入土本来想付钱,但辛青把钱给先付了。 出了门来,外面还是挺冷。 入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你怎么非要请我,你都是我队长了,还让你花钱,这事儿要是传到材料部里,他们又要笑话我了。” 辛青说:“没事,多半笑话不了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你小子没有明天了”。 入土听得直缩脖子:“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阴间。到底怎么了啊,我看刚刚你也没吃几口。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辛青转头看另一边:“旁边有个街心公园,听说最近在湖中央盖了个凉亭。你想去看看吗?” 入土:“?大、大冬天的去凉亭?” 嘴上这么说,入土还是跟着他去了。 俩人走进了公园里,但没去凉亭。 辛青找了个没多少人的湖边,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对着空荡荡的湖面。 湖边风大,入土被吹得脑门子拔凉,头发都乱飞。 他顶着大风问辛青:“不是要去凉亭吗?” “这儿就行了,刚刚在饭店,我不想闹得太吵太难看。”辛青说,“人家老板娘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不喜欢做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 入土:“啊?” 辛青说:“不用装傻了。告诉你个好事,新来的那个霍柏衣,就是我师父。” 入土愣住。 “他就是去病。”辛青向他重复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了,你又不傻。” “什、什么,问什么?” 入土挠挠后脑勺,一脸不解地往后不自觉退了两步,说,“他说什么了,你在说什么啊?他是不是来跟你挑拨离间了?” 辛青抬起眼皮看他。 “他肯定是来挑拨离间了!” 入土眉头一皱,生气起来,声音都提高了:“我就知道你这师父肯定没憋好屁,他当年就是!自己把自己关了半个来月,一回来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录音,问都不问就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就不是个好人!” 辛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表情毫无波澜,眼神却越来越暗。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入土说,“你不会信他了吧?野哥,没有你这么做人的!你也不算算我跟在你旁边几年了,我在材料部可都给你打了两年多的工了!他才来几天啊,他说一句话你就信?” “你这人做得可不行,你这跟电视剧里那些绿茶在耳朵边上吹股风就立马跑偏的傻逼男主有啥区别啊?”入土越说越愤愤,“再说了,你想想他当年都骂了你什么!你根本就没说过的话他……” “我听了那个录音了。”辛青说。 入土噎住了。 他原本绷紧的神色瞬间土崩瓦解。 他慌了,他忙道:“我……不是,你听我说,我,那个是……那不、不是我……” 辛青笑了:“那根本就不是我没说过的话。我说了,但我不是说他,是你把我录了下来,剪成另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儿去给他了。” “不是,你听我说!”入土忙道,“我那也是有理由的,我……” “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入土哽住。 辛青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直面着他,道:“你告诉我,我哪儿对不起你了——咱俩怎么认识的你忘了是吧,我告诉你,是当年一场路人排位里你因为职业歧视被人针对,我一个刺客,入土,我一个刺客!我一个路人刺客我帮你挡了三个大招!” “赛后队友内涵你,对面还骂你,我帮你骂了一群人,搞到最后我被人埋出生点被人挂悬赏被人挂出ID去避雷,最后还是我师父来帮我的!” “你后来跟我一起打排位,下副本……我哪次分副本奖励的时候我没记得你,你包里有三把大金武都是我给你打的,连我师父都知道我有个魂铠的亲友我特别惦记他!!” “我后来打电竞去了,你说想要神光的签名,我从青训营里打出来,打进二队里,第一次跟着去赛场的时候,我立刻就去帮你要了,我怕弄脏了我还给你套了三层塑料膜泡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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