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现在总有传闻说26岁的崔笑已经想退役了,那么如果他进了前10,来年世锦赛国家队就能派双子星上场。 “崔笑滑成什么样都很好。”林应素教练说道,“不管什么结果,崔笑都是尽力去滑的。” 林教练的意思是让小白别说这种「希望其他人滑出什么成绩」的话。 运动员已经承载了全国的期望,这其实是非常沉重的担子,同为运动员的他们应该更能够体谅彼此,不说这种压力怪言论才对。 祝思白也立刻明白自己这话说的不好,他其实只是期望年底能看到双子星。 好在崔笑本人没在,没有被压力到,但他还是很愧疚,赶紧跟林教练道歉。 —— 新的一天,和前一天一样。 路西收到了很长的天气预报短信,也收到了崔笑的「谢谢小西我会加油」的大吼。 今天下雨,他带了伞。 这天晚上是世锦赛男单和女单项目的自由滑。 崔笑出场时,所有人再次凑到舞蹈教室里。 自由滑算是决赛,大伙儿比看短节目更紧张,教练允许大家从崔笑出场看到比赛结束。 助教拖了很多软垫子过来,路西就近坐下,他习惯坐在角落里,旁边只坐了一个人,是邓畅。 崔笑自由滑曲目是那支中国风的《茉莉花》。他穿着深浅绿色渐变的飘逸上衣和黑色长裤,整个人就像一道春天里惬意的山水风光。 崔笑在冰面正中站好,起始动作如同在花丛中沽酒拈花的翩翩公子,音乐响起时他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潇洒的笑意。 男子单人滑的编排中要求有八个跳跃,这是技术分赋分的关键点,八个跳跃结束才能让人放下心来,在场的都是内行,看到崔笑开始跳跃助滑,明显感觉教室里都安静了。 如果选手有余力的话,会把更多跳跃编排在后半,获得1.1倍系数的加分,但26岁的崔笑体力已经在下滑,选择了更稳妥的编排,开局他就直接上了自己最高难度的跳跃,后外四周跳。 这个跳跃完成得很好,现场一片欢呼声。 第二个跳跃编排是后外点冰四周接后外三周接后外三周,这个4+3+3的连跳是崔笑整套动作里难度配置最高的。 往年他不会上这么高难度,很明显,这次是为了冲一冲高分,保住前10。 在崔笑后外点冰起跳时路西屏住了呼吸,这个跳落冰落的不错,但随后就出了问题。 第二个后外三周,崔笑只跳成了后外两周,第三个连跳则根本没做。 4+3+3变成了4+2,技术分瞬间从10.3+5.1+5.1变成了10.3+1.8,差了将近10分。 虽然崔笑可以在后续跳跃中把某一个连跳改成三连跳,补回第三个跳跃的分数,但是这个跳跃占用了一个连跳的位置,一场自由滑中最多只能跳三个连跳,也就是崔笑注定有一个连跳只能拿到4+2,而不是4+3的技术分了,最少也是损失3分的技术分。 更重要的是4+3+3和4+2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崔笑这样做可能是临场感觉不太好,他也不是大赛型选手,关键跳跃出差错很可能影响后续的跳跃。 果然,第三跳的阿克塞尔三周,崔笑摔倒。 第四跳,后内四周,周数不足且双足落冰。 …… 教室里没再有声音,大家提心吊胆的看。 一整套动作下来,八个跳跃,有五个崔笑都没做好,其中摔了三个,只有开头的后外结环四周和最后的两组三周连跳完成的干净利落。 看到他第四个跳跃开始路西就知道,崔笑这套节目基本不可能把他带进前10了。 崔笑以前也从没进过前10,短节目排名第八是他历史最好成绩。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崔笑的结束动作是如同花蕾闭合,很柔美的一个终止,但定格结束后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可言。 虽然教室里所有人都在拼命为他鼓掌,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怪他,崔笑微笑的脸上却写满了遗憾。 最终成绩出来,崔笑的自由滑分数低到只有150多,这基本上是一个不可能冲进前10的成绩。 后续比赛又进行了一半时,崔笑已经确定无缘前10,不过大家还在看,主要是想看看日本名将折原千里、俄罗斯名将瓦里琴科,以及北美名将杰尔斯之间的神仙打架。 电视画面里,日本小将浅野昴登场,这是一位和邓畅同年升组的年轻选手,正是因为日本有三个参赛名额,他才能以三号种子的身份登上世锦赛。 路西看得正专注,一个助教嗒嗒嗒跑过来,递给他一台手机,小声说,“崔笑找你。” —— “找我?”路西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崔哥?” 旁边,邓畅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助教点点头。 路西有点懵,他和崔笑刚认识两天,虽然崔笑确实对他很好吧,但他完全没想到比完赛了崔笑会给他打电话。 “我用出去接吗?”路西问。 助教摇了摇头,给路西递了耳机,这会儿屋里挺嘈杂的,他就在这儿接电话没什么人注意到,要是跑出去,倒是得被人都看见了。 路西接过电话,压低声音问:“崔哥,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崔笑叹口气,声音带着体力透支后的疲惫:“小西,对不起。” “啊?”路西愣了,“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没滑进前10。”崔笑说,“去年我就耽误了小邓一年,今年再耽误你一年,我真是太差劲了。” “哥,你可别这么说啊。”路西虽然跟崔笑没打太久交道,也知道对方是个责任感有点过强的人,赶紧说,“你又不是为了给我们争名额才滑的世锦赛,你是因为选拔赛滑了第一才为国出征的啊。” 他这么说崔笑愣了一下,但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我……” 他大概想说自己占了名额,因为选拔赛那会儿邓畅还只会两种四周跳,但崔笑只压了他一分,或者他就是想说自己没跳好,因为确实这套自由滑是他本赛季分数最低的一次,如果不是强行上那个4+3+3的难度想保名次不一定会这样。 但这些话路西都没给崔笑机会说,因为路西看得很清楚,运气是竞技体育的一部分,十个运动员里十个有遗憾。 没必要过分纠结于一次发挥失常,不管是多么重要的比赛,非要说的话,退役之后有的是时间纠结。 “崔哥,别想那么多,你短节目已经是个人最佳了。”路西说,“至于名额,无非就是晚一年,今年邓哥——” 他顺嘴想说今年邓畅就能拿回来,话说一半胜负欲的小火苗突然烧起来,烧的他临阵改了口。 谁说他选拔赛一定赢不了邓畅了。 谁说一个名额去参赛的就不能是他路西了。 “今年我就给你赢两个名额回来。”路西最后说。 崔笑那边愣了一下,接着明白了路西这个小弯弯绕,笑了:“行。小西你有这种自信,你肯定能成大事。” “我是世青赛冠军,我已经成大事了啊。”路西说。 崔笑听了一下笑得不行,说小西你太神了。 路西听他心情好了也挺愉快的,笑着附和了两声,忽然注意到旁边的邓畅。 邓畅坐得离他很近,他们俩的垫子基本上挨着。路西靠在墙角蜷着坐,邓畅也屈着腿一只手抱着膝盖,也挺随意的坐姿。 现在这人修长的手指搁在右膝盖上撑着下巴,正淡淡地往他这边看过来。 路西愣了愣。 突然懂了。 喔。 他又听见了。 —— 路西短暂地心虚了一下,毕竟客观来说邓畅现在是比他强,而他说的话和十年前淞城冰场那句「比我弱」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过路西毕竟是路西,他世青赛之后就被好多人说「狂」不是没有道理的。 半秒之后,路西还是自信地抬起下巴,就像做完六连跳那样理直气壮地看了邓畅一眼。 没错,到时候就是比你强。 不服吗? 不服来打我。
第13章 邓畅当然没有来打路西。 他微微偏了下头,迎上了路西的目光。 大片的喧闹、说笑声和头顶的灯光将舞蹈教室切割成一个个明与暗、动与静相间的网格。嘈杂声中,路西握着还保持着通话模式的手机,跟邓畅在其中最暗、也最安静的角落里对视着。 电视里,17岁的日本选手浅野昴做了个难度爆表的后内点冰四周接后外结环三周,这是非常高级的连跳,但是后外三周他没落稳,摔倒了。 虽然没能完全成功,但这么年轻就挑战如此高难度,还是让教室里一阵欢呼和鼓掌声。 路西在这片背景音里理直气壮地瞪着邓畅。 他眼睛形状很漂亮,眼角下面还有小小一颗痣,这么瞪着人也不会显凶,反倒因为刻意瞪着大眼睛看久了有点像猫。 邓畅就也回看着他,照旧是冷着张脸,眼帘微垂着,显得有点倦。 其实这么个不想理人的表情是让人很好奇他为什么能保持这种对视的,但他确实是看着路西,路西甚至能从他瞳孔的光影里看见自己的轮廓。 三秒。 邓畅终于开口了:“你干嘛?” “我……” 路西想说,我今年选拔赛要赢你,但话到嘴边他忽然觉得,对于十六岁的他来说,这话太中二了,属于是根本说不出口的程度。 邓畅又等了两秒,看他没说话,大概是没耐心了,视线又转回电视那边。 这明明是个很细小的动作,却像根针似的,「嗤」一声戳破了路西盛满情绪的气球。 高涨的心情潮水般褪去,沮丧嗖地涌上来。 这是路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的感受。 实际上,不光是这句「今年选拔赛要赢你」说不出口,关于邓畅,他所有孩子气的争强好胜,似乎都说不出口。 —— 路西一直是个很自信的人,唯独在邓畅面前不太一样。 大概从十岁那年就是这样了。 那年在淞城的冰场上邓畅做了一个后内三周,路西说「比我弱」,但那会儿他其实做不了这个动作。他练了很久很久,才赶在自己长到邓畅的年纪之前,完成了后内三周。 但那时候的邓畅已经又解锁了新技能。 这七年,有意或无意,路西一直都在追赶邓畅。 后内三周、高级三周连跳、四周跳;全国选拔赛、集训、世青赛…… 但技术成长期,又都是天赋型选手,差的那一年时间就像永远都追不上。 别管路西再怎么能和去年的邓畅平起平坐,甚至超过同龄的他——比如他是世青赛冠军,而邓畅是第三名——可现在的他依旧比不上现在的邓畅。 他只会两种四周跳,而邓畅现在会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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