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不置一词。 伍睿霖说出自己的看法:“大人,草民还是怀疑,兄长是在钓鱼路上,或者在临淳湖边,遭歹人劫持而失踪,歹人若是求财便也罢了,若是寻仇,只怕兄长的安危就命悬一线了!还请大人务必尽心,替草民寻得兄长下落!” 说着,向下边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奉上了金元宝,呈给杜昙昼。 杜昙昼对伍睿霖献金之举无动于衷,侧过身看向他的眼睛,又问:“除了临淳湖边,令兄还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伍睿霖迟疑须臾,支支吾吾道:“没、没了,他也没有娶妻,也没别的嗜好,又不擅长交际,草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他还能去哪儿。” 杜昙昼点点头,站起身,绕过面前端着金元宝的小厮,问道:“伍睿杰的卧房在何处?本官想要详查一二。” 伍睿霖见他不受,也不敢勉强,亲自为他在前方带路,将他引向兄长的卧房。 去的路上,杜昙昼见到伍铖府里的亭台楼阁与九曲回廊,不由得赞叹道:“不愧是馥州数一数二的富商,这府邸就是气派。” “数一数二不敢当。”伍睿霖谦虚道:“馥州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只有辛良遥一人,草民不敢与他相争。” 杜昙昼随口问道:“辛良遥是行镖出身,不知令尊伍铖当年是如何发家的?” 伍睿霖面露犹豫:“这……草民也不知晓,从未听家父提过。” “是么?”杜昙昼看上去好像没有把他的回答放在心上,欣赏着远处的湖心亭,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家如今是做什么的?本官知道辛良遥家业广,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你们伍家又是靠什么营生挣钱的?” 伍睿霖含含糊糊道:“都是些小生意,不值一提,说出来怕大人取笑。” “伍公子太谦虚了。”杜昙昼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屋子道:“那就是令兄的卧房了吧。” 伍睿霖问他如何得知。 杜昙昼淡淡道:“很好认啊,他是家中长子,卧房定然不会小,而且会很靠近主屋。如你所言,伍睿杰生活并不放纵,又喜爱钓鱼,想来是个性情平和之人,卧房的装饰应该也是如他一样,简洁低调。这些特点那间屋子都符合了,所以本官才做出如此推测。” 伍睿霖连连夸赞,说他真是明察秋毫。 其实这都是杜昙昼现编的,他之所以一眼看出那是伍睿杰的卧房,完全是因为见到了房门外屋檐下的阴影里,立了几根鱼竿。 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是伍睿杰的住处。 但他却没有说实话,而是故弄玄虚了一番。 原因无他,此举只是想要扰乱伍睿霖的心。 从杜昙昼见到他后,他说的话就虚虚实实、半真半假,尤其是关于伍家的家业,更是含糊其辞,不肯说真话。 他担忧兄长是真,可即便是在如此忧心的情况下,依然不肯吐露实言,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要隐藏的真相,比兄长的安危还要重要。 杜昙昼故意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擅长断案的那一面,就是为了敲山震虎,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 一旦意识到杜昙昼不是庸人,而是怀有真才实学的清明之官,伍睿霖的心志定然会动摇。 接下来的问话里,他才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 小厮赶在二人身前,推开了伍睿杰的房门。 一切如杜昙昼所料,伍睿杰房中陈设简单,古朴清雅。 博古架上,除了常见的摆件,还堆放了许多鱼钩,鱼钩各式各样,什么大小形状的都有。 杜昙昼笑道:“令兄果然好钓如痴。” 伍睿霖跟在后头,“谁说不是呢。” 杜昙昼原本正好好站在博古架前,突然一回头,对着窗外断声喝道:“谁在外面偷听?!出来!”
第49章 “蔷薇醉倒于池边,自是一番妍丽景象。” ======= “唉哟!” 窗户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和男子的惊呼。 伍睿霖大步走出去,须臾后,提着一个人的耳朵,把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拎了进来。 那小厮慌忙跪在地上,向杜昙昼叩首道:“大人恕罪!小的是伍大公子的贴身侍从!听闻大公子失踪,小的成日里悬着心,见大人进了公子房中,便想在外头听听,看能不能知道公子的下落!大人明鉴,小的绝对没有坏心思啊!” 杜昙昼垂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曲金。” “曲金?”杜昙昼重复了一遍:“钩者,曲金也。看来你们大公子是真的爱钓鱼,“唉哟!” 窗户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和男子的惊呼。 伍睿霖大步走出去,须臾后,提着一个人的耳朵,把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拎了进来。 那小厮慌忙跪在地上,向杜昙昼叩首道:“大人恕罪!小的是伍大公子的贴身侍从!听闻大公子失踪,小的成日里悬着心,见大人进了公子房中,便想在外头听听,看能不能知道公子的下落!大人明鉴,小的绝对没有坏心思啊!” 杜昙昼垂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曲金。” “曲金?”杜昙昼重复了一遍:“钩者,曲金也。看来你们大公子是真的爱钓鱼,给下人都要用鱼钩起名。” 曲金唯唯诺诺说是。 杜昙昼:“曲金,本官问你,你家大公子除了钓鱼,可还有别的地方常去?” 曲金转动眼珠,用余光扫了眼伍睿霖,见对方面色不善,便对杜昙昼道:“回大人,大公子除了钓鱼,没有别的嗜好,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是么?” 杜昙昼眼睛在博古架上扫了一圈,转身走到床边,把床头枕下摸了个遍,没有发现,又来到墙角的衣箱跟前。 伍睿霖忙道:“那都是家兄的衣物,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大人不必费心去看了。” 杜昙昼一把掀开箱盖:“无妨,本官有的是时间,不怕费工夫。” 伍睿霖藏在袖管里的手猛地攥紧。 杜昙昼把衣服一身身拿出来,伍睿杰的衣衫花色都很朴素,但看得出衣料精致细腻,不是便宜货。 最上面的几件颜色都差不多,他没有官职,按照律法,只能穿白色、皂色,或者灰色蓝色。 但压箱底的一件与其他衣衫都不相同。 那件衣服上图纹锦簇,深灰色的绸缎布面上绣满了金线。 杜昙昼将其他衣服堆到一边,独独把这一件展开,放在桌上细看。 伍睿霖紧张道:“大人,家兄这件衣服没有不合仪礼的地方吧?” “当然没有。”杜昙昼信口胡诌:“本官只是喜欢上面的纹样,想要记下来,回去也做一件类似的。” 伍睿霖抄着手,赔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什么衣服没有,家兄这件寻常衣袍,怎能入您的法眼。” 杜昙昼没有接话,锐利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这件锦袍。 很快他就注意到两处异样: 在锦袍领口处,有一抹暗红色印记;而衣摆处,又有一块近圆形的深紫色污渍。 杜昙昼把鼻子凑到领口,用力一闻,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脂粉味。 是胭脂?还是唇脂? 杜昙昼用手轻轻搓了搓,指尖触感油润,散发出淡淡清香,又并不是做胭脂常用的红蓝花的气味,推测应是唇脂。 能在衣服上存在多日而不掉,定然不是寻常唇脂,应是贵价之物。 杜昙昼又闻了闻衣摆,此处是浓郁的玫瑰味,但看不出染上的是何物。 “你刚才说,令兄还未成亲?” 伍睿霖说是,又有些慌张地追问:“此事和这衣物,与家兄的失踪可有关系?” “本官只是随意一看,你无需紧张。”杜昙昼直起腰,将所有衣服都放回衣箱,“好了,本官探查完毕,不再叨扰了。” 被伍睿霖一路送到门外,杜昙昼拱了拱手,向府衙方向走去。 待听到身后府门关闭的声音,杜昙昼来了个原地转身,朝相反方向径直而去。 那里,是馥州城最热闹的一条街。 街上不仅商户林立,还有馥州城男人最魂牵梦萦的地方——梧桐馆。 梧桐馆是馥州最大的伎楼,因庭中遍植梧桐而得名。 楼内一应装饰雅致清幽,不像妓院,反而像文人墨客的山水厅堂。 天色渐暗,已有男子三三两两走入。 杜昙昼站在街边,原本直接走进去就行了,他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慌什么,我是来查案,又不是来狎妓的。 杜昙昼正了正领口,给自己鼓劲。 就算被莫迟看见了又怎样,我正大光明,我坦坦荡荡。 杜昙昼一口气吸至丹田,义无反顾向梧桐馆走去。 梧桐馆的鸨母也不似其他地方,不会衣着暴露地站在门口揽客,而是打扮得像清贵人家的主母一般,坐在门里的竹编椅子上,向往来恩客点头问好。 她眼光毒辣敏锐,杜昙昼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她就认出对方是生客,从竹椅上起身,款款向他走去。 轻施一礼,鸨母缓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头一回来?” 真进了梧桐馆,杜昙昼又恢复了他临台侍郎的气度,他颔首看向鸨母,慢道:“妈妈好眼力。” 鸨母笑着说:“不知公子喜欢怎样的娘子?梧桐馆内万花同艳,什么样的姑娘,妈妈我都能为公子您找来。” 杜昙昼环视一圈。 梧桐馆厅堂内的景造得极其别致,颇有江南园林内,那种移形换影、一步一景之感。 影影绰绰的帘幕中,隐隐约约传来琵琶声,杜昙昼循声望去,只见厅堂中央的水榭间,有乐伎怀抱琵琶,弹得认真。 她与别的姑娘不同,眼睛从不往四周看,好像弹琵琶不是为了招揽恩客,而是她自己喜欢。 杜昙昼眼尖,一眼就看出她指尖带伤,弹到手指受伤都不肯停,此女之勤勉,只怕某些备考科举的书生也不如。 杜昙昼的目光不过多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刻,鸨母便了然于心,朝水榭中人朗声道:“醉薇,还不快来拜见公子。” 妈妈一声喊,琵琶女恍如从醉心的弹奏中惊醒,抬头怔怔地看了她两眼,才猛地放下琵琶,提着裙子向门口走来。 走到杜昙昼面前,微微一福身:“奴婢池醉薇,拜见公子大人。” 她的称呼用得乱七八糟也就罢了,行礼时一低头,一把金钗直接从发间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池醉薇慌忙弓身去捡,谁知没了金钗的固定,她的发髻太过松散,随着她的动作,满头黑发飘散而下,披在肩头。 “哎呀!”池醉薇又手忙脚乱地去扶头发。 鸨母气得咬牙,在杜昙昼面前又不好发作,暗自咬紧了牙关,教训道:“一天天就知道弹你那破琵琶,连梳头都不会!真是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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