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错了,不聊这个了。”杨朔道歉起来轻车熟路,认错的功力可谓是炉火纯青,“还是聊聊案子吧——既然你昨天看了一晚上的案卷,有什么收获没有?” 看了一晚上无关监控录像的邢司南:“……” 恰好这时候江陆鸣和徐皎一前一后地推门进来,邢司南迅速转移话题道:“问出什么来了吗?” 江陆鸣摇了摇头:“没有。根据周赫公司里同事的证词,周赫的性格很好,为人处事低调,平时极少和人闹矛盾,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周赫是大老板周黎光的独生子。周赫的情感生活也十分简单,我们检查了他手机的聊天记录,发现除了他未婚妻之外,没有任何言语暧昧的聊天对象。” 徐皎也道:“周赫的未婚妻和周赫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国外留学时相识,毕业后一起回到国内,原本打算等工作稳定后就结婚。据她所说,周赫与人为善,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和周赫有尖锐矛盾。” “不是仇杀,不是情杀……”邢司南停了几秒,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会是经济纠纷么?”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杨朔觉悟很高,“我会去跟进有关线索。” “嗯。”邢司南翻了翻笔录记录,“还问出什么别的来了?” “我们还询问了周赫所居住小区的保安。”江陆鸣道,“周赫所居住的湛景天樾属于高档小区,出入都有门禁,陌生人来访需要登记去向。我们拿到了案件发生附近三天的访客登记表,虽然不排除凶手翻墙进入的可能,不过墙上装的高压电网大概不会答应。” “周赫最近有过访客么?” “有。”江陆鸣道,“案发三天前,周赫的父母曾经来看望过他,周赫的女友也曾和周赫共进晚餐。还有一些公司里的同事往来,以及亲朋好友拜访等等。” 邢司南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来访者名单“嚯”了一声:“他还挺忙——女朋友的不在场证明检查过了么?” “查过了。周赫的女友当天在外地出席一个活动,她的同事以及她所居住的酒店前台、监控录像等都可以证明。” “做的不错。”邢司南拿着名单起身,“先从这份名单查起吧,看看里面有没有人曾经和周赫有过任何纠纷,尤其要重点关注案件发生当天的来访者。” 江陆鸣应道:“行。” 邢司南转向杨朔:“周赫生前的行动轨迹路线图调出来了么?” “我查了他的行车记录仪。”杨朔打开文件,电脑屏幕上跳出了一张越州市地图,其中交错穿插着不计其数的红线,“红线代表他最近一个月的行动轨迹,而这一段有大量红线重合的,端点分别为他的公司和他所居住的小区,应该是他日常通勤的轨迹。” 杨朔指了指其他几个周赫常去的地点:“这是加油站,这是周赫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周赫每天固定会去那里买早餐。此外,他还光顾过几家日料店和西餐厅,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或者周末。” “要命了。”江陆鸣光看着那错综复杂的红线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该不会他去的每个地点咱们都得仔细盘查一遍吧?这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邢司南看了他一眼,无情道:“很不幸,是的。” “……”江陆鸣看着邢司南,语气里隐隐带了点咬牙切齿,“我说你们万恶的资产阶级真是闲的,每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给我们这些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制造负担……” “虽然说我的确属于万恶的资产阶级,但我可没有那么丰富的夜生活。”邢司南随口回了一句,“分头行动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曾经和周赫同时出入过这些地方。” 周赫身为本市著名企业家的独生子,社会人际关系极其复杂,人情往来频繁。邢司南带着杨朔江陆鸣整整研究了一个下午,才算稍稍理出了一点头绪。 “鉴于凶手作案时间间隔很长,且计划详细缜密,合理怀疑他在下手之前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观察受害者。”邢司南将周赫的照片钉到白板上,转过身,“房门没有破坏的痕迹,说明是死者主动给凶手开的门,无论他们关系如何,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们认识。” 他拿着记号笔,在周赫的照片上划了一条线:“户口本上登记周赫是独生子,经过我们的后续调查,也排除了他还有私生兄妹为了和他争夺家产谋杀了他等等狗血剧情。” 杨朔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询问了一下死者家属。”邢司南敲了敲白板,“死者的女友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在我们找到更明确的证据之前暂且排除嫌疑。此外,死者还有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名叫方一洲的年轻男性,在死者出事的前一天曾经去拜访过他。” 说到这,他忽然“嘶”了一声,皱了皱眉。江陆鸣问道:“怎么了?” 邢司南翻了翻资料:“……好像哪里有些说不通。” “连环凶手由于某些内外刺激因素而转变目标群体并不罕见,但我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接触到周赫的。”邢司南道,“像周赫这样的富二代,无论是吃饭还是娱乐,去的场所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凶手到底是怎么结识的周赫,并且让他在深夜心甘情愿地给自己打开门?” 江陆鸣猜测道:“也许凶手伪装成送快递,或者物业方面的人员?” “……且不说那个时间点物业和快递有没有下班,”邢司南道,“如果是物业和快递,他完全没有泡茶的必要。” “而且凶手的作案动机也非常奇怪。” 徐皎镇定冷静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前七个案子,死者没有身份,凶手似乎也并不在乎他们的身份是什么。他是在通过杀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单纯地在享受谋杀的过程。” “但到了周赫的这个案子,比起享受谋杀,凶手更在意他杀的这个人是周赫。如果不是周赫和前七个案子的被害者身上都有一个我们不曾发现的共同点……” “那我更倾向于认为,”她淡淡道,“前七个案子和这一起案子,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这个想法推翻了他们之前的所有预设,邢司南还没开口,江陆鸣就惊讶出声道:“怎么可能?你也看过之前的案件,如果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怎么可能做到——” “模仿犯罪。” 江陆鸣一时语塞。 徐皎冷静分析道:“我们的凶手很聪明。他猜到就算我们发现了周赫并不是死于意外,也会关联到五年内曾在越州和全国各地都发生过的类似案件,从而将全部罪责推到那位真正的‘连环杀手’身上。” “如果我们认定了周赫不是死于意外并展开调查,这位‘模仿者’大概会跳出来,特意提醒我们去注意几年前的案件。”她停了一下,看着邢司南,“邢队,冒昧问一句,是谁提醒你,让你去查五年前越州的案子的?” 邢司南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饰地将话题直接引到自己身上,怔了怔。 他沉默片刻,回视着徐皎的目光:“我只是觉得凶手在处理现场的手法上过于熟练老成,可能会有前科,碰碰运气罢了。” 徐皎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犯罪现场的照片。邢司南看了眼手表:“六点了,要吃饭么?我让他们把盒饭拿进来。” “……楚白在的时候请吃海鲜火锅,不在的时候就吃盒饭。”杨朔四十五度角望天,一脸看破了红尘的沧桑,“行了,我懂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剔。”邢司南没好气道,“晚上我得出去一趟。” “干嘛去?” “接人。” “……” 楚白的航班大约会在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左右降落在机场。邢司南无视了嗷嗷待哺的江陆鸣和吵着闹着要一起去的杨朔,在晚上十点半揣着车钥匙,准时离开了办公室。 音响里放着某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温柔的女声婉转悠扬,将故事娓娓道来。虽然以邢司南有限的英文水平很难听明白她是在唱什么,但不妨碍他被这种氛围所感染,想起了一些不可名状又难以言喻的心事。 见鬼,他竟然有一天也会有……心事。 他回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天,他在公大的走廊上遇见了来上课的楚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生是很不恰当的,他知道,但当18岁的邢司南第一次看见楚白时,他下意识地想:他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 于是他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了楚白一眼。 夏末的阳光穿过树枝和玻璃窗,细碎斑驳地落在楚白有些瘦削的肩背上。他很快消失于走廊的拐角处,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过头。 这么多年,邢司南一直以为自己是绝对理性且不可动摇的,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唯独遇到楚白,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和自制力便一次又一次地为了他让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变得瞻前顾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无人时想起楚白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个吻让他们本就纠葛复杂的关系愈加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迷雾,他们隔雾相对,欲挣脱而不得。 邢司南叹了口气,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应该找个有卓越眼光和大局意识的旁观者好好探讨探讨。 于是他拨了个车载电话,铃声刚响了三秒,又果断地掐掉了。 幸好对面的人很有穷追不舍的精神,电话铃声急促的堪比催命。邢司南接起电话:“干嘛?” 陆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明明是你先给我打电话的好吗?” “我拨错了。”邢司南淡定道,“没事了,退朝吧。” “信你个鬼。”陆昭那边静了一会儿,“怎么了?和你亲爱的学长吵架了?” 陆昭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夫也是见长。邢司南没好气道:“……我和他不熟。” 陆昭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他不在?” 邢司南“嗯”了一下。 “真稀罕啊。”陆昭道,“啧,你们两个不是连体婴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洗澡上厕所之外都要黏在一起么?” 邢司南:“……” “哎哟,到底是怎么了?”陆昭奇道,“看你这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还是不是男人了?多大点事儿能给你为难成这样,快说!” 邢司南只好道:“……我跟你说过五年前那次行动吧?” “行动?什么行动?”陆昭没料到他的话题一下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从感情八卦跳到了职业生涯。他兴致缺缺道:“你一年最起码三十次行动,我怎么知道是哪一次?” “……有人亲我那次。”
136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