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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前方无路可走，重新退回来处又显得有些浪费时间。 两难的局面中，约纳斯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我们从潜艇顶部出去，步行沿着凸起的石壁一路往前走。” 这也并非最好的方式。 这块凸起的斜坡有极大的可能是在先前的地震中因为地壳运动而隆起的。灰色的水泥爆裂开来，露出里面的花岗岩层以及沉积岩的侧切面。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能看见斜坡在前方达到最高点，此后应该是逐渐趋于平稳。 但前方究竟会遇到什么，这对约纳斯和莱纳多来说是完全未知的。 驾驶员脱离潜艇坚硬防爆外壳的保护而选择只身前去执行任务，听起来比重回原路与那些机关斗智斗勇更加危险。 但莱纳多知道约纳斯这是在赌。 磁石是在那场发生在太平洋中心地带的余震后出现的，而这里又存在一个如此之大的，既有可能是存放磁石的海底仓库。 更为重要的是，面前的这段斜坡有极大的可能是由于地壳运动向上抬升而形成的，那么按照这样的逻辑来看，只要他们能沿着这道斜坡一路向前走去，说不定就能摸索到整个巨型漩涡流的中心点，也就是磁石所在之地。 “好。”莱纳多点头应下。 潜艇底部两侧抛出坚硬的锚，思思叩进了面前的花岗岩之中借此固定潜艇，避免潜艇在两人离开之后随着水流飘走，断了他们后退的道路。 莱纳多拿了隔离箱，将足以支撑一整天的饮用水与食物装进背包，穿上防护服，朝着约纳斯比了个大拇指。 阀门被人扭开，潜艇最顶部的舱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钻了出来。 站在漂浮在水面之上的潜艇顶部，莱纳多和约纳斯先后打开头顶的探照灯。 潜艇在水面缓缓晃动着，约纳斯站在斜坡上，向莱纳多伸出了手。 掌心隔着厚厚的防护服相贴，莱纳多眯起眼偏头躲开约纳斯头顶的那盏探照灯，凑过去轻轻贴了贴他的肩膀。 即使他们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言语交流，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约纳斯感到无比心安。 他知道莱纳多全心全意支持着他，即使这条路是错的，也心甘情愿地陪他一起走下去。 防护服能抵挡的辐射指数非常高，即使是站在核电站内都可以保证内部的人体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这样高的防护概率之下，其中的代价是厚重闷热的质感以及重达十五公斤的重量。 背负着这样的重量前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考验。 更何况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他们不知道此行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获得他们想要的结果。 防护服内的氧气含量只能支撑最多18个小时，加起来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所以他们只能在能力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走，一刻也不能停歇。 而现在横亘在他们面前的第一道阻碍，是这道接近六十度的斜坡。 没有任何辅助工具，只能依靠双手双脚来抵抗这座依旧带着湿滑水汽的斜坡。约纳斯与莱纳多俯下身子，靠着对凸起岩层的抓握与踩踏，一步一步艰辛地向上爬着。 地球是巨大的，海洋也是巨大的。 此刻灯火通明的太平洋海底基地，坐落于西海岸的西雅图基地，乃至整个A区，整个地球，都没有人会想到在此时此刻，有两个人，他们在太平洋正中那座无人知晓的巨大海底仓库内靠着人体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不断地往上攀爬。 深灰色与棕红色混合着的斜坡上，两道灰白色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而又笨拙，他们缓慢地移动着，一步一步向上走去，仿佛走着那条人类艰辛漫长的进化之路。 要对呼吸进行精准的控制与把握，不能在攀爬过程中剧烈地喘息，因为这样会消耗大量的氧气。而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尽量缩短前进的时间，更要保证每一分氧气都没有被白费，而是被彻底利用。 透明玻璃面罩内的世界是寂静无比的。没有一丝声响，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莱纳多低着头，即使是海底这样温度极低的条件下，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动着。 可是他不能大口喘气，他只能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方式，避免氧气大量消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往前爬了多久，只知道约纳斯在前方停了下来，扭过头来又一次朝他伸出了手。 莱纳多抬起头，再次相贴的手掌此刻已经因为攀爬而变得灰扑扑的。 约纳斯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将他从斜坡上拉了起来。 直到站上最顶端的这一刻，莱纳多才终于发现，就在他们的正前方，那里透着微弱的光线。 光不断摇晃着，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水波纹。 他转头看向约纳斯，对着他眨了眨眼。 他们的选择没有错，前方就是漩涡流中心。 漩涡流中心没有海水，但又因为海底的深度，光线极难照入。 可即使是那样微弱的一束光，在这片黑暗的洞穴中，都显得那么亮，那么令人向往。 他们的任务将会有极大的可能如期完成。 脚步经过处在地面上那层浅浅的沙砾上留下一枚枚脚印，他们就这样往前走啊走，直到前方的那束光逐渐黯淡，最后消失在眼前。 一天又要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只能靠腕表上显示的氧气储备量来判断时间。 还有百分之五十八的氧气可用，距离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 这是莱纳多在训练中从未达到的负重前行记录。但此时此刻，身边有另一个人的陪伴，即使无法交流，周围寂静一片，他却只能感觉到平静与安宁，甚至对未来几小时、几分钟之内即将会发生什么并不在意。 脚下的泥沙逐渐变厚，行走也因此受到阻碍而不得不减缓了速度。 这并非坏消息，而是代表着他们与磁石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步缩小。 拐过拐角，面前是一片巨大的空地。 莱纳多抬头，他站在距离海平面约五千多米的海底，可以透过高楼大厦一般正在旋转流动的海水看见天上悬挂着的月亮和点点繁星。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场景了？ 小的时候，科技高度发达，由于强烈的光污染，人们抬头的时候几乎快要将月亮误以为是一盏悬挂在高楼之上的明灯。直到后来去了南海，没有实验的夜晚，他可以在无人的海滩边行走，躺在沙滩椅上看天。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天空中真的有着和书上一般无二的星星。 但从十二年前的地震之后，他的肩上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也无暇抬头去欣赏这样的天空，更没有看见这样美丽的星空。 万万没有想到，人生中为数不多仰头看见星光，是在磁石形成的漩涡流之中。 约纳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的思绪从天空中拉回了眼前。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莱纳多看见了那枚黑灰色的磁石。 他点了点头，刚想提着隔离箱上前进行打捞作业，却被约纳斯拉住了手腕。 隔离面罩后，他看见约纳斯微微皱起的眉毛，和写满了担忧的双眼。 “别担心。”他隔着玻璃面罩对着约纳斯笑了笑，“我会没事的。” 手腕上的禁锢渐渐松开，约纳斯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莱纳多转身，朝着那曾经夺走木下礼依生命的磁石走去。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他心头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可是他并非放射性物质专家，由他操作的话只能白白增加二人即将面对的风险。 作者有话说: 磁石部分马上就要过去啦
第44章 磁石（三） 他就这样看着莱纳多背对着他蹲下，打开隔离箱，小心翼翼地捻起磁石轻手轻脚地放了进去。 整个过程他都尽量将动作放到最轻最慢，以免任何波动影响到磁石，从而产生更加难以预料的次生灾害。 磁石被彻底放进隔离箱的那一刻，原本形成巨大漩涡流的海水突然崩塌，水流从几千米高的空中铺天盖地地淋了下来，原本中心区的范围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隔离箱的最后一道封锁线还未锁上，莱纳多缓慢地转过身，透过雨幕看见约纳斯站在原地等待的身影。 “走，”他抬起手摆了摆，“快往下面跑！” 防护服之间的信号连接因为磁极性的减弱恢复，约纳斯听见了莱纳多略带沙哑的声音。 他踌躇了片刻，转身朝下面跑了过去。 海水开始从斜坡处向下灌。 脚下的海水在短时间内已经将他的整个脚背淹没。 约纳斯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喘息的声音。 他必须不停地向前跑，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先一步进入潜艇将所有设备都发动，才有可能确保他们两人都成功完成任务，安全返回基地。 莱纳多还在上面，为了确保磁石不会引发其他灾害，他必须以极为平稳缓慢的速度移动。如果漩涡流消逝的速度过快，他即将被淹没在大海之中。虽然防护服能够起到一定程度的潜水服作用，但终究不是专业的潜水服，配重并不足以支撑一个人在水底行走而不受浮力的影响。 但这条路真的太长太长了，长到约纳斯甚至都觉得自己无法完成这项任务。 越往下去海水的深度逐渐增加，直到没到他的腰腹，大大阻碍了他的行进速度。 仓惶之中，他不知究竟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砸出一片巨大的水花。 待到他费力起身的时候，身上的防护服已经满是泥泞，带着深深浅浅的划痕，露出了里面填充的防辐射物质。 从半空中掉落的海水打在透明的玻璃面罩上，溅出四射的水花。 水珠打在身上的时候很疼，但时间越来越久，他的痛觉逐渐麻木。越来越狭小的中心区域里，莱纳多捧着隔离箱缓慢移动着。他能听见海水打在自己身上发出的声音，也能听见水珠爆开的细微声。他在这样的声音中飞速在脑海中计算着漩涡流缩小的幅度，一边缓缓向前移动着。 从还未合上的隔离箱中透出的磁极性相比起原来已经减弱了不少，可还是足以支撑漩涡流的运转。 身边的海水正在不断向莱纳多身边靠近。 他向前迈出最后一步，漩涡流最中心的点在他身后停住。 没有海水再向下掉落，整个中心区域小到只能容纳四个人围成一圈站在里面。 他们的来路已经被淹没，海水呼啸着围绕在莱纳多的身边，他甚至能透过那堵水墙看见里面翻涌的水流。 他不知道约纳斯有没有成功回到潜艇之中，又是否能够凭借潜艇的力量破开水流成功到达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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