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拓抬头望着乔小洋,问道:“记住了嘛?”这大概是他重复最多遍的话之一。 乔小洋低头看着尤拓,他黑亮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看得有些出神忘了回答尤拓。尤拓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嘛?” 乔小洋这才有所反应,他掩饰着尴尬,轻咳了两声,“咳咳、嗯……” “你咳嗽还没好,别出门了!”尤拓听他有咳嗽的动静,便立刻制止他出门。尤拓的语气严肃且有压迫感,说完后还要给乔小洋拆辅助器。 乔小洋一下子急了,他一把拉住尤拓的左手,放进嘴里就咬。 ——这是尤拓给他惯出来的坏毛病。 那会儿是乔小洋刚出院的时候,他脾气一上来就会摔东西、砸东西,如果手边没有可以供他发泄情绪的东西,他就会拼命地咬自己的手背和手腕,而且不止一次将手腕上咬出血来。 后来,乔小洋的情绪一旦失控,尤拓就会让他咬自己。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乔小洋的‘习惯’。 虽然,这些年乔小洋已经好了很多。但他一着急,这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便冒了出来,只要被他抓到,手背上免不了会印上一排齿痕。 疼痛让尤拓皱起了眉,他任凭乔小洋咬着自己,却没有一点要撤回的动作,因为他也成了习惯。 乔小洋松开嘴的时候,一定会露出自己做了错事,又害怕又担忧的表情, 这是尤拓能在乔小洋病后的脸上看到为数不多的表情变化。 在他过往的记忆中,曾经的少年已然回不来了。 尤拓见乔小洋松开了自己的手,便低下头沉默地将他另一条腿上的辅助器重新穿戴了一遍。 “好了。” 乔小洋不敢看尤拓,他回避着他的目光,双手紧紧地攥着素色的沙发巾。 尤拓站起身,将乔小洋咬伤的手藏在了背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一边扶乔小洋,一边说道:“没事儿了,走吧。” 乔小洋不敢抬头,拼命的抠着手指。 尤拓见他迟迟不起身,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重新蹲在乔小洋的面前,望着他溢满眼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打湿,湿漉漉的…… 尤拓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也不敢看这样的乔小洋,他从不逾越他们之间的鸿沟,他甘愿在这件事情上做个懦夫。 尤拓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语气不好。” 良久的沉默后,乔小洋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了劲儿,他鼓足了勇气问道:“……疼吗?” 这是第一次,尤拓在被乔小洋咬了之后,他给他的‘关心’,尤拓在错愕中望向了乔小洋,乔小洋红着双眼也在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尤拓仿佛才是那个被‘治愈’的人,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带着齿痕的手,回应着乔小洋的问题,“不疼了。” 乔小洋其实有准备好多要说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些未能言说的话,又重新被他藏进了心里,成了他的秘密。 “尤拓。” “嗯。” “……” 没关系,我……我可以一直一直地等下去……
朗闻昔在工作室里等乔小洋等得花都谢了,他的‘管家大人’才带着‘精贵主人’姗姗来迟。 乔小洋一进门,朗闻昔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对了,明明在电话里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蔫头耷脑的了? “哟,这是怎么了?”朗闻昔走上前,摸了摸乔小洋的脑袋,“这是会被谁欺负成受气包了?”朗闻昔说完后,眼睛看向了一旁冷着脸的尤拓。 “没有人。”乔小洋摇了摇脑袋,没有直面回答朗闻昔的问题。 “行吧。先带你参观一下我的画室。”朗闻昔拉着乔小洋,跟他介绍自己的小画室,“慢点儿,绕着过来,别绊着。” 朗闻昔见乔小洋的腿上穿着辅助器,便没有去扶他,而是牵住了他的手,示意让他慢点儿走。尤拓紧跟在乔小洋的身后,随时都做好了要扶住他的准备。 “我弄得比较简单,对我来说能用就行,这些小柜子都是在拼夕夕上买的,可划算了。”朗闻昔边说边指了指墙角堆放的作品,“那些都是撤展的画,准备出手了,留着也没用。” “嗯?你不做展了?”乔小洋好奇地问道。 “做啊,不过国内和国外的审美方向不太一样,所以得换个方式。”朗闻昔又指了指另一处排放的作品,说:“新画。” “那你不回西班牙了?” 朗闻昔看着乔小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笑意,乔小洋立刻就心领神会了。 朗闻昔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所向往的一直都是那个人。 “你这摆了这么大阵仗是干嘛的?”乔小洋看着地上的画纸中画了许多组合的涂鸦符号,问道:“这是什么新项目吗?” 朗闻昔随手拿起了一张‘音乐贺卡’的照片说:“把这个图拆解了。” “啊?拆图?”乔小洋眼中的色彩跟朗闻昔不太一样,他因为大量的服用药物造成了视觉神经上的紊乱,导致他对于带有灰度的颜色分辨不清。 朗闻昔指着杂乱无序的画面,跟乔小洋解释道:“我需要将规整线条提取出来分成一个图层、相同符号提取出来再分成一个图层,再接下来是颜色、形状、象征形物体、以及这些无目的乱线进行一一的分层。” “你要一个个找出来啊?我……我对颜色可没有以前那么敏|感了。” “没关系。要是可以的话,你帮我把这些四角星分出来就可以,最好能在固定位置上,带颜色的我可以自己分。”朗闻昔又补充了一句,“你看看能设法连起来。” “哦,我大概明白了,你这里有硫酸纸吗?”乔小洋大概了解了朗闻昔的意图。 朗闻昔从纸张架上给他翻出了硫酸纸,递到了乔小洋的面前,“OK,交给我吧。” 乔小洋接过硫酸纸坐在了朗闻昔的画桌前,他拿起纸笔开始进行一比一的位置找点儿。 尤拓走过去,默不作声地蹲在乔小洋的面前,将他双腿上的辅助器松了松,这样会让乔小洋的膝盖在打弯儿的时候能舒服一些。 乔小洋手中的画笔没有停下来过,但当尤拓起身的时候,乔小洋低声地说了一句。 “谢谢。” “嗯。” 尤拓背着手,干站在一旁。朗闻昔将地上的剪刀递向了他。 “辛苦这位大哥,帮忙把地上带颜色的图形剪下来吧。”朗闻昔给尤拓也找了个活儿。 尤拓没有拒绝,而是俯下身接过朗闻昔手中的剪刀。他拉了拉自己裤管,盘腿坐在了地上,他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起了地上的画纸。 尤拓看着画上的图案有些手足无措,他小声的问道:“沿着这个图案的边儿剪下来就可以吗?” 朗闻昔点了点头,说道:“留个白边儿也行,只要是图案别剪豁口就成。” 尤拓下剪刀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比他在部队第一次握枪的时候还要来得紧张,他压根没明白朗闻昔说的第二种方式——留白边? 他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沿着边缘线裁剪着,这细致活简直要了他的命。 时间一晃而过,画桌上铺满了乔小洋用硫酸纸试出来的图案,目前看来每一张都挺莫名其妙的,他总觉得这些四角星好像是缺了一个部分。他每次感觉某个图案要出来的时候,最重要的那个‘点’就消失了。 乔小洋重新拿起‘贺卡’的照片,仔细地看了起来,用画有图案的硫酸纸在上面一一比对着。 ……就差南风团队一点点儿。 突然,尤拓放下剪刀,从地上快速站了起来,他警觉地来到了落地窗前。 朗闻昔和乔小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怎么了?”朗闻昔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 尤拓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后,拉上了窗帘,回头望着朗闻昔,问道:“你平时在屋内会拉窗帘吗?” “啊?偶尔拉,白天需要自然光线,晚上有的时候就忘了。”朗闻昔回道。 尤拓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记得拉上窗帘,你被……偷窥了!” ——偷窥?
第一百二十章 偷偷后退 这晚的夜色不算好,透过沉沉的乌云,只能看到一丝丝月白色悬挂在天空之中。星辰隐去了踪迹,穹顶的黑暗里透着一种吊诡的朦胧。 大脑中袭来的恐惧让人感到无比的窒息,无措的慌乱叫人无所适从。 从尤拓口中说出的‘偷窥’二字,并不像是那种‘畸形癖好’的释放,而是一种‘压迫式’的谋害,朗闻昔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能是来自于差点在水中溺死,也可能是在‘零下’遭到的绑架…… 短短的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前些年他在西班牙不是没有经历过危险,但现在的朗闻昔会因为不再是一个人后,而变得更加得惜命。 朗闻昔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两腿被压得有些发麻,小腿肚子也因为紧张感而抽筋。他慢慢得挪到了尤拓的跟前,低声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朗闻昔并不是质疑尤拓所说的推测,自从他知道尤拓是特种兵退役之后,他对他的敌意就减少了许多。 尤拓看了看猫在自己跟前的朗闻昔,回答道:“我刚刚给乔小洋松他的辅助器时,对面那间屋子的灯还是开着的。而且有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那里。直到我刚刚坐下剪东西的时候,那个人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可我走过去看的时候,那里突然就灭灯。” 说完,尤拓指向了对面高层的顶楼。 朗闻昔看着尤拓,内心的慌乱全写在了脸上。 尤拓见他脸色的不佳,又补充说道:“也可能不是盯着顶层,或许是楼下那一层。” 尤拓不说还好,一说朗闻昔的心更慌了,“楼下是付斯礼家。”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乔小洋握了握朗闻昔冰凉的手指,安慰道:“别担心,要是在发现就报警。现在,我们多注意一点儿就好。” 报警? 确实应该是付斯礼说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付斯礼回来的时候,见顶楼画室灯是亮着的,便直奔楼上而来。 一进屋,就看到满地摊放的画纸和画笔,屋里三个人同时朝他投去了目光。 付斯礼有些好奇,朗闻昔不是要去乔小洋画室的吗?怎么三个人又聚到了他自己的画室? “这110还没打呢,警察不就来了。”乔小洋见付斯礼回来,一点儿也没有要撒开朗闻昔的手。 付斯礼的视线自然是落在了他俩拉住的手上,付斯礼也不想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于是他看向了尤拓,尤拓所幸闭上了双眼,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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