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都二十七岁的人了,如果按照他说的,母亲去世也已经九年,他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应该早已习惯处理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不能因为商月城比自己小三岁就总是把他当小孩儿看,万雪告诉自己。 -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冬天的太阳不像夏天那般炽烈,但也给这西北风凛冽的北方城市添了些温度。 万雪下车,裹紧了身上的加绒风衣。他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再加上前段时间大多都在家养病,被暖气烤的都快流鼻血,并没有像别人一样一步步踏进北方的冬天。 此时冷风一吹,才意识到自己的确该像个北方人那样添一件羽绒服了。 关爱学校似乎始终都是那么平静,即使是发生了案子,学校里的一切还是一如往常,说不上来这安静的氛围,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麻木。 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吃街的时候,万雪意识到,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早晨吃的那点饭也早早都消化完了,肚子已经开始抗议,旁边的商月城似乎也有点饿地盯着街边的小吃店发呆,于是万雪果断拉起商月城,走进一家拉面店。 关爱学校旁边的店家似乎不少都是残疾人开的。这一点在万雪走进店门的时候便意识到。 拉面店唯一一个服务员是个只剩一条手臂的壮实男人,右边袖管空荡荡地打了个结,悬在身边,看到万雪和商月城进来,招呼道:“随便坐,要点什么?西红柿鸡蛋和牛肉的卖完了。” 万雪看了看菜单,又把菜单递给商月城。 商月城眼神在菜单上扫视一下,说道:“炸酱吧。” “那我也要炸酱的。”万雪抬头看向服务员,服务员点头,接过商月城递过来的菜单,转头向后厨站着的男人喊道:“两碗炸酱面。” 后厨站着的男人没有应声,兀自去揉面。 商月城看了看四下的环境,又偏头向这里的后厨瞭了一眼,说道:“这里还挺干净的。” 万雪点点头。本来以为只有一条手臂的服务员的店卫生环境会不尽如人意,但显然这家店不是。 桌椅上没有油污,玻璃干净通透,服务员虽是个壮实男人,但为了干净和方便还系了个碎花围裙,后厨揉面的主厨手上还戴着橡胶手套。 两碗热腾腾的炸酱面端上来,服务员虽然只有一条手臂,但干活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万雪挑了一筷子面。虽然他作为一个吃粉长大的南方人不太爱吃面,但这家店的炸酱很香,面拉得也很有劲道,就连对面坐的商月城也不禁赞叹:“这家拉面师傅的手艺不错。” 万雪打趣道:“要不,你和人大厨取取经,回家做给我吃呗?” 万雪就是无意提一句,没想到商月城吃完面之后,还真的去后厨叫住主厨,问这炸酱怎么做的这么香的。万雪想拦都没拦住。 主厨盯着商月城,半晌不说话。 商月城以为大厨是不愿意透露“商业机密”,商月城接着解释道:“我们不是同行,就是我朋友吃了你们这儿的面觉得挺好吃的,我想回去做给他吃。” 主厨还是不说话。 商月城两次热脸贴了冷屁股,有点毛。 服务员连忙上前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客人,我们店主不会说话。” 商月城这才明白,原来店主兼大厨是哑巴。 原先以为这大厨是因为性格不好或者看他不顺眼才摆出这一副表情,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时,大厨指指服务员,做了个写字的动作,又指指商月城。 独臂的服务员冲商月城比个大拇指:“他让我把配方写给你,你稍等一会儿哈。” 万雪看看旁边用左手写字的服务员,又看看旁边认真点头的商月城,不禁对商月城有了些新的认识。 要配方的商月城又像个小孩儿了。 服务员此时已经把配料写好,递到商月城手里,商月城接过道谢,结账的时候给了张整钱,连找零都没要,直接离开了拉面店。 离开的时候,万雪忍不住问商月城:“你真的去要了啊?我就是说着玩儿的。” 商月城盯着面前的配料,脑子里似乎已经开始做饭,和万雪说话也没过脑子,直接从嘴里蹦出来了:“面对美食岂有不讨教的道理,更何况你想吃,当然得为你学会了。” 万雪没由来地脸上一烧。 商月城可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说些什么,他正全神贯注在店员写下的炸酱制作方法上。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句说不准是潜意识的感情还是回敬万雪那句玩笑话的“你想吃,当然得为你学会”像是一颗石子,敲动了万雪内心尘封的平静。 心湖一层层涟漪荡漾。 万雪不说话,默默走慢几步,跟在商月城身后打量着他。 但随即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直接在万雪的心湖附近点了一颗炮仗,把那一点点微妙的心动涟漪轰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巨浪翻涌。 万雪在路过关爱学校大楼的时候,望着通往地下室的那扇大铁门,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沿着向下的楼梯,来到大铁门前,看到铁门的某根铁柱子上有一块深红的斑块。万雪上手轻轻摸一摸,颜色并没有蹭到手上,但通过他的经验,他能推测出,这是血迹,并且刚干不久。 它隐藏在铁本身的颜色和常年侵蚀留下的锈迹之中,如果不是仔细观察,还真不容易找到。 商月城也凑上来,看了看万雪找到的血迹,再看看用来给大铁门上锁的那把沉重的大锁。 锁也是铁制的,锁孔处几处锈迹有划痕和新鲜剥离的迹象。 应该是被撬开过。 商月城和万雪交换了一个眼神,商月城点点头,万雪就像是得到许可一样,伸手往商月城身前一拦,商月城也很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 万雪抬起腿,照着铁门的横杆,“砰”地一脚踹了上去。 或许是铁门上的铁锈太厚,万雪这一脚踹得铁门的缝隙里扑簌簌掉下了不少砖红色的铁锈,却没能把铁门的门锁踹开。 由于反作用力,万雪踉跄一下。为了保持平衡,他的身子转过去,顺手抓了一下身边的商月城来稳住重心。 商月城以为万雪要稳稳身子再动脚,没想到万雪直接以侧身的姿势抬腿,一个侧蹬把铁门的门锁踹坏了。 铁门没有了门锁的束缚,向后弹开,撞在侧面的墙壁上,这一撞又震下了不少铁门上的铁锈。 商月城和万雪沿着向下的楼梯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二人走进去的动作激荡起不少的灰尘,商月城抬手捂住嘴,万雪被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墙上有电灯。商月城和万雪都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照亮漆黑一片的地下室。 循着光往里看去,里有一些盛放蔬菜的箱子,大部分已经空了,还有一部分里面有一些剩下的尼龙袋或者网兜。 向前走几步,商月城看到一道上锁的门,门旁边的墙上有一块被灰尘覆盖的标识牌。 轻轻抹掉标识牌上的灰尘,可以看到上面写着“厨房”两个字。 联想到学校的布局,商月城大概能猜到,这间地下室和食堂是连通的。可能由于食堂前些年修了新的仓库,这间地下仓库渐渐也废弃了。 “商月城。” 商月城听到万雪连名带姓地叫他,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他转回头去,只见万雪的手电筒光照到的地方,仰面躺着一个男人。 确切地说,是男尸。 男尸面目狰狞,大腿以上肚脐以下的部位布满刺创,血肉模糊。脖子上的割痕一道叠着一道,伤痕处露着白森森的颈椎骨。 “又一具尸体。” 第36章 二十七年(七) 死者的身份不难查,因为不少警员都见过他。 死在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正是之前盘查的时候查到的嫌疑人,靳越。 靳越的尸体很惨烈,两腿之间被细长的单刃刀刺了不下三十次,导致整个部位几乎变成了一滩肉泥,很难分辨出原来的样子。 并且那些伤口都有生活反应,这证明,凶手惨无人道地捅靳越时,靳越还活着,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致命伤是位于靳越脖颈处的那一道差点斩断头和脖子联系的裂口。 程法医推定,死亡时间是在上午的八点钟左右,正是他们上班准备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 “嫌疑人你们没看住吗?”蒲莱正对着昨天被派去看着靳越的几个年轻警员发火。 “我…我们看着啊,可是早晨进去送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跑的…” 蒲莱发起火来有些可怕,几个年轻警员个个把头缩起来,生怕下一秒蒲莱的拳头就要落下来。 “行了,蒲莱,你就别折腾这群孩子们了。”石向晨上前压下蒲莱快要扬起来打人的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看,“从窗户翻出去,顺着水管爬下去,这身手,媲美飞天大盗啊。” 石向晨在窗台和墙外的水管上都提取到了靳越的指纹,他鞋尖擦蹭过的痕迹也很新鲜。 蒲莱咬咬牙,有种火没处撒的窝心。 “而且你知道吗,去搜靳越的家,有意外收获。”石向晨说道,“我得去和商队说一下,他现在在哪儿啊?” 蒲莱说:“刚刚才在队里见过他,好像进了办公室,你去看看吧。” 石向晨走近,看到队长办公室的门没锁,又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便推门进去:“队长——” 映入眼帘的,是办公桌前有一个人扑到商月城怀里,商月城也抬起半边肩膀挡住那个人,背对着石向晨:“有什么事儿吗?” 石向晨看到队长办公室里有人,又看到商月城不太自在的动作,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哦吼,看来是队长媳妇儿来了。 “有个线索得和你说一下。”石向晨探头探脑,想要一睹队长媳妇儿的真容,可队长媳妇儿在队长怀里扑得严严实实,队长也把自家媳妇儿挡得一点不漏,石向晨什么也看不到。 “你先出去吧,我等会儿出去找你。” 石向晨语气都意味深长:“哦~好的商队~” 说罢,转身出了门,把门带上。 然后,就对附近的人说道:“队长媳妇儿在他办公室!” 大队顿时被点燃了,商月城的手下们纷纷凑到队长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到办公室里队长和队长媳妇儿的响动。 就连一开始传出这个八卦的石向晨都被挤到了后面。 石向晨探头探脑地还想回到一线收集情报,但奈何挤不过其他人,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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