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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有发现疑似凶手的生物检材吗？”商月城提问。 法医和技侦都摇摇头：“除了那四枚指纹，别的检材暂时没有发现。” 此时，在会议室里坐着的一个发际线很危险的男人起身，可以看到领子里是白衬衫。他声如洪钟地说道：“没有线索就继续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凶手给我挖出来！” 这一句话像是给全局的警察们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个个摩拳擦掌。 但万雪留意到此时的商月城不太对劲。他右手拿着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随便划拉了几个字，然后就把本子合上了。从他的动作看来，也没像旁人那般的兴奋，反而有点颓废似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商月城对破案很上心，要不然，他不会因为惜才而把万雪带回靖雪市局，也不会将近两个月时间四处奔波，为了那些已经被岁月磨去痕迹的陈年旧案。 虽说解决了几起，但大多案子还是像挂钟一样高高挂在那里，看得见却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盯着指针一分一刻地倒数，慢慢归零——那是案子的追诉期。 面对有了新的线索和新的侦查方向的“红结案”，商月城的反应有点低迷。 万雪正疑惑的时候，一声脆响传来。 万雪身体一滞。完了，犯事儿了。 万雪改不了这爱把脚往办公桌上搁的旧毛病。 在他还是雨凛市的方砚清时，他桌子上就专门腾了一块地方用来搁脚。当时童戟没工作的时候经常来他的办公室，每次看到方砚清坐着转椅，两条长腿搭在桌子上，童戟就敲敲方砚清的膝盖，然后调侃道：“腿长得没地儿放？” 此时，方砚清总会冲童戟挑眉一笑：“对啊，哥腿长，羡慕不？” 这毛病，也被他带来了商月城的办公室。坐在商月城办公桌前面，万雪就忍不住把脚搁在办公桌上，忘了商月城的桌子上还放着别的东西。 万雪小心翼翼地把腿收回来，低头看向地面。 果真，地上几片白色的碎瓷片，有弧度，还有浅浅的水渍和一个杯垫。看来，刚刚摔下去的，是商月城的杯子。 “希望这就是个普通的杯子。”万雪捡起几块大的碎瓷片，扔到垃圾桶里，又在商月城办公室的门后找到了扫把，扫走了剩下几块小的碎片。 万雪正愧疚着，突然转念一想，正好，他杯子碎了，那就有理由再买一个，当做他送自己打火机和钥匙包以及那个已经被万雪放在玻璃盒子里供起来的，救过他命的金属烟盒的回礼吧。 正想着，万雪的视线却被桌子玻璃板下面压着的东西吸引了。 杯子原先应该是放在杯垫上，此时两样东西都被万雪不小心蹬下去了，露出了藏在杯子和杯垫下面的一张照片。 万雪轻轻抬起玻璃板，把杯垫下面的照片抽出来。 照片不是很清晰，上面是一男一女，男人毫无疑问是商月城，那张漂亮脸蛋估计在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张了。 而女人的脸，却是万雪没见过的。 女人很好看，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惊艳的好看。皮肤胜雪，眉眼清丽，唇红齿白，搂着商月城的胳膊灿烂地笑着。透过照片，也能感受到女人眼角眉梢散发的迷人。 而照片上的商月城剃着短短的寸头，穿着蓝色的衬衫，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面对镜头。 万雪想到蒲莱和温黎今天质问他的，商月城有没有女朋友的事儿，万雪此事发现这张照片之后，不禁怀疑，照片上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队长媳妇？” 看照片上的女人胳膊瘦长，腿应该不短。商月城有一米八多，女人能把头靠在商月城肩膀上，如果算上女人会穿高跟鞋，那她至少有一米七，在女人里算个子高的，也符合他们描述的“个高腿长”。 万雪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在图像背后，万雪发现了一个小字，写在女人的身后，是一个“弦”字。 照片有一层塑封，又在玻璃板下面压着，很少与空气接触，塑封里面也没有折痕或者鼓起的气泡，难以通过纸的氧化程度来推测拍摄时间。 只不过，从照片上的商月城来看，似乎是比现在要年轻一点。 万雪朝照片里的商月城头上弹了一下：“照片里这样儿才像个傻小子嘛。”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商月城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呆呆地看着手里拿着照片的万雪。 万雪也抬头看着商月城。商月城出现得如此突然，一时间他也没了动作，手里的照片还举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向商月城。 沉默在二人之间流转了几秒钟，商月城关上了办公室房门，几步走到万雪面前，把他手里的照片抽走，压回玻璃板下面：“随便拿别人东西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万哥。” 万雪也自知理亏，总觉得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的尴尬，于是顺势在转椅上把腿盘起来，两手扶着脚踝，转椅跟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月城，我不小心把你杯子打碎了，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商月城看到万雪拿着那张照片，自己的桌子上又没有杯子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应该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平常都把杯垫放在照片上方，那杯垫也是有很久没有挪动过位置了，只有他自己打扫的时候会把杯垫拿起来擦擦下面的玻璃板，再把杯垫放回照片上面遮严实。 万雪看商月城似乎在想什么，有些出神，歪头看向他：“哎，队里都在传你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照片上这人啊！长得真好看！” 商月城不得不感慨市局八卦的传播速度，短短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不仅全队人都知道了，就连另一位“当事人”——被石向晨误会的“队长媳妇儿”万雪也知道了。 他只得出言解释：“是个误会，我没谈恋爱。” 万雪相信商月城说的话，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不问下去，那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尴尬又会重新回到二人之间。 本来挑明商月城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情就已经让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僵硬，如果再添上几段不愉快的对话，万雪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和商月城同住一屋檐下了。 他还没吃够商月城做的饭呢。 于是，万雪接着开口，为了保证二人之间时刻有点说话声：“那照片上这漂亮姑娘是谁？和你挺般配的，什么时候认识……” “那是我妈。”商月城没有看万雪的方向，而是自顾自地打开文件柜，把手里拿着的几份文件放进去，又拿出来几个文件盒，再锁上柜子。 “阿姨啊，长得挺年轻的。”万雪隔着玻璃板摩挲摩挲商月城身边的女人，也就是商月城母亲的脸。 经商月城这么一说，万雪再看照片，发现母子二人还是挺相似的，只不过商月城的母亲长得年轻，二人又是完全不同的气质，所以万雪一时间才没认出来。 “这照片什么时候照的啊？”万雪问道。 “我十八岁的时候。”商月城还是没有看万雪，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不知是不是有意识地在逃避，“去海边玩的时候照的。” 万雪低头看着照片，突然想到自己在南方的父母，这么多年也没回去看过一眼。他不知是在问商月城还是在问自己地来了一句：“过年的时候回去看叔叔阿姨吗？” 万雪抬头，这次他对上了商月城的视线。 商月城的眼神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情感，万雪只觉得看进去的时候像是有一层黑雾笼罩着，他看不见也摸不着商月城的内心。 那是一层商月城为自己筑起的屏障。 商月城也盯着万雪，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我爸。” 万雪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 和商月城认识两个半月时间，他一直独居，没有接到父母的信息或电话，甚至连家里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家庭照片，办公桌下面这张照片也只有他和妈妈的合照，他早就该想到，商月城的家庭生活很大可能不尽如人意。 万雪在内心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骂道：让你丫多嘴。 可当商月城说出接下来的话，万雪却哑口无言。 “我妈……她在照完这张照片之后不久，就自杀了。” 第35章 二十七年（六） 万雪适时地闭了嘴，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去关爱学校附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说罢，万雪上前，坐在沙发上，一手揽过商月城的肩膀。商月城的肩膀宽而紧实，万雪搂着想往自己这边靠时，竟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万雪四肢较常人长一些，收紧了也能传点力量到商月城身上。 大学和童戟混的时候俩人都没心没肺，不开心打一架就了了，打完又勾肩搭背地出去喝酒，一直过得粗糙导致万雪不是很会安慰人，只能用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传达力量的方式让商月城振作一点。 商月城点点头，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门。 这一阵敲门声把商月城从过去的回忆里拉出来，他看着门口，一手把万雪推到办公桌后面：“躲好。” 万雪意会，缩到商月城的办公桌下面，静静地听着办公室里的动静。 来人居然是程法医。 万雪和程法医交情不错，见面也没什么需要避着的，可既然他已经藏到了商月城的办公桌下面，再爬出来的话，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和商月城刚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万雪索性就这么躲着了。 程法医来似乎是找商月城商量什么事的。 “你确定吗？老商，这东西……可能只能提取这一次啊，如果比对不上的话，那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商月城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如果不是，我认了。如果是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凶手的。” 程法医似乎还有些犹豫：“老商……你做这件事可别后悔。” “既然是下定决心的事，就没有后悔一说。” 万雪大概明白，是商月城让程法医提取些什么，大概是粘附在某样东西上的微量物证，提取一次可能就会破坏整件物证导致今后不能再用。 原先他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就够扑朔迷离的，现在发现，商月城身上的谜团，一点都不亚于他。 程法医没有多逗留，和商月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商月城敲敲办公桌的桌面：“万哥，出来吧。” 万雪再看到商月城的时候，发现商月城一改颓唐，眼神清明，周身散发着熟悉的雄性动物的威严，眉头微微下压，像是第一次和他见面时那个身边立体声环绕着“我是精英”“我是老大”“我不好惹”的商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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