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尧哭得抽噎不止:“我……我好想你……”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这句话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但是谢桑言听见了,他也回应了:“我也很想你。” 叶尧不肯从他身上下来,谢桑言就这么抱着他进了房间,将他轻轻放到床上时,叶尧还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不见了。 谢桑言坐在他身边,二人近在咫尺,他问道:“不怕我吗?” 叶尧摇头。 “我是鬼啊,你也不怕?” 叶尧摇头,眼睛都哭肿了,道:“不怕。” 谢桑言弯着嘴角,轻揉着他湿透的眼睫,道:“晃晃现在好勇敢啊。” “不要走了好不好?”叶尧抓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谢桑言的掌心,像小猫一样蹭着他,恳求道:“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好,”谢桑言暗暗咬紧了牙,严肃道:“不走了,我再也不会走了。” 叶尧在谢桑言怀里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已经没有眼泪流出来,他紧紧攥着谢桑言胸前的那片衣料,用力到关节都泛了白,舍不得松开。 相认了,哭够了,疑惑和不甘就上来了。 叶尧问:“你回来就回来,为什么要扮成谢北望骗我?” 该来的总会来,谢桑言轻叹一声,老老实实开始解释:“我怕我出现在你面前后,你会厌恶,会愤怒,会……不想再见我。我以为你讨厌我。” “为什么?你怎么会认为我讨厌你?” “我们分开的那一天,就是被拍了照片之后,”谢桑言说到这里,顿了顿,“你没有正眼瞧过我,而且,话也说的很少,最后还拒绝让我送你回家,所以……” 就因为这些举动,他就这么下了【讨厌】的结论?! 叶尧出离的愤怒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谢桑言苦笑:“因为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叶尧愣住。 “在喜欢的人面前,我的自信哪里有用武之地?” “我天天陪在你身边,你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可是你却一直把你讨厌同性恋这句话挂在嘴边,我也会怕,阿尧,我怕你哪天知道我的心意之后,就会讨厌我了,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和你分开,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哪怕……”谢桑言眼睫轻眨,嗫嚅道:“哪怕我们的关系永远都止步于‘朋友’,也没关系。” “只要你幸福就好。”他笑容苦涩:“如果,我早知道你的心意,我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叶尧嘴里发苦,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声细碎呜咽。 两个人,因为当年阴差阳错下的一个不算是亲吻的亲吻,彼此都以为对方厌恶了自己,他们分开前的最后一面,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有说成。 叶尧问:“既然是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自杀?” “你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见我?沉月说你不得自由……为什么?”想问的问题一大堆,谢桑言将叶尧揽进怀中,轻声道:“好,我慢慢说给你听。” …… 叶尧枕着他的胸口,抬眼,乖乖地等着。 “当年,我并不是自杀。” “而是有人要我的命。” 当年,谢桑言和他在岔路口分别之后,人本就还在低烧,又因为照片的事情心乱如麻,也不想回家,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那条荒郊河。 深夜桥边空无一人,他趴在桥边栏杆上吹着风,听着河水湍湍,手指抚上自己的嘴唇,又想起叶尧拒绝自己送他回家,情绪更加低落。 他不知道明天要用什么表情去见叶尧。 他就这么一直站在桥上,在天快亮的时候,一辆黑色的suv突然停在了路边,轮胎因为急刹而和地面剧烈摩擦,动静很响,谢桑言闻声,下意识看了过去。 车上下来了四五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他们二话不说就朝桥上走来。 桥上只有他一个,这么有目的性的动作让谢桑言霎时起了警惕心,他站直身子,紧紧盯着那群人。 他试探着后退了一步,那群人的脚步明显就放快了。他确认了,这群人就是冲他来的!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为什么自己会吸引这些人的注意,以他现在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抵抗这群五大三粗明显训练有素的成年人,他就想着赶紧跑。 谁知跑出去还没多远,身后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人猛地把他扑倒在地,他的手臂被拧着别到了背后,另外几个人上前帮忙,将谢桑言整个抬起就往护栏边上靠,他们要把他扔下河! 谢桑言拼命挣扎,可是身上还有被卢星平他们刚揍出来的伤,低烧也使得他浑身无力,他在被推下河的时候,反手用力抓住了护栏边,单薄如纸鸢的身体悬在高高的桥上摇摇欲坠。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咒骂了一声,仿佛在抱怨为什么谢桑言这么难对付。不等谢桑言往上爬,不知是谁重重一脚踩上了他的手,鞋底还用力碾了碾,脆弱的手指被一个成年人压上全身的体重这样碾压,指骨好似当场折断一样,皮肤裂开,溅出了血花,滴落在桥面之上。 事出突然,谢桑言吃痛之下条件反射松开了手,坠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他在水里晕了有两三秒的时间,不过很快他就醒了过来,他扑腾着浮出水面吸了一大口空气,好让自己不至于活活淹死。 他不敢停留,气都没喘匀就手脚并用往岸边游,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后发出扑通扑通的水花声,似乎是看见谢桑言还活着,那群男人情急之下也跟着跳下来了。 谢桑言脸上都是水,湿漉漉的额发贴在脸上,他也顾不得去捋开,从发间蜿蜒而下的水流涌进他的眼睛,刺得他眼球生疼,可他不敢停下。 眼见就要到达岸边,他的脑袋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重重按压进了河水之中,惊慌之下,鼻腔和嘴巴里不可控地吃了水,水呛进了喉管,胸腔里弥漫着无法忽视的刺骨疼痛。他痛苦之下极力想要去推开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可是很快他的四肢也被人按住,无论怎么挣扎,他都没法挣脱这些如铁箍一般的桎梏。 河水浑浊,他身体里仅存的一丁点氧气也很快耗尽,他的挣扎越来越小,意识也开始模糊,他知道,要是自己再呼吸不到空气,他就会死。 在自己无法自救的情况下,他甚至开始期盼,期盼有人能经过这里,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祈祷有人能救救他。 他并不怕死,可他现在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阿尧怎么办?他一定会很难过,而他一难过,自己也只会比他更难过。 晃晃适合笑,适合露出那一张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他喜欢那样的笑容。 他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的眼泪。 哪怕那个眼泪是为自己而流也不行。 可是谢桑言的祷告没有人听见。 在死亡来临前的那一秒,他的大脑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像是人生尽头前的走马灯,这些像素般的画面如同放映的影片一帧一帧闪过,在影片最后终章出现的…… 是他记忆深处一直忘不了的画面。 是那个炎炎夏日里,蜷缩在自己怀中安然入睡的叶尧。 那个时候,谢桑言在想什么?他想:我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我会代替那些破旧的玩偶,给叶尧足足的安全感。 他想他的晃晃能一直这样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只是看来,要食言了。 谢桑言死了。 溺死在无人知道的浑浊河水之中。 东方朝阳升起,他往下沉落。
第45章 “你会不得好死哦。” 以前,谢桑言不信鬼神说。 但是当自己真的死了,他才发现世上不能解释的事情太多太多。 他还有意识。 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成了一股没有形状的风,漂浮在空中。但他无法离去,只要离开自己的尸体周围最多两百米,就会被无形的墙壁挡住。 因此,他看到那些男人在淹死他之后,到岸上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和谁汇报。紧接着,他们又报了警。在警察来之前,他们离开了案发现场,在不远的隐蔽处观望着情况。 报警之后,警察很快来到,他们将河底的谢桑言捞了上来,以自杀结案。 他的尸体被送回了家中,他的后妈嫌麻烦不想给他处理后事,他那个亲爸就将他的尸体白布一裹丢上车,想要将他送回老家草草安葬。 除了飘在空中的谢桑言,没有任何人发现,那辆黑色的suv紧紧跟在谢桑言父亲的车后,并在一个偏僻的无人小路上拦截了他。 谢桑言的父亲不满地下来抱怨,为首的那个黑衣男人直接给了他两个手提箱,里头是大量的现金。 他只有一个要求:“这些钱,买你车里的那具尸体。” 谢桑言以为自己的父亲至少会留有一点人性,可是他仅仅只考虑了半分钟,就收下了那些钱,将自己亲儿子的尸体卖给了一群陌生人。 甚至连理由都没有问。 就像是卖了一个懒得处理的垃圾。 可能是这两大箱的钞票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他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没有人会嫌钱多,有钱不赚是傻子。谢桑言几乎都能猜到他亲爸的想法。 他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啊。 将自己亲儿子的尸体给卖了,这种不光彩的事定然不能被人知晓。所以谢桑言的父亲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哪怕对自己的妻子也是缄口不言。 他拿了钱,在外玩了十几天,才装作无事发生回了家。 而谢桑言被装进了suv的后备箱,运到了一个郊外的独栋别墅里。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男人。 他曾经在叶尧家门外和这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男人一直送东西给叶尧的爷爷,但爷爷从没有收过。 而此时的男人虽是一袭正装,却面容很是憔悴。 溺死谢桑言的那群人将他的尸体放在了地上,是受谁的吩咐一目了然。 谢桑言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杀他。 男人上前掀开了那条白色的裹尸布,确认了一下里头是谢桑言本人后,用湿巾擦干净自己摸过尸体的手指,对着身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儿道:“就是他。” 山羊胡老头生着一双细长的三白眼,身上无端端地散发着一股戾气,神神叨叨的,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谢桑言的尸体,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以用。” 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男人却听懂了,他面露喜色,将一个小小的陶瓷人偶抱在怀中,迫不及待:“那就开始吧!” 男人手上的陶瓷人偶很漂亮,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它的皮肤瓷白,没有丁点瑕疵,泛着莹润的光,蓝色的琉璃眼珠如同汪着水,栩栩如生,像是一个呼吸间就能活过来。人偶的关节是可以活动的,而本该是个死物的人偶,忽然手指轻轻抬了抬,像是做了一个拒绝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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