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谢桑言当成了莫须有的对手,致力于让谢桑言不痛快。 只要谢桑言不痛快,他就痛快。 谢桑言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次暴揍边无庭之后质问他这么做的理由,边无庭破口大骂,在他颠三倒四的言语间,他理清了前因后果。 这个边无庭,是边贺的义子。 叶清初的灵魂彻底消弭于世间后,边贺就如同中了邪一样,他将碎了一地的陶瓷人偶粘回原样,天天抱在怀里不肯离身。 他让山羊胡想办法救活叶清初,但是灵魂都已经彻底消失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可奈何——这是山羊胡给的说法。 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惹怒了边贺,眼见复活爱人无望,他就将这一切都迁怒到了山羊胡身上,“要不是你没用,我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将他松开,他又怎么会有机会挡在那小子面前,被你夺了命!” 边贺疯了。 他命人擒住了山羊胡,一刀又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不顾他的哀嚎,将他心口那一片肉剜的血肉模糊。 “你不能这样过河拆桥!没有我你哪有今天!我帮了你那么多……呃唔!”边贺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钱货两讫,我们是在做交易啊。哪来的过河拆桥这一说?” “你现在收了我的钱,却没有为我办好事,那我留着你这么一个废物还有什么用?你杀了我最爱的人,我要你给他赔命!” 山羊胡呕出一大口鲜血,逐渐失焦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人,突然,他呵呵笑了出来,咳出满嘴血沫。 他道:“你果然……是要下地狱的啊,哈哈哈——” 山羊胡死不瞑目,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边贺狠狠踩着他的尸体,仍不解气,叫人将他的尸体剁碎了扔出去喂野狗。 边无庭就是在那时候发觉自己的父亲精神开始不正常了。 边贺变得喜怒无常,一丁点小事都能让他歇斯底里地发好大一通火,他不去公司,也不再管任何事情,每天都抱着那个满是裂纹的陶瓷人偶,和它说着话,眉眼温柔,轻声细语,好似他面对的不是什么人偶,而是自己的爱人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边贺出了问题,但是谁都不敢说,生怕殃及池鱼,受无妄之灾。 最后边无庭忍不下去了。 他看不惯自己敬为天神的父亲自甘堕落,他认为都是那个陶瓷人偶的原因。于是,他在某一天引走了边贺,将陶瓷人偶摔了粉碎,被第二次摔碎的陶瓷人偶,再怎么也无法黏合了。 边无庭认为自己帮助了父亲。 可是他没想到,他没等到夸奖,而是等到了父亲暴怒下没有理智的惩罚。 他跪在了地上,额头点地,边贺一脚又一脚踢踹着他的脑袋,快要活活把他打死。 地上都是他的血。 他抓住边贺的裤脚,仰着脑袋,他脸上糊满了血,饶是如此仍是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父亲……” 他希望他这一声能唤醒边贺的理智。 谁知抵在他额头上的是黑黝黝的枪口。 “……我,我是你儿子啊……你怎么可以杀我?” 他从小就待在边贺身边,学着他的一言一行,跟在他身后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全心全意为他办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干脆利落不留情面,甚至边贺还夸赞过他的心狠手辣,说他孺子可教。那为什么他现在要这么生气?自己不过是想要让他恢复理智而已!他有什么错?不过只是毁了一个陶瓷人偶而已啊……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比不过这么一个死物吗?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最敬仰的人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杀他。 “父亲……” 在边无庭近乎祈求般的眼神中,边贺冷冷地看着他,这种眼神,和看路边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他听见边贺说:“我当然可以。” 随即一声枪响,他死在了自己最尊敬的父亲手下。 他哪里能想到,能够忍气吞声多年在万家生存下来,又亲手将万家搞得支离破碎的边贺,他连自己发妻身亡时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又怎么会在乎他一个没有血缘,只是领养回来的义子?可能领养他可能只是为了好玩,为了消磨时间,不是他,也可以是一只狗,一只猫。 这么多年他在父亲身边长大,自诩得到他万般宠爱和赏识,其实在边贺眼里,养他和养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死后,他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事情真相,然后,他就把这一切都怪在了谢桑言身上,认为都是他的错。 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不肯乖乖去死,父亲又怎么会发疯?他又怎么会冒险去砸碎那个陶瓷人偶,所以父亲才会杀他…… 都是谢桑言这个混蛋害的! 他铁了心来找谢桑言麻烦,可是无论怎么做都动不了他分毫,他就换了个思路,对他重要的东西下手。 可是谢桑言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 直到某一天,他得知了一件事。 得知谢桑言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想回去人世。 至于回去的原因,是为了一个叫叶尧的活人。 于是,他就开始想要对叶尧下手。 但是很快就被谢桑言察觉,计划没能成功。 谢桑言的朋友里头,有一个叫沉月的女鬼。 她和叶尧住在一起,和谢桑言一样难缠,派出去的家伙总是被她百般阻拦,边无庭一直没有得手的机会。 就这样一直拖到谢桑言恢复自由那天都没能成功。 那一天,寂静的黑夜传来了那声熟悉的呼唤。 谢桑言的时间开始转动,他漫长的等待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的晃晃许了愿。 他终于可以回去见他的太阳了。
第48章 “人哪儿来的回头路啊。” 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叶尧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五官长开了,也长高了,变得更好看了。 当然也吸引到了一些人的觊觎。 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像怎么都赶不掉的苍蝇。 而他,没有肉身,只能成天咬牙切齿酸里酸气的,想尽方法拐弯抹角地去见他,最后还是沉月提议,让他去弄一具身体。 一具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叶尧面前,真正的身体。 这是一桩难事,但谢桑言立即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决定去试试运气。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那地方还在不在。 沉月和他一起同行,二人来到了那个关押谢桑言多年的囚笼。 时过境迁,当时那座独栋别墅已经成了一片坍塌的废墟,断垣残壁孤零零地矗立在野草堆里,到处落满了黑色的焦土和灰尘,墙角小小的蜘蛛正编织着新鲜的蜘蛛网。 沉月惊愕:“这里是被大火烧过了?如果你的尸体在这里,不也被……” 谢桑言同样也很意外,从残留的废墟瓦砾来看,这场大火烧得很彻底,能将那么大的别墅烧垮,火焰一定持续烧了很长时间,而且起火方式很刁钻,且无法轻易灭掉。 无法扑灭的火,那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谁会干这种事? “不,还有一个地方。” 跨过一地灰尘石屑,他们最后停在一处落石中间,地上有一块坍塌的巨石,半扇门板被掩埋在巨石底下。 这是地下室的入口。 只要掀开面前的这扇门,他们就能沿着向下的楼梯去到地下室。这里也是唯一能在这场火灾里幸存的地方。 如果他运气好…… 沉月轻而易举挪开巨石,率先拉开那扇焦黑的大门,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和以前一样毫无光亮,但是对鬼魂的他和沉月来说完全如履平地。离门最近的几道台阶被烟熏得一片漆黑,但越往下走痕迹就渐渐消失了,看来当年那场大火并没有深入到达烧毁这里。 沉月迈下最后一层阶梯,自然就看见了地下室最中央摆放的一个瓷缸,瓷缸里面盛放着满满的黑色液体。因为那种不知名的液体太过浓黑,她也无法判断这里面有没有东西。 “你的尸体在里面吗?”沉月问。 谢桑言静默不语。 他也拿不准,边贺当年那般疯魔,也许他会因为叶清初的死亡而迁怒于他,一气之下毁了他的身体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月看出谢桑言的犹豫,主动道:“那我去看看。” 她走到缸边,伸手就要往里伸,被谢桑言拦住了。缸里的液体经过那个山羊胡老头的手,谢桑言不敢轻易让同为鬼身的沉月去碰。也不知道那老头儿哪来的邪门本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缸里的液体水位竟然没有丝毫下降。 他和沉月一直退到阶梯上,谢桑言掷物隔空打碎了瓷缸,随着缸身碎裂,里头的液体也逐渐顺着缝隙往外溢出,淌流一地。 在等待液体流光的这段时间,沉月问了:“如果你的尸体不在里面呢?” 谢桑言道:“那就另外想办法吧。” “会耽搁很久的。” “反正等了这么多年,不差一时半刻。” “你心态真好。” “不然怎么坚持到现在。” 良久之后,缝隙中没有东西再溢出,沉月抛着手里的石头,道:“准备好了。” 谢桑言点头。 一石掷出,瓷缸被整个大力击穿,随着一声巨响,彻底垮塌。 破碎一地的瓷片中,一个纤长的黑影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谢桑言弯起嘴角,沉月也笑了:“运气不错。” “是啊。” 因祸得福,他的尸体这么多年一直被浸泡在瓷缸之中,被这些液体滋养着,没有腐坏。 得到了身体,谢桑言和沉月便准备离开。 可是他们离开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准确点说,应该是鬼。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蹲在一片废墟里种着花,徒劳地播种,浇水,重复着生前最常做的事情。他是当时这栋别墅里的园艺工人。 他被火烧死在这里。 “当时发生了什么?”谢桑言问。 男人埋头专心干着自己的活儿,道:“这里的主人疯了。” “他一把火烧了这里。” 是边贺放的火。 据男人所说,边贺在叶清初消失之后,精神就变得不正常了。他成天都抱着那个碎了的陶瓷人偶,先是杀死了山羊胡,后来又杀死了他的义子边无庭,就这样阴晴不定地过了几年,他在一个深夜,在别墅各个角落放上火种一起点燃,火势很快卷席各处,不论别墅里的佣人怎么扑都扑不灭,眼见火势控制不住,有的人能逃的逃了,逃不掉的就被烧死了。他们所处的这个别墅在郊区,即便报了火警电话消防赶来的时候也来不及了,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这里早已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59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