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问:“你想单独到那里去吗?” 信宿说:“进门需要邀请函,我短时间内应该找不到第二张,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开始了。” 林载川淡淡道:“我进门不需要邀请函。” 闻言信宿稍微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林载川的本事,想要到什么地方,恐怕没有哪一扇门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种话从林载川的嘴里说出来…… 确实罕见。 信宿道:“只是拍卖会的话,我一个人可以。” “如果你要来的话,就在外面接应我吧。如果场内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我会告诉你。” 信宿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股非常诡异的感觉,让他觉得既怪异、又新奇。 他向来单刀赴会,从来没有跟谁“并肩作战”过,天生被害妄想症晚期,对待所有两条腿走路的生物都抱有同等不信任的敌意,绝对不肯把后背交付给谁。 但如果是林载川的话…… 信宿心里无声叹了一口气。 算了,吃人嘴短。 晚上八点。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鸢公馆前,车门打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从车里走了下来。 来人穿着一道绣着暗金纹路的黑色绸缎衬衣,手腕处别了一枚钻石袖扣,黑长裤、黑皮鞋,步伐起伏间,可以隐约看到被长袜勾勒出的极具骨感的脚踝线条。 男人脸上戴着半边银色狐狸面具,只露出了半边眼睛,还有一条漂亮清晰的下颌线。 他的头发乌黑、皮肤冷白、唇色嫣红,左耳镶嵌着一枚深蓝色宝石耳钉,整张脸几乎构架出某种色彩的冲击力,好像某个来自西方的贵族,诡异、优雅、神秘,与夜色融为一体。 站在门口的接待生道:“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说着,他看向眼前男人的脸,然后不自觉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只这样美丽的眼睛,漆黑、深邃,瞳孔纹理有如海底暗暗流动的细沙,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好似眼线般在眼尾凝成长长的一簇,勾人心弦。 信宿望着他,声音里带着斯文笑意:“我的邀请函寄存在3号保险柜里,密码是7806。” 一道相当好听的男音。 接待生半晌回过神,喉结滚动一下:“……请您稍等。” 片刻后,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张烫银邀请函,递给信宿,“久等了,请进。” 信宿是卡着点入场的,地下一楼的会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信宿一进场,就有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气质与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出挑的显眼,只露出来的半张脸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可惜他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气场冰冷而强大,美丽近妖——不是可以任人采撷的玫瑰,而是色泽艳丽的毒蛇。 信宿似乎早就习惯落在他身上的各种意味的目光,神情一变不变,坐到他的位置上。 拍卖会准时开始。 信宿的右手边码着整整齐齐的一排筹码,在左手边的箱子里投入筹码,箱底的感应器自动感应到重量的增加,显示屏上的数字就会发生变化。 筹码落地的声音在场地内此起彼伏地响起,“当前最高数字”在一个一个地增加,转眼间就到了“20”。 信宿懒得跟他们叫价,两只手捧起一半的筹码,放在箱子上,动作不是温和地从顶端的开口里一股脑塞了进去。 屏幕上的数字瞬间就翻了倍,到了“40”。 “咚”。 又一声极轻的筹码落地的声音,数字变成了“41”。 信宿眉头微蹙,神情冷淡,又抓了一把筹码塞进去。 最终的数字定格在“52”,直到倒计时结束,没有人再加价。 没多久,有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走了过来,弯下腰在他身边轻声询问:“先生,您投了52个筹码,对吗?” 信宿弯起唇温和一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是的。” 52万。 一个无人注意的夜晚,一场轻描淡写的拍卖。 却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人的一生。 服务生道:“请您从A3出口离场。” 信宿微一点头,起身离场。 拍卖会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那个女孩的名字、相貌、年龄,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场拍卖会的目的,就这么闯进去,根本不会知道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在A3出口果然已经有一辆车在等他,见到信宿走出来,司机从驾驶座下来,给他打开了车门。 车子行驶一段路程,最后在一家私人会所前停下,司机将一张薄卡片递给信宿,语气尊敬,“这是您的房卡。” 信宿瞥了眼,两根手指接过,开门下车。 进入会所前,他给林载川共享了位置信息。 信宿在门前站了几秒,然后用房卡打开门。 房间几乎是五星级酒店的装修标准,门口柜子上点着气味浅淡的香薰,半镂空木质屏风后是客厅,对面墙上开了一扇可以看到城市的落地窗。 在房间角落有一张床。 信宿走过去,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崭新“校服”的昏睡的女孩。 刘静、李子媛、宣画、宋欢欢…… 或许都是从这样的一个漆黑夜晚开始。 信宿一眼扫过去,看到天花板上两个闪烁着红光的细小针孔,眉眼间瞬间结了一层薄冰。 他俯身将女孩抱了起来,转身走出房间。 信宿刚走出房门没几步,就有人过来拦住了他,看起来是组织安插在这里的“眼睛”。 那男人站在信宿面前,用目光打量着信宿和他怀里的女孩:“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信宿嗓音冷冷道:“我没有被人围观的习惯。” 男人道:“抱歉,您不能把她带出房间。” 闻言,信宿极其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被那样的眼神扫过,男人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胆怯。 他底气不足地劝阻道:“这是……规矩。” 信宿嗤笑一声:“那你们这里的规矩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了。” 男人伸手阻拦道:“不好意思,您不能带她离开。” 信宿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轻声确认:“你确定要拦我?” 男人脊背顿时一寒。 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就能让他浑身发冷,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的青蛙。 他心脏一阵剧烈颤栗,仿佛是出于某种求生本能的,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第三十章 信宿冷冷瞥他一眼,径直离开走廊。 直到他下楼走到大厅,马上出门,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请您等一下!” 刚才拦住他的那个男人追了上来,神情明显带着畏惧,“我们老板说您可以把人带走,但请您在明天之前送回到原来的房间。” 那位不好惹的客人总算是吝啬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耐烦地,一步不停走出会所。 信宿一出门,就看到林载川的车远远停在路旁,他快步走了过去,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头打开车门,单膝跪进车里。 他轻轻咬着牙,把人小心放下,然后吸了一口气,语气抱怨道:“胳膊好酸抱不动了,你怎么把车停这么远!” 林载川:“…………” 他这个体力到底是怎么考过公安体测的。 然后又想起来,信宿的各项体测成绩似乎都是擦着及格线险伶伶低空飞过的,甚至为了不跑三千米,跟他打电话软磨硬泡了二十分钟。 让他抱着一个将近成年的人走这么长时间的路,确实是为难他了。 林载川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还顺利吗?” “嗯。对方整个过程都很谨慎,就算你们去了恐怕也查不到什么,拍卖会上没有这个女孩的任何信息,我到了房间才知道她在哪里。” “这家会所的人肯定跟那个组织有关系,里面有不少安排过去的‘眼睛’,查一查他们的管理人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林载川道:“已经让他们去调查了。” 信宿点点头,揉着胳膊说:“明天早上我会跟那边的人联系,告诉他们我要把这个女生‘买断’下来,看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这个女孩,带回市局是不是不太方便。”信宿看了一眼旁边昏迷不醒的女生,“不然先去西郊庄园吧,我在那边买了栋小洋楼,好久没去过了,让她过去住一晚也没什么,等查清楚她的信息,再联系她的家人把她接回家。” “嗯。” 林载川答应的很干脆,信宿有些神情微妙,懒懒笑了一声,不太正经地说:“你好像很放心我哦,队长。” 林载川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片刻后又问:“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邀请函不是以我的名义办下来的,但今天晚上他们肯定会调查我……但他们查不到我头上的,不用担心。” 如果只是想要抓到这个组织里的部分人,林载川今天晚上就可以动手,但这样会惊动在石缝最深处藏着的“母虫”,让幕后的人得到消息、隐藏的更深。 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林载川开车到了西郊,停在一户三层小洋楼前。 他下车把女孩从后车座抱出来,信宿跟在他身后,低头发短信,“应该明天就醒了,我让家里的阿姨过来照顾她。阿姨的嘴很严实,不会多说话。” “嗯。辛苦了。” 信宿蹬鼻子上脸:“队长晚上给我按摩一下胳膊就不辛苦了。” 林载川道:“可以。” 信宿平地踉跄了一下:“………” 算了,他还没有那个胆量。 万一给他骨头捏碎了。 信宿面不改色闭上了嘴,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走到门口用指纹开了锁。 房子里长时间不住人,刚踏进去的时候有一种没有人气的荒凉清冷。 林载川上到二楼客房,把怀里的女孩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退出了房间。 信宿抱着手臂靠在门口看他,“你还要回市局吗?”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林载川微微摇头:“不去了,时间太晚了。” 信宿挑眉邀请道:“那就在这儿睡一晚吧,楼上还有很多房间,你看哪间顺眼就住哪间。” 林载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在他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信宿起床走下楼的时候,林载川已经在客厅煮好了鸡蛋面,见他醒了打了声招呼,“看厨房里没有别的东西,有什么就做什么了,你吃不惯就点外卖。” 信宿嗓子有点不舒服,咳嗽了两声,坐到饭桌前,“有吃的就好,我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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