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不用操心这些。”林载川轻轻叹气,给他拉上窗帘,“说话都不利索,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信宿恹恹道:“什么都不想吃。” 能在信宿嘴里听到这句话,说明他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了。 林载川没有再说什么,把他的外套盖在太空被外面,几乎把信宿的身体严严实实包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又拆了一粒含化药,含在嘴里,闭上了眼睛。 十二点四十,林载川拎了一个保温桶,打开办公室的门。 房间里有些昏暗,信宿在沙发上睡的昏昏沉沉,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本来白皙剔透的脸颊因为发烧,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睫毛也湿漉漉的。 林载川蹲在沙发旁边,轻声把人叫了起来,“信宿,起来吃点东西吧。” 信宿慢慢睁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林载川给他买了一份看着就非常鲜甜的蔬菜海鲜粥,还有一盘金黄色的糖醋肉,味道相当诱人。 信宿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到这一荤一素的卖相,鼻翼轻轻鼓动一下,又忽然有了一点胃口,爬起来坐到了桌子旁边。 青菜粥里放了鲍鱼块、海蛎子和虾仁,口感极其鲜美,还带着一丝轻微的回甜,糖醋肉的火候也恰到好处,肥瘦适中、香而不腻,口感很软,但偶尔还能尝到一点酥脆的表皮。 “是在哪个酒店订的?” 信宿吃到一半,忽然喃喃道,“我要全资收购。” 林载川在电脑旁边坐下,回了他一句:“那你可能收购不了,我中午回家做的。” 信宿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林载川做的吗? 信宿沉思了半分钟,认真道:“队长,要跟我同居吗?你想住哪间房间都可以,我给你开两倍……五倍工资。” 林载川淡淡道:“平时做饭只有煮面和西红柿炒鸡蛋。” 信宿马上又肉眼可见地神情萎靡了下去,抱着那碗粥,喝一口少一口。 林载川问他:“退烧了吗?” “嗯,好很多了。”信宿摸了摸自己脑袋,“就是嗓子还不太舒服。” “吃完午饭再吃点药。” “知道了。” 信宿把那两个盘子吃的一点都没剩下,然后躺回沙发上,闭着眼说:“跟那边的人三天以后再联系,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告诉我具体‘交易’的方式。他们手里肯定有能够威胁到钟晴的东西,方便以后控制她,不管怎么样,我打算把钱给他们。既然钟晴已经回学校了,就让她继续安心上学好了。” 林载川想了想:“办案过程中的支出费用,等案子结束后会还给你。” 信宿不知道多少身家,但他本人对金钱似乎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一晚上就能拍到52万的人,想要把她从组织里“赎”出来,至少需要两百万,他也说给就给了。 “……不缺那点。”信宿嘟囔了一句,“追回来捐给市局,给我在门口立一块两米功德碑,让后人赞颂我的英勇事迹。” 林载川淡淡问:“你晚上还要不要吃饭了?” 信宿马上变脸:“谢谢队长!” 因为信宿提供的锦绣城的线索,刑警们一上午几乎都在看监控——市局第一时间就从交管那边调取了锦绣城所有出口附近的监控录像,时间从凌晨五点截取到早上八点。 但是因为他们目前难以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难有针对性地从中寻找线索,看了一上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信宿午饭后又吃了药,已经基本上退烧了,下午带病上岗,用林载川的电脑调出监控录像,两只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看。 从最坏的可能性考虑,如果昨天出了人命,那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尸体运送出去。 如果死的是一个成年人,运输过程一定会用到大型工具,除非把尸体拆解,一部分一部分地往外送,但是这种情况几乎不太可能,外面人多眼杂,而且浪费时间。 那个时间段很少有人进出,门口稍有动作就非常显眼,信宿把监控分成六个屏幕一起看,快进了三个小时,但重复看了两遍,也没有发现值得关注的地方。 林载川开完会,从外面推门进来,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信宿摇摇头:“没有。” 他快速思索着:“当时我经过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根本还没开始散,明显是刚清理完房间,那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他们处理尸体的时间应该不会早于五点。” “假设昨天真的有人死在锦绣城,他们不可能在这么多监控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送出去。” “要么,就是有线索但是我们没有发现。” 但信宿是一个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会出错的人,他永远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排除一个错误选项,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要么……那具尸体还在会所内部,他们根本就没有运送出来。”
第三十二章 “这种会所一般做的都是‘晚间生意’,白天不会有人频繁来往,光天化日把尸体送出去,太显眼了。” “等到今天晚上人来车往的时候,再混着车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走。” 警方已经排查了五点到八点的监控录像,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异常,要么他们在五点前就把尸体送出了会所,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剩下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尸体还在锦绣城里面! 信宿打了个响指,道:“现在有两个办法。” “直接去锦绣城‘□□’,派人过去把那个会所从里到外翻一遍,这是最直接、快速的方式。” “但有几个问题。” “我们不能肯定昨天一定有人死在会所里,打开盒子之前,里面是薛定谔的尸体,没有人能确定它的状态,再者说,就算尸体真的藏在锦绣城,或许也有警方搜不到的地方,很可能我们查不到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住各个出口,守株待兔。” “严密排查所有出入锦绣城的可疑车辆,而且只能在暗地里进行——不然他们发现有人在盯着,不会主动来自投罗网。” “但这个方法不具有时效性,从监控录像里逐一排查,说不定要到明天才能找到线索。” 目前最快的方式,就是以“排查消防隐患”的理由强行进入锦绣城,把那里翻天覆地地彻查一遍。 但就像刚才信宿说的,他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从会所里找到一具尸体,有可能会空手而归。 信宿可能是吃饱喝足了,有力气弯起眼睛对他一笑,语气笃定:“我猜你会选择第二种办法,虽然可能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但稳定、严谨。” 林载川只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信宿跟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几乎是完全同步的,甚至一模一样。 在第一次看完监控录像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的时候,林载川就已经想到他们没有把尸体运送出来,第一时间让人监控锦绣城的所有出入口了。 但林载川能做出这种判断,是基于近二十年的刑侦工作经验,那是他处理过无数突发、紧急事件之后,对眼下局势进行斟酌分析,最终认定的最优解。 ……但信宿又是因为什么呢? 半晌林载川点点头:“……你说得对。” 白天侦查工作没有什么进展,下班后,信宿跟着林载川回了家。 这人仗着自己是病号,享有特殊待遇,怎么都不肯订外卖,要跟着他的临时“饲养人”回家吃饭。 市局那边有郑治国在盯着,林载川想到信宿身体还不好,就把他带回来了。 信宿中午那顿吃的意犹未尽,想再来蹭一桌好的,结果刚一进门,就跟一条体型巨大的黑色德牧犬一里一外地僵持在原地。 干将一只十年老警犬,阅人无数,什么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都抓过,他是从来不怕人的。 然而看到信宿的时候,他却一副极其防备的姿态,一双眼里从未有过的警惕,眼珠直勾勾注视着他,弓着脊背一路后退。 信宿也盯着那条德牧,喃喃道:“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进来就好,他不会无故伤人。”林载川走进门,问他一句,“你不喜欢狗吗。” 信宿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我不喜欢所有愚蠢的生物。”他抱着胳膊站在墙角,冷眼跟那条德牧对视,居高临下评判道,“……因为一块骨头就蠢到对主人摇着尾巴奉献忠诚。” 林载川走过去,蹲下身把狗粮倒进碗里,声音平静道:“他叫干将,曾经是我的同事。” “很多年之前,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工作、一起奔赴那些艰难险阻的任务。只是因为工作寿命有限,比我更早从一线退役。” “他一生都奉献给刑侦工作,获得过许多表彰和荣耀,一生忠诚、没有被谁辜负过。” 听到他的话,信宿神情一怔,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条退役警犬,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他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坐吧。” 林载川淡淡对他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信宿坐到沙发上,一路看着他离开,然后安安静静垂着眼,手指微微蜷缩在一起,似乎在发呆。 干将吃完他的狗粮,就跳到了沙发对面,像监视某个犯罪分子那样,一脸严肃地蹲在信宿的面前八风不动盯着他。 但敌人似乎丧失斗志,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林载川做了炒花菜、鱼香肉丝、三鲜汤,都是很简单的菜式,不到二十分钟就端上了桌子。 “来吃饭吧。”林载川把碗筷放在餐桌上,对客厅里的人道,“洗手间在门右边。” 信宿在饭桌前坐下,目光跟着林载川的动作转了一圈,直到他落座,才迟疑开口道:“你生我的气了?” 即便没有故意针对谁的意思,他刚刚说的话也不算好听。 林载川道:“我不会跟你生气。”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事物的认知和思想也不会相同,没有绝对的对错。” 林载川想到他的性格,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有时候,事情也不总是会像你想的那么极端。” 信宿不置可否。 但总归是在林载川面前说错了话,他的态度没有那么知错不改的恶劣,长长的眼睫轻颤,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我知道了。” 林载川做的饭真的很合信宿的胃口,只是几个简单的家常菜都不能再符合他的心意,可惜林队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折腰,不肯跟他一起住,还用西红柿炒鸡蛋来威胁他。 信宿喝完最后一口三鲜汤,伸手摸摸肚皮,问:“你晚上还要回市局吗?” 马上就到夜晚了,锦绣城那边如果有什么动作,很可能就在今晚,林载川十有八九要回去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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