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一换一。 怪不得尼尔森故作深情,岳飏也跟着欲言又止,一个两个都在那装神弄鬼。 直升机在狂风中离开楼顶,向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飞去,大地在脚下越去越远,直升机窗映出申海市监察官冷秀锐利的面容。 只要第二重梦境被破解,施术者就会遭到严重反噬,甚至被越级反杀。 “既然姓荣的那么自信不会被反杀……”沈酌垂目望向脚下广袤的夜幕,充满嘲讽轻轻一哂。 “那就让用他命来换教训吧。”
第40章 6:30am,中心区进化者专科医院。 呼地一声玻璃门被推开,值班大厅内寥寥无几的工作人员愕然抬头。只见一支全副武装的人马疾步冲了进来,为首那人黑西装白衬衣,精悍干练而面容秀美,正是申海市监察官沈酌。 “这、这是做什么?” “这里是A级防卫重地,沈监察您不能上去!” 值班守卫们回过神来,立刻围上去全力阻拦。然而沈酌一言不发,大步流星走向楼梯,他身侧的行动小队不由分说推开守卫:“让开!”“执行公务!” “这是中心区,不是你们申海,你们不能硬闯!” “快!紧急汇报中心监察处,快!” 空旷安静的值班大厅顿时乱做一锅粥,有个守卫扑向警报电话,然而还没抄起听筒,远处沈酌拔出枪来,头都没回—— 砰! 电话碎片四溅,混乱霎时一静。 “十大监察全球执法,阻碍公务一律就地羁押。”沈酌疾步上楼,同时扭头吩咐手下:“封锁医院,严禁出入,直升机备降楼顶。” “是!” 这座常年安静、戒备森严的进化医院,顷刻就被完全攻破了。 收到防空警报的中心区监察处还在一路鸣笛风驰电掣,医院的各个通道早已被荷枪实弹的申海人马迅速把守。凌晨昏暗天幕中,轰鸣由远而近,一架涂着申海标识的巨大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了医院楼顶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消防楼道迅速上来,随即门被重重推开。沈酌带着罗振和杨小刀大步流星穿过走廊,前方尽头的一号特护病房门口贴着姓名标签——苏寄桥。 突然罗振啊了一声:“那不是……” 病房门前长椅上,一道侧影缓缓起身,是岳飏。 “我猜你差不多会这时候来。”岳飏淡淡地笑了一下,“尼尔森再千方百计阻拦也没用,你一定会找到救回那个白晟的办法。” 可能因为头顶灯光惨白,岳飏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萧索,但沈酌视若无睹:“你想继续阻拦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冒险。”岳飏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中似有一丝痛苦:“沈酌,我认识你五年了,从没见过你为了一个人这么豁得出去……” 沈酌冰冷打断:“我现在一定要进去抽苏寄桥的血,你又能怎么办?” 岳飏陷入了沉默,背着光的那一面仿佛棱角分明的石像。 少顷他缓缓道:“……那我就只能动手了。” 沈酌不再跟他废话,扭头吩咐:“杨小刀。” 杨小刀一言不发,随手把肩上那个一向大到离谱的书包扔在脚下,水泥地面轰然一震。 岳飏微微眯起眼睛,只见少年神情有种沉默的桀骜,体型是发育期特有的精瘦,但肌肉线条深刻,体脂率低得可怕,打开书包从里面拎出两个沉重的东西,随便掼在地上。 哐! 哐! 灯下反射出森寒锋利的光,那赫然是一副钢铁打制的半指拳套。 少年戴上拳套,屈伸了几下手指。砰一声震撼人心的重响,是他双拳悍然一撞,两个拳套中间顿时拉出了一道噼啪瘆亮的恐怖电弧! 沈酌一指岳飏,冷冷道:“拦住他。” 话音未落,少年如利箭般凌空而至,岳飏瞬间侧身避让,只见咆哮电流擦身而过,如出闸的毒龙,把整座病房门打飞了出去。 “不自量力。”岳飏低声道,轰然接住了迎面而至的第二拳,脚下地面飞暴而起,巨大的斫口一路延伸到了走廊尽头! 整个医院都在两个强A贴身肉搏的巨震中摇撼,沈酌穿过滚滚烟尘,大步走进病房,病床边的生命维持系统在地面抖动中不停震颤,发出哔哔哔的急促报警。 病床上,苏寄桥静静阖目,全无知觉。 他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柔和善良的面相,面颊如玉黑发微卷,青海爆炸时所受的重伤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三年来时光在他身上凝固,仿佛再也未曾向前。 这人不愧是A级进化的脸,医护人员每天过来的时候动作都会下意识轻柔点,然而罗振完全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熟练地从采血包里取出针管:“监察官,咱们取多少?” “……” 沈酌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张无辜的面容,少顷轻声道:“……我要是早把他抽成人干,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罗振识相地不再问,一针扎进苏寄桥手臂静脉,源源不断的暗红液体顺着软管迅速流进血袋,很快抽到血袋完全鼓胀,随即只听——轰隆! 巨响中杨小刀横飞进门,整个人撞塌了半面墙! 尘烟袅袅中岳飏箭步而入,迎面一把薅住当头扑来的杨小刀。他显然已经被揍出了怒火,但面对未成年又本能地不想下重手,仅仅千分之一秒的犹豫就被杀红了眼的杨小刀一拳狠狠击中面颊,骨骼喀拉一声,一口血沫顿时从牙关里迸溅出来。 呜哩呜哩呜哩—— 窗外,中心监察处的车辆鸣笛由远而近,沈酌一把拔出采血针:“走!” 罗振眼明手快收起血袋,岳飏一眼瞥见,劈手要上来夺,但身形刚一动就被杨小刀迎头拦住,少年就像一头凶性勃发的野兽,通红眼眶里满是骇人的血光。 ——就在那三秒僵持间,半空中传来直升机迫近的轰鸣声,窗外唰拉一声放下了绳梯。 砰!沈酌果断一枪打碎玻璃,罗振配合默契地挎着采血包,凌空跃出窗户,一把抓住绳梯爬了上去。紧接着沈酌把枪指向岳飏,喝令杨小刀:“走!” 然而初次噬血的野兽竟然置若罔闻,眼底凶相毕现,脖颈血管剧跳,死死盯着岳飏不动。 砰一声沈酌一枪打在少年脚边,厉声:“杨小刀!” 杨小刀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二话不说翻出窗外,很快爬上了直升机。 一片狼藉的病房里只剩下岳飏和沈酌,后者举着枪一步步退到窗前,而岳飏已经全然没有了要去追的意思。这个公认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中心监察处长站在满地废墟中,用虎口拭去唇边大片血迹,苦笑了一声,举起手示意自己已经放弃了。 “你当真就那么笃定自己不会死在第二重梦境里吗?”他颓然道,“还是说你为了破解白日梦,连以命换命的风险都顾不上了?” 沈酌收起枪,淡淡道:“为什么你跟尼尔森都那么笃定我一定会死在第二重梦境里?” 岳飏徒劳地:“你是十大监察官之一,你的生命安全比一个S级重要得多,你对目前和平局势的重要性……” “是吗?”沈酌打断了他,似乎感觉有点可笑:“原来你刚才那番阻挠完全是出于对和平局势的考虑,一点私心也没有吗?” 远处鸣笛迅速迫近,医院大楼下,中心监察处的车一辆辆戛然而止,红蓝车灯此起彼伏。 风从窗外灌进来,扬起了岳飏的头发。 “……如果没有私心的话,”良久他终于低沉地道,“我就不会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彻夜在这里等你了。” 明明多年来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明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但亲口承认总是不同的,尤其还在如此艰涩和酸楚的情况下。 “……那你呢?”岳飏顿了顿,抬头看着沈酌的眼睛:“你为了破解白日梦不惜去死,难道你只是舍己为人,一点私心也没有?” “——你的私心又是什么,沈酌?” “那边!”“从那边上去!”“包抄所有出入口!”…… 中心区一众追兵的脚步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紧接着冲上顶层,从半坍塌的走廊尽头狂奔而来,紧接着纷纷都惊呆了:“沈、沈监察?”“岳哥?!”“你们这是——” 众目睽睽之下,沈酌没有回答岳飏的问题,只转身抓住窗外的绳梯,冷淡道: “白日梦而已,别跟我死来死去的,不要以己度人。” 在场的中心区监察员都一头雾水,只见半空中直升机立刻拉升,掀起呼啸飓风,迅速把沈酌拽向了高空。 “等等——” 然而众监察员还没来得及拔脚扑上去,岳飏一抬手,声音疲惫:“算了。” 他没有解释这满地狼藉的局面是怎么回事,也没力气应付手下的关切和恐慌,更不想去看病床上不知道被抽了多少血的苏寄桥;岳飏向后靠在一堵半塌的墙上,然后顺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把脸埋在手掌里。 他曾经以为沈酌对傅琛是不同的。 沈酌会对傅琛微笑,会用温情耐心的眼神看傅琛,会在旁人打趣起哄时保持缄默;当时岳飏还可以安慰自己,毕竟傅琛那么出色,毕竟傅琛是S级,他跟沈酌站在一起不说天造地设,也起码是合情合理。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沈酌真正对一个人“不同”原来是这么奋不顾身的模样。 跟是不是S级无关,跟出不出色也无关。哪怕白晟有极大可能性根本救不回来,哪怕他下半辈子当真变成无知无觉的废人,沈酌还是愿意为了他以身涉险,毫不计较、毫无条件。 岳飏无法再欺骗自己,他不是输给了S级的傅琛,而是输给了沈酌。 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他就只敢藏在人群中偷偷凝视,从来不曾让自己真正站在沈酌眼前。 “岳哥,岳哥你受伤了!”“岳哥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 岳飏嘴角破了一大块皮,看上去有点狼狈。他疲倦地摆摆手,谢绝了惊慌失措要帮他上药的手下,拿出手机打开邮件,手指在屏幕上悬空片刻,还是输入了两行文字: 【目标血清已被SHEN监察取走】 【我让他取的,是我的责任】 收件人,尼尔森总署长,延后六小时发送。 尼尔森作为总署长的权限是很大的,哪怕他的专机还在天上,也足以调动地面力量对沈酌做出阻挠,这延后发送的六个小时足够为沈酌争取时间了。 岳飏随便丢掉手机,用力搓了把脸,深深呼了口酸楚的、滚烫的血气。 · 呼一声重响,沈酌爬到绳梯尽头,紧接着被杨小刀一手拉进直升机舱,舱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了。 “血袋呢?”沈酌一落座立刻问。 旁边的监察员探身迅速帮他扣好安全带,罗振从前排把采血包递过来,沈酌打开看了眼,脸色稍微放松,吩咐:“通知HRG实验室立刻开始做准备。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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