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风只好道:“那好吧,那你下午还去吗?” “听你姐的圣旨。”张灼地简单地说。 他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要起身结账了,说道:“挂了,你有消息了通知我。” 估计白风风那边也碰了一鼻子灰,这个电话挂了之后,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再打回来,张灼地已经想象到那个情景了,白风风跟丁了提起自己,本来是想说两句劝和的好话,然后跟着挨一顿骂,不知道怎么和他转达电话要旨了。 张灼地也不着急,他没什么事可做,用一上午去刷了论坛,又发现了不少信息。 风在丁启的尸体问世之前,也就是今年的五月份之前,都没有回复过任何关于异食癖的帖子,丁启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帖子,但是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敏锐性。 风除了灵异怪谈类的帖子,也回复过一个直播贴,那个帖子宣扬自己要直播杀掉自己的父亲。 这个帖子最后不了了之,贴主在更新到买完工具,做完计划之后,就没有再更新,风在中途回复过一句话:“你没救了。” 张灼地觉得这个人的回复都很奇怪,他更多的时候根本不指望和楼主以及其他跟帖的人互动,更像是在自说自话,在吐槽。 张灼地又看了不少帖子,还有很多标着“彘”的帖子,还是很多都没有办法解码,这个论坛的帖子看多了总让人觉得非常反胃,精神上也很不舒适。 张灼地忽然想,白风风每天泡在这个论坛里,证明他确实能接受这种程度的世界。
第46章 穿越人海(八)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张灼地接到了白风风的电话。 张灼地说:“什么吩咐?” “唉,”白风风苦笑道,“别逗我了哥。” “怎么了?” 白风风说:“我刚从他家出来。” 这个“他”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张灼地有些奇怪:“去那干什么了?” 白风风:“……你真是,哥,你知道吗?他闹了一晚上啊。” 张灼地:“……” 白风风:“我听你说,还以为没什么事,结果一打电话才知道,房顶都差点让他掀了。” 张灼地哑然,半晌才说:“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刚睡了,”白风风说,“一会儿还得去森林公园呢,他可能去不了了,咱们几个去吧,哥,你咋弄的啊。” 白风风的语气听出些责怪的意思,这倒也正常,白风风无论怎么说,都跟丁了的关系更好一些,也认识的更久。 张灼地说道:“确实只绊了几句嘴,我给他放车上走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白风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灼地自己反省了下:“很过分吗?” “你觉得呢?”白风风问。 张灼地:“可能是有点吧。” “我去道个歉,”张灼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白风风赶紧说道:“别,先别去。” “至少也等明天吧,”白风风心有余悸,“我怕你……” 张灼地:“死?” 白风风“唉”了一声。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白风风那边也不好多说,“你要不问问宁滨怎么办?她现在还在他家里没出来呢?好像昨晚就去了,我在那待着也不知道说啥,就回来了。” 张灼地终于感觉出有些棘手了,他在家里照吃照睡,丁了那边已经翻了天,张灼地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感了。 张灼地随后又给宁滨打了个电话,宁滨那边半天才接起来,声音有些轻,说道:“哥。” “怎么样?” “刚睡了,”宁滨苦笑道,“一直骂你来着。” 宁滨道:“其实昨天晚上还挺好的,叫我过去和他一起住,只是哭了一下,今天早上看见你没联系他,才发了脾气。” 事已至此,张灼地感觉自己也躲不过去了,便道:“那我现在过去吗?” 宁滨:“来吧,他一直在等你呢。” “下午咱们还有事,”宁滨说,“不管他也不是办法。” 张灼地便拿了钥匙出门,路上电话响了,他还以为是宁滨看也没看就接起来了,结果是听见声音才发现是孙瑶瑶。 张灼地觉得怎么事都凑一起了,他耐着性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孙瑶瑶说:“你在干什么?” “有事说事吧。”张灼地的耐心也殆尽了。 孙瑶瑶说:“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小田?” “没有。”张灼地说。 孙瑶瑶:“好吧,我以为你可能会和他在一起,他好几天不接我的电话了。” “几天?”张灼地说,“上次聚餐到现在也才三天吧。” “就是那次之后,”孙瑶瑶说,“他和李佳宇又出去过一次,李佳宇把车撞了,回来之后,他就联系不上了。” 张灼地皱着眉道:“失踪了?” “没有吧?”孙瑶瑶茫然地道,“我俩吵架了,也许是去哪玩了。” 张灼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他是成年人了,他做这行能让他无故离职两三天吗?” “好好找找,”张灼地说,“实在找不到就报警。” 孙瑶瑶愣了下,才说道:“这么严重吗?……好吧。” 张灼地:“嗯,还有别的事吗?” 孙瑶瑶犹豫片刻,才问道:“你怎么样?” “还可以,”张灼地冷漠地道,“没事我挂了,开车呢。” 孙瑶瑶忙说好,张灼地掐断了电话,宁滨的电话马上打了进来,问道:“到哪儿了?” 张灼地说:“马上,五分钟。” “好,”宁滨说,“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开门。” 张灼地还是第一次去丁了家,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是一处寸土寸金的富人区的别墅,他把车停门外,听见大门弹开的声音,门敞开,他开车进了院子。 院子并非多么大,但非常雅致高级,种着不少植被,户外草坪上散落着白花,张灼地路过发现居然全都是雏菊。 他在管家的指引下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然后跟着他上了楼,宁滨就等在楼梯口,看见了张灼地感觉像是松了口气。 宁滨说道:“还没醒。” “我等等他。”张灼地负手走上去,看了眼屋里的装潢,难得有些逃避一件事。 宁滨道:“叫醒他吧,咱们也要走了,叫的人都准备好了。” 张灼地只好跟着她往前走,宁滨要推开门,张灼地拦住她,说道:“他……” 宁滨道:“没事,你就挨两句骂吧。” 张灼地倒是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他道:“屋里没有利器吧?” “不用担心,”宁滨笑得不行,“他不会打你的。” 张灼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让她看那个创口贴,宁滨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道:“昨天弄的吗?” 张灼地点了点头,宁滨说:“那也没办法啊。” “咱们都别惹她了,”宁滨说,“他脾气就是这样,顺着他,他什么都给你,其实就只是脾气不太好,忍一忍吧。” 张灼地听到她没办法的论调,顿感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屋里的装修和外头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偏向欧式复古,房间很大,桌上的东西基本上都乱了,床幔都掉了一片,耷拉在地上,丁了显然已经大发雷霆过了。 张灼地走过去,看见丁了陷进香槟金的被子里,侧着脸睡得很沉,睡梦里看不出他正在生气,但似乎感觉到了张灼地的走进,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灼地感觉丁了真的很瘦,很小,他似乎被自己的床吞下去了,只露出一张脸来,昭示着自己対这个世界大大的不满,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形不大,总是用非常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引起别人的注意。 张灼地坐在他床边,床陷下去一块,丁了马上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首先是有些懵懂,随后看见了张灼地,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个枕头就抡了过来。 张灼地早有心理准备,忍了这一下子,没想到枕头上面还有流速,把他眼镜抽掉了,打在他眼眶上,火辣辣的疼。 张灼地没管眼镜,捂了下眼睛,按住他还要拿另一个枕头的手。 丁了看他按住自己,登时挣扎了起来,张灼地不敢激怒他,马上松了手,很快劈头盖脸又挨了一下子。 张灼地道:“我给你道歉来了,听我说两句再打。” 丁了气得发抖:“滚,你给我滚!” 丁了表现得対他非常厌恶,希望他马上离开自己的样子,但张灼地已经知道他言行不一,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张灼地只当成没有听到,他从床上拖着屁股把丁了抱了起来,抱着他在地板上走动,丁了怕掉下来,不再那么挣扎,但仍然拧着脖子,尽可能地躲他远远的。 张灼地并非是多么巧言善辩的人,没有那种在任何时候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把自己和别人都妥帖的开解的能力。 张灼地在历任感情中,都从来没有低头道歉过,因为他也很少犯错,不会做出忘记纪念日、生日,约会迟到这种经典的错误,他很少被抓住把柄,也从来不认错。在生活中尽一切可能避免为自己开解的情况。 因为张灼地不会诚恳地道歉,他不知道说什么。 丁了也不想理他,所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张灼地抱着他来到了窗边,窗帘拉着一层纱帘,隐约能看到窗外的花园,从楼上望下去,草坪正在自动化浇水,星星点点的白色雏菊点缀在草丛中,很精致可爱。 张灼地说道:“在我老家,这种小花叫‘延命菊’。” “不知道它能不能真的延长寿命,”张灼地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但是一到春天,满山都开遍了这种花,小孩们会采很多回家,用不了两天就会烂掉。” “我后来长大了,很少有机会回到老家,”张灼地说,“本来回去是因为我爷爷还在世,他対我不算多好,但是他活着我就还有回去的理由,他一辈子都在卖苦力打工,干一天赚一天的钱,带着我辗转了很多地方,为了把生活过得好一些。我虽然去了很多地方,但心里总是觉得是有老家的可以回去的。” 张灼地说:“他死了之后,我在这个世上就成了一个人,没什么牵绊,但也没有什么留恋。我上过几次沙盘课,当时的干预老师说一个人只要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舍不得,就不会自杀。” “我没有自杀的想法,但是当时触动了我,我是没有那个人的。”张灼地想了想那段时间,其实并不算多么孤单,他本身就是意志非常坚强的人,并不会为什么打击轻易地打倒,也从来不会顾影自怜,那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绢粉蝶在他的心里扇动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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