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被吓习惯了,偶尔还能拦住“幽灵”,埋在他怀里要上几分钟的拥抱。外面的桌子上摆着邢天刚给他买的早点,路平安一只手拎起袋子,一只手不管小斑点乐不乐意,尽情地揉了揉它的头顶。 然后他关上门,脚步在楼梯上落下一连串节拍。走出楼道时他总会习惯性地抬头望一望,视线先移到二楼,微风吹动客厅淡蓝色的窗帘,然后到三楼,十次能有七八次看见邢天带着一脸没睡饱的郁闷,还在用力向他挥手。 他也用力挥了挥手,甚至还往上蹦跶了一下。新鲜的豆浆冒着热气,路平安咬着吸管,却还是没能压住嘴角的一抹笑。 这并不是一种新生活,路平安和邢天都拒绝这样去定义,生活的破碎和裂缝永远根植在他们身上,只是日子在往前走,他们也在努力往前走。 —— “尝尝,我发明的新菜。” 邢天兴冲冲地从厨房端出一盘卖相看上去的确不错的...东西。路平安现在一周六天都在学校吃食堂,难得回来吃饭的周末,邢天总要给他“露一手”。 他借着热气足足打量了新菜一分钟,然后诚恳地抬头发问:“这到底是什么?” “糖醋排骨鹌鹑蛋!” 路平安——??? “都说了是发明的新菜!”邢天特意给“发明”两个字加了重音,手指急切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赶快尝尝。” 路平安搛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小口,虽然尽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但邢天还是看见他皱了下眉。“我觉得...改名叫将酱油排骨比较合适。” “咸了?”邢天不可思议地自己也搛了一块,还没来得及尝,路平安又哼了一声,“这口的味道又是甜的,这个排骨还自带分层呢?” 邢天用筷子尖转了一下这锅神奇的排骨,终于慢慢回忆起来——“锅太小了,肉买的又多,我可能...没把调料搅匀。”他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最后干脆朝厨房一指:“都是它的错!” 铁锅——??? 路平安看着他一脸逞强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邢天看他笑了,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傻乐了一会儿,路平安直接把一整块排骨塞进嘴里,撑得腮帮子像只松鼠一样,“没事儿,这就叫——每口都有新体验。” 两人就着一碗口味奇特的排骨也扒了大半碗饭,只是越吃到后面味觉越麻木。邢天仰头闷了手边的大半杯水,又站起来给路平安也倒了一杯。杯子轻轻放在桌上时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林同明的赔偿付清了吗?” 路平安怔了怔,就着他的手接过杯子,“没,还是只有三万,估计是想分期吧。” 邢天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路平安侧过脸问他:“怎么突然提这个?” “没什么。”邢天揉揉他的脑袋,转身往回走,“今天看到了秦...那个傻逼。”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那个傻逼揽着两个辣妹招摇过市,身后跟着一帮狐朋狗友,除了少了林同明,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的生活没有改变。 只是有些事情,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不用说清楚的事情还包括林同明绝不是想分期付账,这笔钱是秦家出的,他们打心眼里觉得,三万元买一条无名小卒的命,绰绰有余。 吃完饭路平安习惯要午睡,但还是在进房间之前认真地对邢天说:“碗放着,等我起来以后洗。” 邢天无奈地捏捏眉心:“我不就摔过一次碗嘛,你不要这样不信任我。” “你是就摔过一次,”路平安揣着手看他,“但那一次摔了五只啊!” “...那是地太滑了。” 路平安打了个哈欠,单方面结束这场辩论,“我说了,我来洗。” “知道了!”邢天从后面踹了一脚他的屁股,笑着骂他:“越来越烦人。” “烦人精”抱着被子缩到大床的一角,邢天走进厨房,听话地没有洗碗,只是把那些锅碗瓢盆慢慢堆起来。外面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他听着这样平稳的节奏,心脏却跳得越来越慌。不知在水槽前站了多久,邢天试探地朝卧室里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半天都没有挪过位置,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路平安身边,路平安的手指抓着被角,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邢天拨开他遮在额头前的几根乱发,俯下身想要亲一亲他。 面前突然闪过一抹黑影。 邢天稍稍抬头就看见小斑点“猫视眈眈”的双眼,笑着抓了两下它的脖子,小斑点立刻享受地眯着眼睛缩成一团。邢天把它抱起来,放在路平安枕边。 “帮我看着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天色又阴沉了几分。 邢天趴在一栋烂尾楼的阳台上向外张望,看样子今天又要下雨。他其实很讨厌雨天,但每次想搞点“大事”的时候,老天爷总会把阴郁凄迷的气氛给的特别到位。 秦双全和他的哥儿们就在这样到位的气氛下醉醺醺地走过来,没有两个辣妹,也没有肖山。 很完美的阵容。 邢天随便在墙上找了块地方踹一脚,一块红砖就“噗噜噜”地滚下去,粉身碎骨地落在离秦双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秦双全和他身后的队伍整齐划一地打了个寒颤,酒气瞬间散了一半。他瞪着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邢天从烂尾楼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 他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这个出场够拉风。 “是你啊。”秦双全盯着他,凶狠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心虚,“我记得你,你是那小孩的跟班。” 邢天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挺满意。 “来找我有什么事?又要替他伸张正义?” 秦双全故意把“伸张正义”四个字说得怪腔怪调,说完后又嘲讽地笑了几声。邢天很耐心地等他笑完才走上前:“是啊,我做人比你有良心,我为兄弟出头,你送兄弟坐牢。”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毫不留情地从身后一排人脸上扫过,有两三个人干脆扭过头不看他,秦双全咬着牙,腮帮附近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邢天看在眼里,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秦少爷,别生气,我不是来惹事的。我就是想问问,剩下的十二万什么时候能到账?这笔钱对秦家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快一个月了还付不清,难道...令尊也出了什么事?”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清就感到一阵风擦着脸颊过去,秦双全吼了一声“我□□妈!”轮起拳头就往他鼻子上招呼。 邢天一闪身,拽着他的手臂往下一压,抬脚踹在他的小腿肚上,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他一边压着像螃蟹一样在扑腾的秦双全一边叹气,这种出手之前先喊一嗓子的傻□□病,看来是全世界傻逼通用的。 秦双全挣扎了几次反倒平静下来,哑着嗓子报出一连串信息:“路平安,18岁,南城高中三年五班,现在和你一起住在云华小区,我说得对不对?” 邢天冷着脸把他的手拧得更紧了些,秦双全脖子上爆出一根青筋,喘了口粗气接着问:“现在他是一个人在家吗?” 邢天心里一紧,知道是自己大意了,语气却还紧绷着没有丝毫波澜:“你想怎样?” “找个时间...拜访他一下。” 他的后背突然被用力一推,往前踉跄了几步,站稳了。邢天立在阴影里,挺拔的脊背和脸上的表情都一样坦然:“毕竟是一条人命,他给自己母亲讨公道天经地义,从头到尾多管闲事的只有我,你要是个男人,就冲着我来。” “冲你来?”秦双全挑着眉看他,“怎么来?” “随你。” 秦双全听见这句话,立刻抖了抖肩膀,“我记得你在法庭上朝我竖了次中指,庭审结束后打了我的兄弟,今天又跑上门来挑衅,三次,我没冤枉你吧?” 邢天还是那样坦荡的眼神,只是望着他不作声。秦双全心里莫名窜上一股火,拽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说我对兄弟不够义气吗?今天我就让他们出出气!五个人,每人给你三下,我不动手,但打哪儿我也不管。你捱过这一次,我们两清。” 邢天一秒都没有犹豫:“十二万付了才叫两清。” “那是自然。”秦双全嘲讽地笑笑,“这笔钱对秦家来说,小意思。” 邢天用目光扫了一圈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五个人:“动作快点,我不想淋雨。” ---- 作者有话要说: 邢天——挨打也要挨得拽! 第44章 第一个人果然又是嚎了一嗓子才冲上前,邢天皱了皱眉,拼命忍住把他掀翻的冲动。 这一拳实打实地招呼在他胃上,他弯下腰干呕了两声,背上又立马挨了一脚。钻进骨头缝里的疼顺着后背攀上肩膀,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三下那个男生用力过猛,胳膊擦着他的脸过去,只是轻轻碰了下耳垂。而在邢天的想象里,他已经被自己拽着大腿撂倒在地,武松打虎似的挨了一顿胖揍。 他就靠着这点苦中作乐的想象又捱过了几个人。秦双全的这些哥儿们也不知是胆小还是不会打架,使出的力道十成十,却都没有伤在要害。还剩最后一个人时他松了口气,抬起头就撞上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 是被路平安用链子锁过喉的那个平头。 平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第一招就冲着下三路来。 邢天稳稳地站着,只在他快要靠近时侧了下身,左脚飞快地绊了他一下,他就挥着拳头和地面来了个带着响的亲密接触。 那动静邢天听了都觉得疼,平头捂着拳头哀嚎着,原地蹦跶了两圈。秦双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平头又冲了回来,带着愤恨往邢天身上胡乱踹了几下。 这几下力气都不大,只是碰巧有一脚踢在邢天带伤的小腿上,他终于支撑不住,摇晃着跪下去。 秦双全满意地欣赏他狼狈的样子。 “钱,”邢天左手撑着地面,咬着牙挤出这句话,“你什么时候把钱付清?” “想要钱啊,”秦双全踱到他身边,一使劲捏住他的下巴:“去梦里要吧。” 然后他直起身体,轻松地叹了口气:“行了,走吧。” 他一步也没能迈出去。 秦双全刚转了个身就感到肩膀被人牢牢摁住,邢天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他根本没有察觉。 闪着寒光的刀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贴上他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而最让他恐惧的是他低头的瞬间,瞄到了刀柄上的花纹。 刀柄上刻着他的名字,这是他从国外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全世界仅此一把。 “你...你什么时候...”秦双全拼尽全力也没能把一句话说完整,天边突然滚过一阵雷声,细密的雨丝落下来,邢天的手一抖,匕首便在秦双全脖子上利落地开了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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