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心脏在那一刻活跃了一瞬,他突然很想去看看大海,也许看到海他就能开心起来,就能从这一个月地狱般的痛苦中得到解脱。 但是没有。 路平安看着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天与海,他的内心依旧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墙壁不断塌陷,他却仿佛被钉死在原地,无从逃脱。 一道闪电从远处劈下,竟然在天幕上割裂出一抹诡异的紫色。路平安仿佛魔障一般,朝着那抹光影踉跄地奔去。海水淹没他的胸口,心脏一半炙热一半刺骨,分裂的感觉竟连自己也无法形容。 脚底突然一滑,他整个人都掉进了汹涌的浪潮里。他惊奇地发现混沌的海面之下竟是宝石般的透彻。湛蓝的波纹,暗紫的闪电,还有好像永远都擦不干净的灰蒙蒙的天。一瞬间他像是掉入了另一个世界。路平安瞪大双眼,没有挣扎,像个新生儿一样出神地注视着一切。 下一秒,有人推着波浪靠近,拖住他的后颈,让他从透彻的蓝宝石中浮了出来。 满嘴都是咸涩的海水,喉咙里也全部浸满窒息过后的辛辣。路平安扶着对方的胳膊,终于后知后觉地痛苦起来。他没命地咳了一阵,涨红了眼抬头,只看见邢天滴着水的脸庞,棱角分明,在阴沉的背景下像是一尊威严的神。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挨骂,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邢天却捏着他的肩,不让他移动分毫,慢慢低下头,和他的额头贴在一起。 他们终于一样冰冷。 “平安,”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这样做会让你觉得好点吗?” 一句话按下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开关,路平安终于不管不顾地哭出来,他从来没有失控过,自从庭审以后,他从来不允许自己失控。 “我难受。”他牢牢攥着邢天的手,让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好像这样做,他就能摸清自己内心每一寸绝望的纹理。“我一直都很难受,每一天都很难受。” 邢天用尽所有力气抱着他,眼神温柔而伤痛。路平安浸在他的目光里,好像又回到了在海底的片刻时光,邢天就是他痛苦中的另一个世界,平静安宁。 他从难过的情绪里分出一抹笑,声音抖得像糠筛:“只有看见你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好点。” “那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说不清是谁先吻了谁,总之他们纠缠在一起,分享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与热烈的吻。邢天的舌头撞上路平安的牙齿,血腥味从舌尖递到他嘴里,他却像着了魔一样,抱着他更加深入地辗转。 电闪雷鸣,整片沙滩与大海除了他们再无一人。他们在颠簸的海水里紧紧依靠,像两株从出生开始就长在一起的树,永不分离,至死方休。 路平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和邢天浑身都湿透了,较着劲一样想把对方率先摁倒。 最后还是他输了。邢天抱着他,让他整个人都嵌进松软的被子里,后脑勺却不慎在床头磕了一下。路平安听见一声闷响,倒也没觉得疼。邢天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回来,右手严严实实地护在他的脑袋上。 路平安被呼吸蒸腾出的热气迷了眼,模模糊糊地看见邢天的脖子泛着红,一路透到敞开的领口里,一根青筋绷在上面,几乎可以听见血液流动的声息。 他撑起身体,冲动地想要亲一亲他。邢天扣在他腰间的手稍微使了点劲,他就又被按了下去。 路平安用目光疑惑地询问,邢天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一簇火星,隐隐露出危险的味道。一滴水从他的下巴落下,竟是滚烫的。 “路平安。”他哑着嗓子叫他,一开口周围的温度就猛地又升了几格。路平安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只看见他绷着张脸,似乎压着浑身的力气在忍耐。 他的睫毛垂下去,几秒钟后又在睫毛下抬起眼睛看他:“你不想吗?” “操!”邢天控制不住地骂了一句,随后便把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路平安的手慢慢摸上他的手臂,小幅度地歪了一下脑袋——“可是我想。” 邢天看着他,眼睛都烧红了,像是要一口把他吞掉。他曾经见过路平安许多不同的样子,却无法用语言描述这一刻他带给自己的冲击。 他只知道,这个人,是他所有欲望具象的化身。 他的欲望还在一板一眼地同他讲道理:“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冲动,而且我也成年了...”他的手从他身后穿过,揽着他的身体,把他弯成一个奇异的,柔软的弧度。然后他压下去,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唇。 这一刻,他们不再需要语言。 暴雨在窗外喧嚣地下,房间里一盏夜灯亮着,照见墙壁上有两道重叠的影子,带着一点难言的韵律一分又合,合而再分。 第47章 路平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用一个很诡异的姿势趴在床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泛着酸痛,却又有种被打通任督二脉的畅快感。 他稍微挪了挪大腿,就碰到一块温暖的皮肤。 等等…皮肤??? 昨晚失控的画面一瞬间在他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他们到底还是没有胡闹到最后一步。 邢天很佩服自己在又亲又啃了路平安八百回之后居然还能残存一丝理智,他手腕使了点儿劲,就把刚仰起身子想亲他的小孩儿又摁了回去。 小孩儿这回是真有些急眼了,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拿眼睛瞪他。邢天的喉结艰难地动了两下:“我...我没带安全套。” 路平安懵懵地“嗯”了一声,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于是非常坦然地朝旁边的柜子一指:“这儿有啊。” 邢天顿时觉得窜上来一团邪火,要不是紧咬牙关只怕又要骂脏话。忍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笑,压低嗓音附在路平安耳边:“你要是想让明天整理房间的人也知道我们上床了,那我无所谓啊。” 他说完这句话就佯装起身,路平安慌忙把他扒拉回来。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臊,红着脸看了邢天一会儿,慢慢挪走。 邢天上一秒还沉浸在逗弄路平安的开心中,现在不由得满头问号——“你干嘛啊?” 路平安已经成功退回床的另一侧,比了个平复的手势:“我冷静一下。” “冷静个头啊!”邢天笑着扑过去,轻而易举地将他翻了个面。路平安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听见他的声音不容拒绝地从头顶传来—— “我们换种方法。” 回想到这一步,路平安已经完全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趴着,又为什么会和邢天这样近距离地贴近。他伸手捂住胸口,感受到里面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脏,一面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面又暗自庆幸还好邢天没有醒来。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邢天慵懒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早啊,小平安。” 路平安被惊得一个猛回头,邢天非常有经验地往后躲了躲,一手抵住他的脑门:“又想偷袭我?” “没有。”他一看到邢天的眼睛,热度就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脸上,张着嘴不知该说点什么时小斑点又凑了过来,眯着眼睛很意味深长地“喵”了一声。路平安顿时觉得尴尬指数爆了表,挣扎着从被窝爬起来:“我要吃早饭了。” 像是看出他的不自在,邢天也没再打趣他,只是默默地看他像只小动物一样在房间里惊慌失措地乱窜,最后一脚踩进昨天被海水污染得惨不忍睹的球鞋里。邢天终于忍不住把他拉回身边,俯下身将绕成一团的鞋带理好,重新打了个结。 他刚想抬头,路平安突然在他头顶飞快地吻了一下。邢天笑着仰起脸,一手扣住路平安的脖子,一手“体贴”地给小斑点转了个方向。 小斑点听着暧昧的声音,对着墙壁默默翻了个白眼。 两人直到下楼看见大堂的挂钟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中午,老板娘正在店里卖自己做的海鲜炒饭,邢天和路平安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往外面跑了,于是便乖乖领了号,趴在吧台那儿等着领餐。 轮到他们时老板娘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路平安,路平安本能地心虚,只听老板娘用教育小孩的口吻说:“以后不要下着雨往外跑啦,你看你昨天,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多受罪。” 路平安忙不迭点头,邢天看见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想乐,被路平安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干脆大大方方地笑出声。 今天的天气与昨天截然不同,阳光灿烂地照着海面,一扫昨日阴霾。不少游客都搬了躺椅坐在外面,安逸地看浪花一波一波叠向岸边。 路平安端着碗往嘴里扒饭,注意力却全都飘到了外头,邢天从他身边走开,过了一会儿回来拍拍他的肩:“我们也到外面去。” “饭还没吃完呢。”路平安鼓着嘴嘟嘟囔囔地说。 “我和老板娘说过了,可以到外面吃,一会儿把碗送回来就行。” 于是路平安兴冲冲地端着两只碗,邢天跟在身后充当苦力,搬了两把躺椅,两人选了个光线最好的位置,太阳暖融融地晒着,却也不至于刺眼。路平安舒坦地往躺椅上一倒,眯着眼睛和邢天对上了视线,两个人就和抽了风似的,面对面笑了好一会儿。 碗里的饭很快吃完了,他们却还坐在原地不肯走。大海是个顶偷懒的角色,从头到尾都只有一袭蓝,却偏偏是这抹蓝色勾得人移不开视线。邢天着迷地看了一会儿,一转头瞧见路平安端着个空碗,脑袋还沉醉地一晃一晃,便轻轻推了他一把:“你看我们这样子,像不像要饭的?” 路平安低头瞄了一眼,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那...我们把碗送回去吧。” 两个人踩着柔软的沙滩慢慢往回走,刚好撞上小酒馆的伙计又把音响搬了出来。邢天笑了笑,突然伸手拦住路平安:“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路平安不解地看着他拿着碗飞奔回旅店,又一路小跑到了音响那儿,和一个黑黑壮壮的大哥说了几句话。大哥点点头,就把手里的麦克风塞给了他。 四散在沙滩上的游客见状也围了过来。站在最前排的显然是个熟客,笑着和大哥调侃:“阿斌,今天怎么暗箱操作呢?” 阿斌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这个小哥自己要点歌啊。” 邢天三步并两步跨上临时搭建好的舞台,冲还在发愣的路平安招招手。 路平安一步步向他走近,音乐声伴着海风传来,他听了几秒,莫名就笑了。 邢天在台上也弯着眼睛,伴着前奏的“啦啦啦”哼了一会儿,嗓音突然一转,温柔地进入了主调—— “我要你陪着我 看着那海龟水中游 慢慢地趴在沙滩上 数着浪花一朵朵 你不要害怕你不会寂寞 我会一直陪在你的左右 让你乐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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