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点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顶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邢天笑着丢了条小鱼干给他,“我儿子都给你养瘦了!” “放屁!我照顾它别提多用心了。”齐明争宠似的也捏了条小鱼干,把小斑点勾过来后一下一下摸着它后背的毛:“你今天早点回吧,路平安估计也知道消息了,你...好好守着他。” “嗯。”邢天拍拍手掌,拎起头盔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从小斑点肚子底下兜手一抱:“它也和我回去吧,正好在家调节调节气氛。” 齐明不舍地看着小斑点:“合着在你眼里你儿子就是个工具。” 邢天握着它的小爪子挥了两下:“来,和哥哥说再见。” 齐明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占他便宜,追出去却只看见邢天骑着摩托车潇洒的背影。 开庭前一夜,路平安和邢天照旧占据了小床的一边,他弓着腰抱着膝盖,邢天倚着枕头伸长双腿。他不想开灯,邢天就陪着他不开灯;他不想讲话,邢天就也不开口。 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像是爆炸前的倒计时,路平安觉得心脏压抑得快要爆开,却又迟迟没有爆开。 他只能埋着头,独自消化这沉重。 突然一个暖融融的东西冲进怀里,他直起身子,正好对上小斑点亮晶晶的双眼。它平常总与他不亲近,今天却破天荒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也许是一只动物都察觉到他的低落。路平安有些内疚起来,把脸贴在它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对邢天说:“睡觉吧。” “睡得着吗?”邢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却还带着对他的宠溺,“想坐就再坐一会儿,我陪你。” “睡得着。”路平安伸手去够放在桌上的书包,“我开了点安眠药,你要吗?”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邢天拽着手臂扯回来:“你开安眠药做什么?” 手腕泛着钻心的疼,但路平安还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邢天的误解,轻声解释:“我怕睡不好影响明天开庭,就去找医生开了点药。他只给了我两片,吃不死人的。” 他凝视着邢天的眼睛,又补上一句:“有你在,我也不会去死。” 邢天的手指渐渐松开,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望着他不知所措,路平安回身抱了他一下,拿出药又拿过水杯:“医生说半片就够了,我们一人半片?” “好。” 他把水和半片药递过来,邢天仰头喝了一口,嘴角的水迹还没擦干,另一只湿润的唇就凑过来。他们在黑暗中吻了很久,然后路平安慢慢后退,像无事发生一样躺回床上。 邢天从身后靠近,搂着他的腰把他圈在怀里,“平安,”他的吻安抚地落在脖子上,“一切都会过去的。” 路平安没有回应,只是抱着他的胳膊,紧紧的。 第二天一早邢天就出门买了好几样早点,回来的时候路平安正对着衣橱发愣,“你能不能借我套衣服?” “怎么了?”邢天凑过来看一眼,“这不挺干净的嘛。” 路平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想穿一套深色的,显得有气场一点。” 就你这张乖巧的脸,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气场的好嘛。 邢天笑着,刚想打趣他两句,突然瞥见柜子里一角鲜艳的明黄,“这是阿姨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路平安的眼神柔软而酸楚,“嗯。” 邢天把衣服拎出来,“就穿这件吧,她也给我买了一件,我们一起穿。”他抬手理了理他乱糟糟的头发,“阿姨会高兴的。” 秦双全被带到庭上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原告席穿得像个小黄人的路平安,轻蔑的笑容浮在脸上,一转身看见另一个“小黄人”在旁听席,干脆大大方方地来乐了出来。 邢天也很大方,对着他淡定地比了个中指。 秦双全脸上的神经一抽,几乎要冲过来和他干架。坐在旁听席另一侧的一个男人咳嗽一声,秦双全看了他几秒,憋着气坐下。 那男人长着张敦厚的圆脸,眼睛却像老鼠一样奸滑。邢天本能地察觉,这就是电话里伪善地说着“一个意外”的李秘书。 直到开庭,高高在上的秦副市长也没有出现。 路平安这边唯一的证人是和小孙女一起报案的周阿婆。阿婆和她孙女都是店里的常客,见到路平安,她激动得满头银发都在颤,“平安,你放心,阿婆会替你讨公道的!”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肃静!” “请证人陈述看见的案发经过。” 周阿婆的声音和身体一样微微发抖,但表达得还算清晰。3月8日当天,她的孙女在学校上体育课摔伤了手臂,于是她提前去学校把孩子接出来,先去了一趟医院,回家的路上经过了平安小吃店。 “甜甜最喜欢吃她们家的小笼包,我就想过去买一屉,谁知到了门口就看见一堆人在打架,老板娘出来拉架,那个穿红衣服的男孩冲过去,老板娘就直挺挺地倒下了。”周阿婆激动地用手指着秦双全,“他手里拿着刀呀!他是凶手!” “请问被告人对此是否有疑义?” 秦双全低着头,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有,我是无辜的。” 他的律师站起来,脸上堆着和缓的笑:“阿婆,您刚才说一个男孩冲过去,然后老板娘倒下,请问老板娘是正面还是背面被刺中呢?” 周阿婆的五官绷得紧紧的,“你不要叫我阿婆,我有名字,叫周媛!”顿了顿她又愤怒地说:“他刺的是心脏呀!老板娘流了好多血,一件衣服都被染红了!” 路平安听见这句话,胸口也像被扎了一刀似的猝然泛着痛。 “所以你没有看清行凶者的长相,只看清了背影对吗?” “我看见了。他杀了人以后很慌张,想要往后躲,我看见了他转过来的脸。” “我问的是,你看清了吗?现场那么多人,你确定行凶者是这个样子吗?” “我确定!”周阿婆梗着脖子,一秒犹豫也没有。 律师脸上又泛起那种腻味的笑,“周媛女士,请问你的视力怎么样?为什么讲话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呢?”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周阿婆像被戳到痛脚似的,一下子涨红了脸。 “这里是法庭,我问的都是与案件相关的问题,请你正面回答!如果真如你所说看清了行凶者的长相,为什么在警方第一次调查时,你对行凶者的描述来来回回都只有一句‘穿着红衣服的男孩’呢?” 周阿婆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看向路平安的眼神饱含愧疚,路平安对她比了个口型:“没事的。” “我再问一遍,请问证人是否看清行凶者的长相?” “没有。” “下一个问题,请问在场的男生穿红衣服的有几人?” “就他一个。”周阿婆的声音小了一点,手指却还铮铮地指着秦双全。 “你确定?”律师把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上一个问题你就撒了谎,这个问题请务必诚实回答!” “反正...反正是很鲜艳的颜色,我一眼就看到了,不会错的。” “所以你只是看到了鲜艳的颜色,并不确定那就是红色对吗?” 周阿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律师“善解人意”地挥挥手,“这个问题你不回答也可以。审判长,合议庭,我这里有一份案发当天所有相关人员在警局被讯问的照片,当天身穿红衣的确实只有我的当事人一位,但身穿相似橘红色衣服的却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本案的另一位被告,林同明先生。 周女士的证词其实只提供了一个有效信息,那就是伤人者穿了一件类似红色的鲜艳衣服,单凭这一点并不能断定我的当事人就是凶手。相反,林同明先生不仅满足这个条件,还是现场找到的凶器的主人,在公共场所携带刀具,醉酒闹事,我认为林同明先生才是本案真正的凶手!” “被告林同明,对此指控是否有疑义?” 法庭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 虽然和秦双全一样作为嫌疑人被审理,林同明与他的律师却如同隐身一般无人注意。就连路平安也不愿仔细去看他的脸。随便他是林同明李同明张同明,都不过是秦家推出来一只替罪羊。 此刻这只“替罪羊”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甚至称得上轻松:“没有疑义,法官,我认罪。” 第42章 “我只是不明白,我都已经承认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冤枉我的兄弟呢?小朋友,”林同明挑衅地向路平安吹了声口哨:“你是不是钱烧得慌?” 这样公然作死的举动,林同明的律师也只是木着张脸坐在旁边没有阻止。还是审判长看不下去,警告了一句“被告不得藐视法庭纪律!” 林同明不在乎地耸耸肩。 路平安明白,他这是铁了心要用自己的行为坐实惩罚。 “请证人退庭。” 周阿婆垂着头,身体似乎比进来的时候更佝偻了一些。 林同明开始陈述他的“作案经过”。 路平安听见了那些绕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却没有把任何一个字记在脑子里。他的脑海里仍盘旋着周阿婆离开时的脚步,颤颤巍巍,每一步都像从他的心里辗过,痛彻心扉。 “原告律师对此是否有疑义?” 他的讲话像绵羊一样的律师终于站起来。 “根据被告提供的证据,现场发现的作案工具——□□的确是林同明的私人物品,但为什么他的私人物品上会出现第二枚指纹,也就是秦双全先生的指纹呢?” 林同明挑着眼睛看律师:“你买到好玩的东西不和朋友分享啊?” “那么请问林先生,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朋友分享了那把□□?” “3月7日晚上,十一,二点吧,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我是在网上买了那把刀,收货记录你也看到了,那天到货以后我就揣在身上,晚上和双全喝酒的时候就给他展示了一下。” “还有几个人和你们一起喝酒?” “六个。” “你就给他一人看了刀?” 林同明瞪着他:“你有意见吗?” 邢天发现他误打误撞找来的这个律师竟然意外的稳重,除了讲话声音细弱,完全没有被对方影响:“你们喝酒的地方是否有监控拍下了你展示刀具的画面?” “没有。” “赌场里没有监控吗?” 林同明甚至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律师先生,谁和你说我们去了赌场?” 路平安和邢天隔空对视了一眼,这是他们设下的唯一一个陷阱,却已经听见了失败的碎裂声。 律师和林同明用目光对峙着,几秒钟后林同明突然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拙劣的把戏厌倦到了极点,“那天晚上我们去了龙记烧烤,这是家本地人才知道的老馆子,肖山带我们去的。店里没有监控,但他和龙老板能给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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