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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传来了被摩挲的触感，孟江正要低头查看，却发现眼前的白像是瞬间被泼上了各种色彩，世界变成了一个洗衣机，把一切都搅和在了一起，而他也随着这搅动被甩了出去。 梦里跑来跑去也不算费力，可回到现实他睁个眼都费劲。 眼皮千斤重，他尝试了几次才像是终于撼动了那千斤石，把眼皮掀开了一点点缝隙。 眼中一切事物都像被铺了层透明磨砂纸一般模糊着混杂在一起，有个身影突然冲入了视野之中，手上的触感也更加明显了些，甚至还被握地有些疼，让孟江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个头发像团鸡窝，黑眼圈也快掉到地上了的人。 “向……航咳咳咳……”太久没开口，嗓子已经干成了沙漠，声带震动一下便像是抖搂掉了不少沙子，痒得他咳了半天才停下来。 虽然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不太敏感，但孟江咳起来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喉咙里像是横了个什么东西，呼吸都难受。 这世界真是满满的恶意，刚一醒就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祸不单行，他还没弄明白喉咙里的异物感是怎么回事，咳嗽的力道又牵动了他那千疮百孔的胃，疼痛一下子变成了主角，那感觉实在上头。 孟江疼得直皱眉，想拖着没什么力气的手去按，可向航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压住了他试图挪动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腹部。 温热的感觉渗透进去，给了胃部不小的安抚，疼痛逐渐退去了些，让孟江如释重负。 “你终于醒了。”他紧缩的眉头刚刚放松下来，向航便重新凑了上来，半个身子都支上了床，压得床板嘎吱作响。孟江睁开眼便看到了向航低垂的眼，直直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品。 向航把头低下靠在孟江的手背上，声音闷闷的：“还好你们逃了……” 那晚的记忆像是随着这句话被重新塞回了脑子里，把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挤了出去，虚幻的离奇到底被现实的紧迫所压制，孟江终于想起了那个跟自己一起逃亡的小姑娘，也想起了他们还没有完成的战役。 孟江的嗓子说不清楚话，一着急就更有些说不上话来，不过向航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放心吧，囡囡没事，她没有像小南一样。她每天都来看你，不过现在去上学了，晚上应该还会过来。” 孟江点了点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实际上在向航看来这幅度微弱到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 向航有点心疼地攥着孟江的手，倒是没有那么肉麻地捧起来贴在脸上，也就是小心地避开留置针的位置轻轻攥着，大拇指还一直摩挲个不停，像是想多感受一下手下人的体温，体会这个人还真切存在于世间的触感。 原本混乱的记忆随着脑子的清醒而主动梳理出了脉络，之前便有所怀疑的事在安全后便有了更多时间了思考了。 他和囡囡逃跑时听到过车子的声音，逃跑途中都没有遇到别的车上山，可见那处非常偏僻，在那个时段上山的人基本没有，后来那声枪响，只怕就是来自那两个小喽啰。 他们下山路上找了一通没有发现人，或许慌了神请示了上级，这才想到往山上找，并最终真的那么巧发现了他们。 好在那两人之前浪废了不少时间，向航也带着市局的警察及时赶到了，他和囡囡只怕活不下来。 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便赶了回来，还在发现他们踪迹后果断开枪痛下杀手，一切行为都指向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陆斯城已经对他下了杀令，就在那两个小喽啰出去买饭的路上。 囡囡的命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留，可至少会顾及自己的存在，只有当自己这个存在也变成了赶尽杀绝的目标，小喽啰们才会毫无顾忌开枪。 他现在是安全了，可还没有见到孟迢，不知道孟迢是否还在跟陆斯城接触，想问问向航知不知道情况，可一急着张嘴便要咳嗽，声音哑得根本听不出说了些什么，到头来还扯痛了伤口。 向航得了医生的命令说不能给病人喂水，可看孟江嗓子哑嘴唇干还咳的脸通红，也是不忍心，冲出去逮了个护士求助，不久后端了杯水和一包棉签回来。 “医生说过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用棉签润润嘴唇，如果实在太干就别说话了，我来说。”向航用沾了水的棉签轻轻怼在孟江的唇缝处，水珠随着挤压流进了孟江口中，一碰到舌头便被吸收了，竟让他尝出了一股描绘不出来的清甜。 久旱逢甘露，不愧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第111章 “‘猎鹰’死了，‘海蛇’也被各地警方协作控制了，孟迢现在还在跟‘猎鹰’背后的人周旋，不过他目前是安全的，放心。”向航边弄棉签边给动弹不得还使劲操心的病号汇报情况，见孟江渴成这样，到底还是心软了，把棉签又重新吸满了水放到了他唇边，看他迫不及待地抿嘴汲水的样子笑了笑。 这是他自孟江清醒以来展露的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意。 从孟江清醒开始，向航跟孟江说了很多个“放心”，似乎每个人都是安全的，一切也都进行得很顺利。 孟江明白，只有自己成了最让他担忧的存在，好在这份担忧终于熬过去了。 向航神色上的担忧并非出于隐瞒，而是心疼，毕竟在一起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这一点孟江还是能确定的。他知道向航说的都是实情，便也就真的随着他的安抚而放心了下来。 陆斯城居然已经死了，虽然不清楚这中间的因果，不过孟迢之前的计划他是有一定了解的，向航虽然没有明说，可陆斯城背后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周叔”了。 “海蛇”终究斗过了“周叔”却斗不过“猎鹰”，可惜如今年老的“周叔”如今手上再没有“猎鹰”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并非终点，清算还在后面。 孟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梦境，再一睁眼居然像是过了很长时间，许多事情在他沉睡时便走到了结局，那些他曾以为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事物竟然也随之轻描淡写地画上了句号，成为了轻飘飘的过去。 他望着向航惺忪的眼睛，忽然有点不敢问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怎么睡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效果呢？ 本以为棉签上那点水珠的滋润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可孟江抿了抿嘴后发现嗓子的干痛居然真的缓解了不少，吞咽时虽然还有些痛，可到底没有那么想咳了。 眼见为实，可尽管向航实实在在坐在自己眼前，还在对自己笑着，可孟江却觉得向航并不好，很想伸手抱抱他。 向航就像个喜欢被顺毛的大狗狗，抱一下都像是一个最好的安慰，只可惜他现在动一下手指都费劲，身上了每断神经都像是处于失联的状态，任凭你大脑发送什么指令都置若罔闻，他除了干瞪眼以外连挤个表情都难。 孟江刚张了张嘴再次试图发声，就被向航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忙阻止了：“你胃出血，为了止血插了胃管，估计伤到喉咙了，还是别说话了，多休息。” 原来如此，难怪鼻腔也一直有不舒服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没有吞咽时喉咙的疼来得那么强烈，便被全身哪哪都不舒服的他自动忽略了。 可孟江听了向航的话之后并没有乖乖闭嘴，也没有要闭眼休息的意思，尽管眼皮都像是搂不住一样不停地要往下眼皮去，却依然死死盯着向航的脸，像是撑着在等一个回答。 等一个让他安心的回答。 手心像是被挠了一下，有些痒，孟江终于等到了向航的声音。 伴随着向航的那句“放心，我很好，你没事就好”，他像是被抚平了最后的忧虑，再也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睡意，重新落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次并没有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境来干扰他休息，大脑终于彻底放空了下来，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声音，颇有闭关修行那意思。 直到耳边重新出现了来自这世界的声音，传来那沙沙的纸页翻动声，孟江才再次醒来。 这次又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他只觉得睁眼后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不少。如果说上次看上去一切都像是“褪色的老照片”，那么这次便是“高清数码照”了。 随着生命力重新回注进身躯，视觉也回到了正常模式。 向航仍旧守在病床边上，他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眼下虽然还泛着青色，不过比之前好了些，估计是自己醒过一次之后让向航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地面。 孟江一睁眼没费半点劲就见到了向航，感叹自己真是每次都很会挑时间醒，没有给大脑任何失望的机会。 这回他才有了余力扫视了一番自己所处的环境。 病房不算太大，边上并排还放了一张床，结构看上去更简单一些，并没有那么多仪器在，可见是陪床专用，可见自己所在的是个单人间。 他上次住院还是中枪那次，一睁眼看到的也是陪在一旁的向航，不过那时候住院条件和这次比可是逼仄多了，只有个小围帘划出的范围可供活动。 喉咙里还是干，倒是没有那么痛了，异物感也没有了，想来是医生预估了他的苏醒，便提前拔除了已不必再用的胃管。 比起上次睁眼时的“半死不活”，这次醒来对孟江来说才真正算得上是“劫后余生”。 纸页翻动的声音来自向航，他正在对着床头灯翻看着什么，或许是孟江醒得太无声无息，他并没有察觉到，像是还沉浸在那纸张之中一样，神色怔愣。 孟江依旧没有转动头部，而是侧着眼睛看了过去，只能看见向航在翻几张没有装订成册的纸，认真程度让孟江怀疑他是把案件资料之类的东西偷偷带出警局了。 尽管孟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向航却还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歪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孟江好奇的眼睛。 孟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句话，就见他带着惊喜冲了出去，边跑边叫医生，又被进来的医生笑着调侃“高科技时代其实可以按铃”。 一通热闹下来孟江总算是重新逮到了和向航独处的机会了。 床微微摇起来些后孟江才看清桌面上的纸张，一页A4纸上几乎半页都是空的，打印字体占了一多半，只有寥寥几个位置有着手写的潦草痕迹，可标题处的几个大字赋予了这张普通的纸非凡的意义。 ——病危通知书。 底下一行还写着孟江的名字。 向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太激动了随手便扔下的东西，急着要去收起来，可孟江这次有了抬手的力气，在他之前从桌上取过了这几页纸，低头翻看了起来。 每一张都写着他的名字，颜色一样，连内容都差不多，只有几处有着细微的差别，左不过是下发通知书的原因有着些许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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