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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说还是不说好呢…… 其实向航想多了，说不说的根本由不得他。 孟江现在还不知道，是因为事发过程全让他给睡过去了，可病房里就有小电视，无聊了总会刷手机，无论那个渠道信息都不会少。 网络时代，没人能躲过信息轰炸。 这是被动的告知，无论你想不想知道。 孟迢真正抽身于琐事之中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他趁着路过办事顺便来了一趟医院，终于见到了孟江。 这天阳光算不得有多明媚，空中还时不时总会飘过几片有些阴沉到发灰的云。 “我问过医生了，如果修养好了可以暂时出院一天，参加告别仪式还是可以的，算是特例。”孟迢没有坐在孟江的病床边，也没有坐陪护床，而是从床边拉了张凳子，坐得跟他那身西装一样板挺，“告别仪式的时间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拍板的，这背后还牵扯到了董事会和舆论压力，所以我最多能压到七天以后。” 孟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眼睛亮了亮，被子被攥出了皱巴的痕迹。 他和孟迢虽然还算是合作顺利，但整个过程怎么也不能算是愉快的，况且那是时事所迫，对孟迢和他自己来说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很少有人能接受私生子上门认祖归宗，孟江也没想跟孟氏牵扯太多，从他搬离孟家开始就是如此，他只希望能出院去最后看一眼孟启元的遗体，偷偷做一个告别，毕竟那是他在这个世上所剩不多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被陆斯城的手下抓走前孟启元就已经病危了，他那时就很希望能先见孟启元一面，可惜最终没能成行。 没想到错过一次便没有下次了…… 孟迢像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忌，问话时还带着办公的正式感，不过语气上并没有凌厉和压迫，倒是真像是在征求孟江的意见，以便于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孟启元的死亡像是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的理智和冷静并没有任何被感性情绪占领的迹象。 至少当下这一时刻，面对孟江时，他是这样的。 “我可以把你安排在家属位，到时到场的新闻媒体不会少，等于变相向公众宣告你的身份了。” 孟江没有立刻回答，孟迢看着他，认真问道： “所以……你去吗？” …… 孟启元算是知名人士，不过只是个企业家，说到底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研究学者，也没有感动中国的高尚魅力，普通民众中并没有多少是现实中跟他有所牵扯的，如果开放现场允许普通民众进入的话，反而容易引起混乱，也没有这个必要。 综合考虑，最后除了部分媒体外闲杂人等都被拦在了外面。 尽管如此，殡仪馆外的人也不少，虽然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的，可也有曾受过孟氏捐助的人混杂其中。他们或是来自山村学校，或是来自福利机构，男女老少皆有，即使无法入内，也想来做个最后的送别。 比起不少被允许入内的人，其实他们的眼眶红得还更真情实感些。 殡仪馆现场到处都是一身黑的安保人员，并没有警方人员的身影。 孟启元究竟是否参与过黑暗势力的活动、又参与了多少，早已无人知晓，也没有证据了。 “海蛇”被抓后招认了很多罪行，可并没有提及孟启元，孟迢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孟启元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个非常边缘化的小人物，还是因为母亲留下的那枚戒指。 不过他并没有对前尘往事追根究底的想法，所以都无所谓了。 孟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孟氏了，至少在孟迢很久前开始学着熟悉业务时便知道，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肮脏。 孟启元其实一直没有违背过妻子杨素的心愿，也是他自己的心愿——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之下。 至于陆斯城，不过是，孟迢自己想要锦上添花的执念而已。 又或者说，为了光明吧。 母亲死在一个阴雨天里，可她最爱晴天。
第113章 杨素是个孤儿，被“海蛇”认为义妹是身不由己的命运，她甚至直到长大后才知道，原来那位虽然和自己不算太亲近但却一直很疼自己的哥哥是毒贩。 童年那段已经模糊的记忆中，曾经隔壁的阿姨偷偷告诉过她，她的父母就死于毒贩之手。 命运之轮以碾压万物之势轮转，再狗血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孟迢也曾把母亲的死归结于江以妍，连带着也很讨厌孟江，即使孟启元送走了孟江这份讨厌也从来没有减少。 直到他发现了母亲藏在他儿时玩具中的一封绝笔信。 自那以后，孟迢便知道，扫清那些曾经牵绊着母亲人生的毒贩成了自己的一个执念。 陆斯城对文斌的怀念让他很幸运地不用参与到相关事务之中，能置身事外干预诸多事项，即使和毒贩走得很近，但他最终配合了警方完成了大清扫，摆明了立场，有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追责的证据，最终警方也就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这简直是个奇迹。 在投身洪流前，他其实为自己设想过结局，甚至接受了粉身碎骨一类的最坏下场。 为了保护孟江，孟迢最终非常强硬地把偷李开河笔记本的锅推给了陆斯城。 反正陆斯城已经死了，笔记本又在他手中，他想怎么说都行。 向航是执法者，他需要按照法律的规定执行自己的公务，可一字一句组成的边界划出了黑白分明的世界，就免不了有无法平衡人情世故的时候，涉及到刑事案件的规定就更是如此了。 孟迢不想让这件事成为孟江和他的一道坎，使得两边为难，便干脆这样处理了。 他是个商人，并没有那么神圣的信念，也没有去做法官断个公平的抱负，但他还算了解孟江，知道孟江只是被自己、被孟家拖进了这趟浑水之中，仅此而已。 孟启元的告别仪式定在了周末，整场仪式持续时间不算短。 向航穿着便装扶着孟江随告别人群低调而来，二人经过简短仪式过后便离开了现场。 孟江来了，但他并没有选择站在亲属位上。 人言可畏，高处不胜寒，他只想享受来之不易的平静，不想重回是非中心。 孟迢想过孟江会选择到场，也想过他会直接拒绝，两种情况都各有安排计划，却没想到孟江会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反而让他不用做什么安排了。 不过情理上说，无论孟江怎么选他都无所谓，自然也能尊重孟江的决定。 他们两个好像对这事达成了一种不太合乎常理的共识，如同骨子里刻着叛逆，觉得血缘亲疏不需要依靠外人去评点议论。 尽管真正见到孟启元的时间不长，大部分时间就是在走一个过场，可为了流程顺利进行，孟江也随着安排提前到场等待，跟下来也废了不少时间。 其实不能参与全程孟江是有些遗憾的，孟迢也说过，即使他不愿出面，在后台也是可以的，不过对于一个不久前还只是刚被医生允许坐起，依旧只能吃流食、靠营养针进行日常能量补充的人来说，走一趟流程已经算得上是“剧烈运动”了，他便没有硬撑。 好在没有硬撑。 孟江本来天天在医院待着，时不时下地走动也没觉得有太大问题，还真生出了“自己其实恢复的不错说不定很快就能出院了”的错觉。 结果今天出去逛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很傻很天真。 一回病房他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上了鼻导管吸氧，一旁的心电监测仪也重新上岗工作了。 孟江瞬间脑子一懵。 他没觉得自己情况那么严重啊，可这架势是怎么回事？ 向航见他醒了就要乱动，一把把人按住，动作之快俨然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你可能太累了，血氧有点下降，保险起见医生给你上了氧气，乖乖躺着休息吧。” 由于是周末，所以囡囡睡了个午觉后就来医院了，此时躲在向航身后，也露了个小脑袋出来。 孟江扭头发现她的书包已经收拾好了放在一旁，估计是连周末作业都做完了，之所以没走可能就是在等他醒呢。 囡囡也像是被他今天这阵仗吓到了，眼里尽是担忧，看到他醒了也没有退去。 孟江心都要被她暖化了：“囡囡快回家吧，哥哥没事的。” “那好，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吧。”孙若琪很知分寸，明白孟江需要休息，看他醒了便也放心了，扭头拽过了自己的书包，熟练地往身上一背，别别扭扭地看了向航一眼，“叔叔再见。” 说完飞快跑出了病房。 “嘿，这孩子真是……”向航扶额苦恼。 囡囡这孩子真的是脾气倔，都是天天见面的人，一个就甜甜的喊哥哥，一个就不情不愿地叫叔叔，偏要把他俩弄出差辈儿代沟来不可。 孟江勾着嘴角，刚醒所以声音还有些倦怠的沙哑：“向叔叔，你到底怎么她了？” “训过一次……小孩儿岁数不大，还挺记仇。”向航苦笑着敲了敲桌子，现在囡囡跟孟江处得还挺好，孟江俨然已经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妹妹在照顾了，他便思考着回头偷偷给囡囡买点好吃的贿赂一下，小孩子都爱吃，说不定能行。 孟江睡了一觉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可能跟吸氧也有点关系，不过难得的周末他实在不想就这样睡过去。 想多看看向航，跟他说说话，便又撑着聊了几句。 囡囡没有手机，之前等孟江醒来时把作业都做得差不多了，向航怕他无聊便开了电视，这小姑娘倒是真的懂事，自己开了静音模式默默坐在床位晃着腿看，动画片直接成了默剧她也一声不吭，看得津津有味的。 现在她人走了，电视还开着，动画片过后变成了今日新闻，孟启元遗体告别式的场景也出现在了其中。 孟江见到视频画面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本来可以见他最后一面的……我之前还梦到了他。” 这两句话联系并不大，不过向航没有跟他深究因果，只是静静地听着。 “梦里他跟我说了很多话，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些事可能永远无法得到证实了。不过也无所谓。” 关于孟江的家人，向航其实知道的不多，除了孟启元和孟江之外，他母亲那边的状况向航基本上毫无所知。 不过他可以理解，也并没想过非要跟孟江探个究竟。 他觉得孟江还是有些抗拒提及这些曾经的事，相信等到愿意告诉他时孟江自然会说，就算不说，也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天的告别仪式似乎成为了改变孟江态度的契机，他撕扯起曾经认真缠绕起来保护自己的绷带，一层一层剥开遮掩，把那甚至自己都已经忘了模样的伤展现给了向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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