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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江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牵着的囡囡小手冰凉，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可他不能停下来安慰，因为囡囡说得不错，他也听到了车子上山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证明那辆车确实是在靠近他们之前所在的小木屋的，因此他和囡囡必须尽快走到山路附近，才好顺着计划躲起来。 毕竟是成年人，抗冻方面还是比孩子好些的，孟江一路疾走下来不仅不冷反而出了一身汗，山风一吹倒是让他生出了一丝丝奇妙的晕眩感。 药劲已经起来了，所以胃里的疼痛感几乎一下子便被镇压了下去，除了有种无法言语的不适感残留之外，倒是没有再给他的痛觉神经带来什么大的刺激了。 这本来是个还算不错的状态，至少对于不久之前刚刚疼得有些心虚的孟江来说还不错，可他却觉得越走越不对劲。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翻，一路攻城略地几乎顶到了嗓子眼，还带着一股子腥味儿。之后没几分钟连腿上也失了力气，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下一刻便会直接跪下去。 可偏偏他现在不能停下来抚着胸口休息，只能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跪下去之前尽可能多走一段路。 好在盘山公路并不太远，没多久就走到了，孟江没有带着囡囡下到公路之上，毕竟那样实在是太显眼了，如果那两个小喽啰开着车在山路上兜一圈找他们，那他们是肯定跑不过四个轮子的车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沿着山路躲在山林中行走，既能保证不迷失方向，又能随时观察到山路上的来车情况。 顺着山路往上山方向走了一段，囡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手上都是冷汗……” 孟江低头对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一来他其实已经听不太清楚囡囡在问什么了，只能通过零星的几个被耳朵接收的残音判断小姑娘是在关心他，二来他现在不敢随便张嘴，怕声带一个震荡就能把胃里上涌的东西都震出来。 最后一百米孟江几乎都是扶着树走下来的，若是没有树干借力他是真的快要挪不动了，全身上下每根骨头都泛着一股子疲惫，那感觉像是刚随着红军战士走了一趟长征路。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开囡囡的手。深山中没有路灯，一切光明都仰仗于头顶悬着的月亮，万一弄丢了囡囡他没信心在天旋地转中重新找回她。 牵在手里的小手也为他带来了一种安全感，驱赶着孤身一人行走于山间的孤寂和不安。 即使胃病犯得最厉害的时候孟江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头晕得不太正常，胃里虽然被灭了痛感，可翻搅的感觉却越发明显了起来，在胃里上演“惊涛骇浪”。 孟江心慌地不行，耳边几乎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让他更加不安。 他完全是吊着一口气在前行，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耗费了无数精力，直到山谷中传来一阵车子极速离去的油门声，他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才像是骤然放松了下来，逃亡这件事也如同跟着这松懈下来的长弦一并从执行程序中最紧急的位置上撤了下来。 这样急剧的变化反倒一下子把各种身体上的不适顶到了“严重警告”的位置上。 车子远去的声音代表着那两个人发现他们逃跑后便顺着下山的方向去追了，这意味着他们的确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至少这段时间内他和囡囡是安全的了。 这种想法像是卸下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顺着向前的惯性扑到了最近的一颗树的树干处，压着声音把从胃里涌上来的东西吐了出来。 孟江其实非常疑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中午他也没吃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按理说他应该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对，可他又确实能感受到有温热的东西从嘴里流出来，还带着些咸腥的味道。 月光跟日光亮度实在差太多，山里到处都是乌漆嘛黑的，加上他吐得眼前发黑，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顺从于绵延不绝的恶心感扶着树呕着，祈求能尽快渡过这难受的过程。 孟江吐了几口后胸口窒闷的感觉消散了些，反而轻松了不少，五感回体后才察觉到囡囡的哭声，像小动物幼崽一样带着委屈呜咽着，听上去非常可怜，跟之前在小木屋中努力勇敢着的时候比要可怜多了。 他脑子里还是混乱的，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抚着树干急喘，余光见小姑娘紧紧攥着他的衣摆，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虚握着的右手已经空了。或许是刚才扑到树干前的动作太大，他又没有力气，所以没能拽住囡囡而脱手了。 觉得自己的胃病可能吓到了小姑娘，孟江费劲抬胳膊重新牵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刚想解释一下自己也就是突然胃病犯了没什么大事，就听见了囡囡带着哭腔发着抖的声音。 “你没事吧！你怎么吐血了？！” 吐血了？ 地上黑漆漆一片，孟江定睛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只好放弃。 他抬手在嘴边抹了一下，月光一照果见苍白的手背上赫然多了一道黑红的痕迹，惊得他自己也倒吸一口凉气，呛得又咳了几下才平息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吓到她了。
第105章 孟迢还未接起电话时便有种事情恐怕不妙了的预感，接听后果然向航焦急的声音里带着懊恼的情绪。 听说钥匙的事后他其实很想向航几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能让人偷梁换柱金蝉脱壳，实在让人不得不市局的工作能力感到怀疑。 可孟江还得靠向航救，他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生气这种没用的事上。 若不是因为孟江，孟迢还真是从未想过会跟警察合作，或者说这么快就跟警察合作，毕竟孟氏以及他自身的安危都是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文斌的存在意外为他带来了便利，使得他可以在接近陆斯城的同时巧妙周旋、置身事外，而孟江和向航的关系也让这合作变得顺理成章。 其实刚刚得知向航听到了他和孟江的通话后，孟迢其实非常担心。 他不了解向航，但总觉得他们之间隐瞒的事情太多，一下子要理清很难，甚至做好了干脆把孟江摘出去，从此孤身作战的准备。 没想到孟江比预想的还要勇敢些，而他和向航两个人居然真的成功谈下来了。 孟迢带入自己在商场上的多年谈判经验，无论怎么设想，都无法对这样的会谈抱有希望，可它偏偏成功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如果说之前孟迢只是觉得孟江的选择不过是来源于近乎可笑的天真，那么在那天晚上孟江给他发来“顺利”的短信时，他便是真的开始相信，那个跟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血缘关系存在的弟弟，或许真的找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了。 窃听器、宝险柜钥匙……这一系列安排在向航加入的那一刻起便完美融入了计划之中，成为了强有力的保障，使得天平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大角度倾斜。 这也是孟迢放心让孟江被陆斯城的手下“抓走”的原因之一。 可现实就是，再完备的计划也总有bug。 钥匙被卧底暗中调换，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而孟江的定位在露源湖附近山区，离市局约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这样的距离即使鸣警笛飙车，也少不了要花时间…… 可以说形式对他们很不利。 孟迢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其实也怪不得向航，而是他自己大意了。陆斯城既然早就开始留意孟江的动向，自然不会还是像被瑞士银行拒之门外那样对着肃文银行束手无策，况且这件事这么重要，程关真的不会抱着让卧底牺牲在刀刃上的态度搏一搏吗？他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卧底和程关一定会束手束脚，无法为陆斯城所用呢？ 程关是个麻烦，不过只是小麻烦，陆斯城才是最大的麻烦。 事实就是，陆斯城早就准备好了另一把保险柜的钥匙并交给了留在警方的那个卧底，以备不时之需。 他知道了卧底的事。 孟迢怒极反笑，倏然回想起之前饭局上陆斯城对程关那微妙的态度。 当时自己还以为那是陆斯城计划失败后心情不善的迁怒，可如今想来，一切损失都在陆斯城计划之中，他根本没有对程关不满的理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知道了程关在警方安插了卧底的事，这才耿耿于怀。 利用了派去警方的卧底，即使是形势所迫，也算是打破了他自己的规矩。 钥匙的事无论是陆斯城亲自安排还是授意利用，既然那卧底偷梁换柱后成功出逃，想必会直奔肃文银行。 银行保险柜的设置仿照的是瑞士银行，并没有大量动用反而容易被黑客攻击的高科技，而最原始普通的钥匙便成了最重要的提取证明。 为了防止有人捡到丢失的钥匙而钻空子，钥匙上的数字只是为了方便识别而做的记号，并非保险柜号，但只要陆斯城派人去孟江家走一趟，总有办法找到蛛丝马迹，比如孟江去办理保险柜时清楚记载着保险柜号的文件。 这一点也算是他和孟江的失算了。 没人会把保险柜相关文件及号码锁在那个保险柜里的，毕竟这操作太骚，如果真的要考虑安全性，还不如留下家里，若是真的有人上门也无妨，没有钥匙他们一样只能干着急。——这恐怕就是他俩当时潜意识里的想法了吧。 这也是为何孟江最后要把钥匙交给向航的原因，他带在身上简直是送货上门是一点，而本意也是期待一石二鸟，一方面便是想着如果陆斯城的人真的上门翻找，至少无法立刻找到钥匙，另一方面可以用来作为鱼饵帮向航引出警队里的卧底。 这样银行保险柜中的东西依旧是安全的。 本来是很圆满的计划，偏偏他们之间难免互有隐瞒，又偏偏在多次成功推进计划后陷入了轻敌魔咒，阴差阳错间他们反而给了陆斯城极大的便利，而孟江也因此陷入了最大的危机。 孟迢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是一个塑料文件袋，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些物件，但对其中的内容却非常了解。 ——这就是“秘密”原件。 这包东西是今天和孟江见面后莫名其妙从他包里多出来的。 孟迢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孟江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把一直视作保命符而不愿意交给他的东西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偷偷塞给了他，也没有时间去庆幸孟江这一处理反倒意外避开了让东西直接落入陆斯城手中的危险，认真在其中翻找了一通，却只找到了他曾经给过孟江的两个装有插件的u盘而没有孟江自己的，他曾在邮箱中看到过的那份新上传的笔记也并不在其中。 孟江那样的性格，即使在邮箱里存了电子版，也应该还是会多保存一份电子版备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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