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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河港

时间:2024-11-01 12:00:11  状态:完结  作者:一顾

  他一时间收刹不住一道数列看了五分钟看不出思路的烦躁,三个字硬邦邦的,在漆黑的夜色里,掷地有声。翟望岳心里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他好奇着申路河怎样回答他。

  申路河手臂上爬起青筋,他用了一点力气,抓着翟望岳的肩膀,拉着他的后背离开了墙壁,指着校服上一大块白色的痕迹,道:“这墙掉灰,都蹭上了。”

  翟望岳没想到他力气不小,而且动作也很快,他就要挣扎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肩头。翟望岳猜测得到,自己扭着腰去看背后的墙灰一定十分狼狈,干脆把申路河的话当作耳旁风,只是后背一直悬空着,再也不敢靠在墙上了。

  申路河的手掌在翟望岳身后来回掸了掸,尘土纷纷扬扬,像下雪,翟望岳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校服很薄,料子也不好,他想也许是过敏,否则无法解释后背爬上的瘙痒。

  “你挺用功的。”申路河走出几步,打量着他的试卷,高中的日子太遥远,他已经一题都不会做了,“打算上什么大学?”

  对于一个高三的学生,不管话题的开头是什么,最后弯弯绕绕,总会牵扯到学业这个永恒的终点,就像百转千回的水流最后总会朝下流淌,汇入大海。申路河其实不太想和翟望岳聊天,只是遵循了这种惯性,让鸡肋一样的无味话题不断地往下滑,往下滑,这样才能稍微地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他真的要窒息了。

  翟望岳用水笔的笔尾刮着瘦削的下巴。申路河没有等待他的答案,只是解开了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湿透,已经深了一个色号,他终于松了那条时刻绑着他的,无形的麻绳。

  “不知道。”翟望岳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里的中年男女,靠近申路河,压低了声音,不希望除他们之外任何一个人听见,“我想考得越远越好。”

  离开月城潮湿闷热的夏天,也离开背后的是是非非,反正他没有留恋的东西,就算有,也可以抛下,毕竟翟望岳是个没心没肝的人。

  倒不是他对申路河的印象有什么转机,而是翟望岳的语气里有一丝炫耀。他的想法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抛给申路河,反而安心。

  申路河应了一声:"好。“

  像赌起的气打在了棉花上,翟望岳自嘲地放弃了这个话题。申路河,大概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看他的面相都能知道。他的嗓音很韧,带着一层暖色,力量感却不强,似乎天生地就适合开导人,像泉水可以流过每一寸沟壑。

  这个夜晚漫长得过不完,他们用尽浑身解数,也消磨不到一个小时,后半夜,温度勉强降了下来,夜风很凉,能把整个人从里到外掏空一样,有让人骤然清醒。它又掠过远处山上的树林,树叶迷乱地挥舞着,发出很像人哭泣的声音。

  申路河不相信鬼神,但此刻他却想世界上真有那种东西,这样至少能够证明,翟诚岳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这已经是莫大的慰藉。

  他上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他一点也不记得了,他天天看着人流泪,无论是逝者亲人真情实感的眼泪还是孝子贤孙职业性的哭号,仿佛所有的眼泪都被他们代替着流光了,到了自己要放声大哭的时候,却捉襟见肘,所以那些无法发泄的痛苦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旋转着,把他的五脏六腑撕扯成沾着血的碎片。

  哦,对了,他面前还有翟诚岳那个浑身冷飕飕的弟弟,他当然更不能露怯了。

  这么想着,申路河撑着栏杆支起身,翟望岳已经写完了作业,把试卷折叠好往书包里塞,忽然,幽幽地开口,声音像一声惊雷,炸响在静谧的黑夜里:

  “你相信我哥没了只是个意外吗?”

  申路河愕然地转向他,他以为这只是孩子一句无意的胡话,可听过那个著名的童话故事的人都知道,有时正是这种胡话揭开了丑陋事实外的遮羞布。

  然而申路河不会因为翟望岳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而失态,他靠近翟望岳一步,眼神游移在少年的下半张脸,他没有去直视翟望岳的眼睛,不知是因为那些翻涌着的,申路河读不懂的东西,更因为那双眼睛会让他想起灵堂里躺着的那个人。

  申路河不动声色:“我相不相信,有用吗?”

  翟望岳只是微微地垂眸,他睫毛很长,黑得像鸦羽,以至于把他的脸衬托出几分精致,眨眼时,能够把黑色眸子里的情绪悉数掩饰:“我以为你很了解他。我哥和你,不是在自驾游的时候认识的吗?”

  翟诚岳的车技,应该是有目共睹的。在各种恶劣的路况下经历过大风大浪,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在阴沟里翻船?

  申路河立刻沉了嗓音:“你是怎么认为的,小望?”

  他忽然叫了自己的小名,翟望岳有些不适应。他虽然和哥哥关系密切,但说到底,和翟望岳并不是可以叫小名的关系。可让他改口,又找不出什么理由,那个年轻男人在他面前陷入沉思,倒证实了那不过是他的一时失言。如果纠缠着这个细节不放,倒是显得翟望岳矫情了。

  申路河抬起手,轻轻按压自己的眉骨,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的动作,似乎要把眉心皱起的鼓包揉平。他自从换了殡仪馆的工作之后,就戒烟了,现在看来,烟瘾又有复发的迹象。

  他不是没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可是那层窗户纸一直没有捅破,由此可见,年轻的锋锐有时并不是件坏事,申路河的脑袋里像劈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每一个他刻意忽略的边角。

  翟诚岳最近比较忙碌,他告诉申路河,他在跟一个新闻,似乎其中有很多的牵扯。而翟诚岳出事后,来采访的同行,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档子事。

  翟望岳没有回答他,拎着书包,返回了屋内。

  折叠凳上的父母已经昏昏欲睡,两个中年人,经历过丧子之后,已经显现出些许的老态,眼袋沉重得要坠下去,两颊深深凹陷,似乎一身的皮已经松弛,稍有不慎,就不堪重负地从骨架上卸落。

  翟望岳看了看父母,却脚后跟先落地,脚掌随即慢慢地跟上去,踩在地面的声音很轻微,像夜里独行的猫,没有叫醒他们。他对着翟诚岳白花环绕中肃穆的脸,双手合十,举到头顶,在额头碰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那是个看上去没有感情,也不会落泪的少年人。可就在他背对着申路河,弯下腰的那一刻,申路河第一次听到了他梗阻而压抑的声音,似乎是濒死的困兽在微弱地喘息。还有混在里面,很轻的一句“哥”。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表面覆着一层涟漪一样的颤抖,就像暴雨中的池塘表面,很快就会碎成千万片镜子,每一个棱角都能划出鲜红的血。

  当他再次直起身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已经被收拾好,像被塞进了抽屉,无论里面是怎样的混乱,那条滑轨滑到了底,就都看不见了,只是关柜门太急切,可能会夹了手,翟望岳的脚步灌了铅,再也维持不了轻巧,拖沓着,仿佛压了千钧的重量。

  申路河背过身去,他终于不用再掩藏什么,一滴积蓄已久的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刚流出来时还是温热的,流到下颌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在水泥的地面上砸起一朵透明的花,随后快速地委顿下去,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次日,那个在申路河眼中最独一无二的人,变成了一捧和其他人也分不出什么区别的骨灰,安放在匣子中。

  墓园的路很陡峭,石板被踩得崎岖不平,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难度不高,但对于中年人来说便十分难熬,不一会儿便爬得气喘连连。翟望岳似乎凭空分身,一会儿去搀着母亲,一会儿又移到了父亲那边,倒不是因为长子的去世让他成长了,而是他早就习惯了懂事,所以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也能够立刻站出来,顶着不让天彻底塌陷。

  现在的墓地也寸土寸金,属于翟诚岳的位置在半山腰,很小的一块,面积甚至站不下一个人,翟诚岳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选择自己的墓志铭,所以石碑上也只有他的大名和生卒年,随着花圈被雨打风吹去,线香也熄灭,终究会成为密密麻麻墓碑中最普通的一小格。

  唯一的慰藉是,这里的视野很好,往山下看去,可以将平滑流淌的月城河尽收眼底。

  就是不知如果翟诚岳有知,会如何看这条吞噬了他生命的宽阔大河。


第4章

  月城市的得名,是由于穿城而过,月牙一样的河。它把月城市分成了南北两块,北面地势平缓,更加繁华,是城市CBD和大部分住宅区的所在。而城南相对逊色,有起伏的山地,尤其青萍区,聚集了养老院,精神病院,殡仪馆和火葬场,阴气森森,只有房价低得宛如一片净土。

  值得一提的是,月城市的大学城也在城南。据说是因为那个著名的恐怖故事:大部分学校都建在坟场上,用学生旺盛的生命力来压制诡异的传说,不管可不可信,反正这就是月城市长盛不衰,让一代又一代孩子晚上睡觉都不敢把脚伸出被子的心理阴影。

  下过几场暴雨后,云层就干涸消失了,太阳蒸干了地面最后一点湿气,蝉鸣声嘶力竭,聒噪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因为一丝风的痕迹也没有,晴朗的河港像涂上一层油画一样的滤镜,流动的河水从灰蓝色过渡到天空的碧蓝,那场骇人听闻的事故没有给它带来太大的影响,来往的船只依然络绎不绝,汽笛声响成一片。

  申路河在渡口的轮渡之间徘徊,穿过花花绿绿的摩托车,听说他的来意,大部分跑轮渡的都毫不犹豫地给他闭门羹:翟诚岳的死已经引来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到了申路河以真假莫辨的记者身份来的时候,已经把事实重复过太多遍,翻不出什么新意了。

  眼前的铁皮门砰地一声关上,差点砸在申路河的鼻梁上,虽然并没有碰到,但他嘴里已经泛起锈迹斑斑的铁腥味。申路河身上只有一件T恤,还被汗水完全浸湿,码头上连片树荫都没有,热浪炙烤在水泥地,疯了一样往他身上扑,几乎可以把他的脚底都烫熟。

  申路河的体力其实不错,跟着出殡走上十几公里也不是没有的事,可他一个上午被连着拒绝九次,其中有个脾气特别暴躁的轮渡工人还扯着嘶哑的嗓门骂了他两句。这下,申路河心里不免郁结了一团,他提着矿泉水灌了两口,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把散乱的发丝都撸了回去,他站在巨大的迷雾前,然而却只能在外围打转,毫无突破口,感觉到一丝难言的疲惫。

  申路河敏锐地知道自己心理的每一个变化,下意识地又一次动了起来,他避免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

  “随便聊聊。来,大哥,抽烟。”

  李东毫不犹豫地摸了一根,上下打量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申路河长相不算特别漂亮,却也不至于给人压迫感,乍一看,像是邻居家诚恳而友善的儿子,非常容易取得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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