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正在厨房里哼着歌。 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刚刚外面大动干戈的拆门的动静。 张浩然去扭其中一个紧闭着的房间的门,打不开。 “高淑!钥匙呢!你把这门打开!”张浩然眼睛都充满了红血丝。 肖落拍了拍他肩膀,张浩然这会儿也很主动地让开,肖落踹了两下,把门弄开了。 房间里是空的。 “小小,小小你在哪?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张浩然发了疯似的,掀被子,看床底下,又猛的冲去浴室里。 “怎么了?弟弟不在房间吗?他没出来呀今天。”张达也有些困惑地在房间里找起来。 “高淑!小小呢?你把小小丢到哪了?你就算不喜欢他你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吧,那毕竟是我们俩的孩……”张浩然冲到厨房质问女人。 “啊,老公,你回来啦。”女人如梦初醒,“这两个警察今天还来找你呢。我说你去出差了。” “我问你小小去哪了?”张浩然脸色白得发青。 张达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弟弟空荡荡的卧室门口,又看向自己父母的方向。 谢柏群有些于心不忍,稍微挡住了一些张达的视线,轻声和他说:“要不你回自己房间去吧。” 张达抠着门框,有几片指甲裂了,但是少年人一动不动,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 “小小是谁啊?”女人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说:“老公你没事吧?我们只有达达啊。”
第85章 “张浩然,你老婆房间是哪个,去她房间找。”肖落重新检查了一次小儿子的卧室,出声提醒道。 男人如梦初醒,忙不迭打开主卧的门,卧室的大床上,安然地摆着一具少年的尸体。 谢柏群和肖落站在房间门口就闻到了一股不算严重的味道,知道少年无力回天了。 “人死不能复生。”谢柏群怕人激动之下破坏现场,影响取证,抓着几乎失去理智的张浩然的肩膀,微微发力。 尽管少年的死因昭然若揭,凶手毋庸置疑,取证不过走个过场,谢柏群扫了一眼,几乎就能判断少年是窒息而亡。至于是用的被子还是枕头,可能就要稍微调查一番。 毫无悬念的案子,却更让人心如死灰。 “你是这家的顶梁柱,知道吗?你大儿子还指着你呢,冷静些,交给我们。” 谢柏群慢慢松开看上去还算冷静的张浩然,低声安抚道,“先出去等吧,我联系同事过来。” 只是话音刚落,张浩然两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来不及扶他,男人翻了白眼,瞬间没了意识。 肖落和谢柏群同时低骂了一句。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状态还好,叫救护车。”谢柏群扶着他的后颈让男人在地上平躺下来,男人只是呼吸急促,心率加快,没有出现抽搐或者呼吸困难的症状。 “张达,过来陪着你爸,待会你和肖警官和你爸去医院吧。”谢柏群叫神色恍惚的张达,对于这孩子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陪着父亲只是找点事给他做罢了。 肖落点了头,不多时医院的救护车过来,肖落跟车去医院,谢柏群也通知了刑侦的同事过来,他留在张浩然家里盯着女人。 女人在刚刚的时间里,都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恍惚地冷眼旁观,似乎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谢柏群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少年生前大概皮肤是很白皙的,只是现在都泛着青紫,显得有些吓人,五官也很乖,不知道眼睛好不好看,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再也不会睁开了。 尸体对于谢柏群来说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加之少年的死状并不恐怖。 虽然有些气味,但这房子女人打扫得干净,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蝇虫。 看上去就像是少年睡着了一样。 “是叫张霄吗?小小?祝你好梦。”谢柏群轻轻合上门,保留好现场,这个案子不难,应该不会由他们重案组负责,只是谢柏群没有想到,林一的案子还没破,竟然就又扯出了一起命案。 “高淑,高女士。”谢柏群半蹲在女人的面前,手在她面前轻轻地晃了晃,女人像才注意到面前有个人似的,缓慢地将注意力集中到谢柏群身上。 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疾病吗?谢柏群心中疑虑,他们今天上午过来的时候,女人虽然神经比较紧张,但对话问答都很正常,也还对自己有两个儿子这件事有一个基本的认知。 但是这会儿隔了半天,女人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谢柏群轻声问她。 女人没有理会他,注意力显得很分散。眼神散在空中,不知道在看什么。 “高淑,看着我。低头,来看着我,对了。”谢柏群伸出食指,牵引着女人的视线,引导到自己的脸上。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警察,上午来过你家的,你还给我煮了碗面,记得吗?” 女人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们离开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吃药……精神不好,所以吃药。”高淑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儿一样,断断续续地答。 谢柏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茶几下面的夹层里发现了一瓶药,从药的外包装看上去像正经的药。 但实际上那个药名谢柏群从来没有见过,药品成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成分的堆叠,最离谱的是里面有三个成分写的是某些合法食品添加剂的学名,以谢柏群的知识储备觉得这玩意儿要么没用,要么能毒死人。 “这药是从哪里拿的?”谢柏群拿着药瓶子问她。 “我要吃药了。”女人呢喃着重复道。 “我问你,这药是从哪里拿的,听话,你如果告诉我,我就把药给你,好不好?” 谢柏群声音温柔地哄着她,从瓶子里倒出一片摊在掌心里给她看,像哄小孩一样。 “医生那里拿的。” “那个医生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要吃药。”女人的情绪有些焦躁,伸手要去抢谢柏群手里的药瓶子,被谢柏群不准痕迹地挪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女人这才勉强思考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回答说,“我不知道,医生,姓,姓zhang……” “那个zhang?” “你给我!”女人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修剪不当的指甲在谢柏群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就在女人彻底发疯之前,刑侦的同事可算是姗姗来迟。 谢柏群下意识地把那瓶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潜意识里觉得那瓶药和互助会有关。 “谢队,您这……”刑警队的支队长一进来就看到女人把谢柏群都扑在地上。 “你们可算来了,求求了,搭把手,她应该有某种精神疾病,不知道是不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我也不敢对她下重手。”谢柏群连忙叫苦不迭。 在女人被警员送去医院之后,谢柏群才打开主卧的门,展示了尸体,简单介绍了他们了解到的情况。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也是查另一个案子过来的,这家的男主人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不过男主人不会是这个案子的犯人的,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出差的消息是真的,刚回国就被我们请去喝茶了。从他回家的反应来看,也不是演出来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九成九是刚刚那个女的了,这可真是……虎毒都还不食子呢,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啊这。” 对方队长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而且如果真是疯子也没啥办法,这真是……自己人祸祸自己人。” “或许有什么苦衷吧。”谢柏群不再去看那个孩子,这是很让人难以承受的死亡,那孩子可能到死,都不明白是什么夺去了自己的生命。 人死万事休,而被留下来的人,又该如何承担命运的大锤。 “简直就是上帝开了玩笑,也不知道他家里其他人怎么承受得了。”那队长也是个多愁善感的,站在谢柏群身边又重重叹了口气。 “不是玩笑。”谢柏群的手摸到口袋里那瓶药,突然之间被某个念头占据了。 那个支队长看着这名看着面容和善的年轻重案组的组长,突然之间脸色阴沉得像是天要塌了。 “怎么了?” “有人向咱们宣战呢,王支,这事儿啊,后面有人操盘呢。”谢柏群拍了拍对方地肩膀,郑重其事地说:“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事咱们电话联系,我们还会重点关注张浩然。虽然他和这小孩的死应该关系不大。不过你们如果需要他去笔录,也和我打声招呼。那我也先走了。” “行,一定一定。”王支队没去送人,也忧愁,这家人啊,惨啊。 疯的疯,死的死,日子难过咯。 谢柏群开车去了医院,肖落还在盯着张浩然,男人送过来之后还晕着,张达颓唐地坐在地上,抓着肖落的衣服角,和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张达这会儿没有崩溃已经算不错的了。 不过肖落并不是什么知心大哥的形象,和他在这里,也只是陪着而已,怕着孩子干什么傻事,再多的,可能就是在对方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吧,只是这样,那孩子手就抓着他衣服不放了。 他们俩也不可能真的一直在医院陪着,晚些时候,何家兴和另一个借调的同事过来接班,他们俩就打算离开了。 之所以有人盯着,只是因为张浩然现在还有嫌疑,怕人跑了而已。 灭顶的灾难压下来了,再怎么难了,也是要自己撑着的。 “我弟死了吗?” “节哀。”谢柏群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虽然个子不小了,但今年也才17岁而已,生在幸福人家的话,大抵连家务都不曾做过几次吧。 “是我妈吗?” “还不清楚,还要调查才能确认,以后会有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联系你的。” “我爸他……” “他没事,医生说了,只是一时间情绪太激动,血压没控制住了,他晚点就会醒了。” 谢柏群终归对张达还是同情,问他,“要我帮你联系你爸那边的亲戚过来吗?” “不用了,我爸和老家那些亲戚不熟,免了吧。还有我呢。”张达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说着说着突然掉了眼泪,一直到眼泪打在铁皮的椅子上一声响了,少年人才似后知后觉,在走廊里嚎啕大哭。 没有人拦着他。 医院生死之地,这世间有新生便有死亡,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理解就是最大的尊重。 谢柏群离远了几步,不忍看,也不忍听。有些孩子的成长,似乎比其他人更加鲜血淋漓。 反倒是肖落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他看着张达的目光深远,不知道在看张达,还是在看什么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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