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无常粗糙的大手在李昀面前攥拳,他嘴里笑着哼了一个‘嘭’字,手掌猛地张开,如炸裂的烟花,在两人面前轰然炸开。 那入口即化的药,也顺势甜丝丝地渗入李昀的唇舌间。 “殿下一生守节守礼,若殿下就在这尸体堆里,宽衣解带,失去理智,成为一个被情欲操控的傀儡,这报复手段,够不够美妙?” 盖无常挑开李昀裹得紧紧的官服,将那精致的锁骨暴露在混着腐朽气味的冷空气中。 李昀身上渐渐变得火热,那令人羞恼的欲望快要将李昀的神志磨平。 “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昀咬着下唇,眼中水光潋滟,忍着唇边溢出的一丝呻吟,绝美的清澈双眸宛若天边红霞。 “毁了你。”盖无常笑得坦荡,“毁了你,看着摄政王求而不得痛苦一生,看着王首辅汲汲营营终成空,让大庆随着盖家的覆灭而彻底坍塌。” 盖无常将李昀丢在了那冰冷的尸体旁边,他轻声在李昀耳边笑道:“殿下,这才叫,杀人、不如、诛心。” 那冰凉入骨的寒意裹着李昀滚烫的身体,李昀耻辱而颤抖地推开了那具尸体,无力地抱着凌乱的官服,死死维护着自己最后一丝作为人的尊严。 盖无常却将那尸体一脚踹到了李昀的面前,那尸体毫无弹性的手臂皮肤冰冷地沁在李昀灼热的肩头,那忽如其来的凉意几乎让李昀本能地向它伸出了手。 可心口无尽的屈辱和痛楚让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牙关咬得直直发颤。 “抱着吧,殿下。”盖无常诱惑道,“欲火焚身,死人也能为殿下降温。” “可杀...”李昀缓缓闭上了染上情、欲的双眸,颤抖着,低声说道,“...绝不可辱。” “了不起!”盖无常甚至为他鼓掌叫好,“可,殿下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要怎么死?” 李昀微微抬起了眼。 那清冷如雪莲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决绝。 他从凌乱的腰带间摸出一只削得锋利的薄铁,朝着脖颈重重抹去。 只来得及割了浅浅一道痕,便被盖无常夺了下来。 “殿下,人生不易,莫存死志。”盖无常按着那道淌血的伤口,用手指贴在了李昀微颤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李昀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声,打碎了他全部的自尊。 忘归。 他苍白的唇微微张了一道缝,无声地念着。 一滴晶莹的泪水,挂在微颤的睫毛上,终于顺着脆弱剔透的脸颊淌了下来。
第84章 出府 方宁蹲在床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裴醉的睡颜。 眼睛酸胀到了极点,他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眼睛,就这么瞬间的功夫,裴醉猛地张开了眼,右手如鹰爪迅疾地抓向方宁的手腕,将无辜的方大夫扯得身体一歪,跌坐到了地上,指缝里的银针也顺势而落。 “殿下...”方宁苦着脸,揉着摔疼的屁股,“你冷静点。” “滚。” 裴醉声音极冷,扶着床沿就要起身,可方宁死死地拽着裴醉的中衣边角,又胆怯又勇敢地望着他。 “殿下,你不能下床啊。” 裴醉转身,那剑眉冷厉地微微下压,惨淡的薄唇抿成了一条锐利的直线,他一步步逼近方宁,眼瞳里阴云翻滚,惊得方宁抱头瑟缩,似乎是想起了那人昔年在军营里的铁血手腕。 “殿下想去就去!!”方宁吓得哭腔发颤,双手颤巍巍地捧了十全大补丸,高举过头顶,“吃点补药再走。” 裴醉抬手甩了那丸药,钳着方宁纤细的手腕,声音喑哑而低沉:“蓬莱。” 方宁同手同脚地向后退了半步。 “殿下,你是不是疯了?!” “别浪费我的时间。”裴醉冷淡地重复了一遍,“拿来。” 方宁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蹭’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反捏着裴醉消瘦的手腕,颤抖着朝他吼:“我早就说过,蓬莱为火,它虽能激发你体内的气力,可也燃烧着你的...” 他说不下去,憋得脸色发青,眼泪顺着脸颊疯狂地落了下来。 “拿来。”裴醉嘴里只有这两个字,面无表情,冷淡平静。 “求你了,求你了,殿下。”方宁在裴醉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哭得委屈又崩溃。 “...我再说一遍。”裴醉捂着胸口的伤,微微弯了腰,势在必得的目光如利箭插入方宁的眼底,“...拿来。” 方宁被裴醉身上的杀气激得冷汗直冒,却拼命地摇着头。 “殿下,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已经差到了什么程度,可,可我知道。你真的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反噬了...” 裴醉一把夺过方宁的药匣子,无情而冷漠地甩着里面的瓷药瓶,寝殿地上都是碎瓷渣子。 方宁急得团团转,终于破釜沉舟地扑上前去,抱着裴醉消瘦的腰,崩溃地哭喊着:“你救回来梁王殿下,可自己却不在了,你让梁王殿下一个人怎么撑下去!” 裴醉握着药瓶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蓦地想起,那滚烫的眼泪和不肯放开的五指紧扣。 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没有资格,轻掷自己的性命。 裴醉缓缓放下了握着药瓶的手臂,五指微松,那瓷瓶便清脆地滚落在了地面。 方宁惊慌失措地爬了过去,把药瓶死死地抱进了怀里,生怕裴醉反悔,又要夺回去。 “...先生呢。”裴醉哑声问道。 “周先生去找人帮忙了,他说,你就安心在府里等。” 裴醉垂了眼帘,轻轻握着左手的扳指。 “怎么可能安心。” “殿下!!” 扶宽惊慌失措地奔了进来,方宁看着那人满头的汗,也跟着急得后背出汗。 到底又怎么了?! “城内乱了。盖家余党在城里大开杀戒,放火抢劫,就是冲着作乱去的。”扶宽犹豫着,从腰间抽出一张折得皱皱巴巴的纸,轻声说道,“还有,这是...飞鸽传来的。” 裴醉蹙了眉梢,将那纸张展开,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血色褪尽,甚至来不及掩住唇,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晕在那画像上的留白处,若血梅点点。 那画师的笔触实在细腻,将李昀的情态栩栩如生地绘了出来。 纤腰一握,墨发绕肩,清冷的眸子浸染了情丝,眉梢轻蹙,薄唇微张,庄重与无法掩藏的魅色交杂着,使得李昀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更添半丝人间绝色。 裴醉右手慢慢搭在梨花木灯架上,手臂无力地撑着架子,想尽力站直,可身体仍是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弯了下去,直到蹲在了地上,捏着信纸的右手扶在前额,将半张脸尽数挡住,他没有说话,如死一般的沉默。 方宁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多少次生死之间,没见过殿下崩溃到站不住的时候。 “...我要,他死。”裴醉垂下了头,将手里的纸尽数折皱,指节泛青。 方宁咽了口唾沫。 他真的很害怕。 太久没见过这样压着暴怒的殿下。 他简直就像海啸前的平静而广袤的大海,安静地令人心慌又胆寒。 可,方宁记着周明达的叮嘱,带着哭腔去拽他的袖子。 “周先生说,你现在出府,就是造反。公然抗旨,这次,真的谁也没办法保住你了。” 裴醉冷淡的抬了眼。 方宁被这双克制又凛冽的双眼震了一下,瑟瑟缩缩间,手里的药瓶不知不觉地被夺走。 方宁大骇,手心一凉,却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裴醉的喉结微微一滑,药入腹中,再无可救。 他抱着药匣子,失魂落魄地跪了下去。 裴醉起身,自顾自地穿上软甲,将腰间系带狠狠地一扎,宛若出征前的决绝。 扶宽死死握着腰间的雁翎刀。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重重跪在裴醉面前。 “求殿下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裴醉收拾着身上的行装,忙中打量着扶宽血红的双眼和空荡的左袖口。 “你的仇,报不完的。” 逼死扶光的,是好大喜功又夺人功劳的贾兴邦,是与武将狼狈为奸的盖无常,却也是腐朽的大庆,是黑暗的官场,是人性的恶,对权势的贪。 扶宽的仇人,多如蝗虫满仓,凭他一把刀,杀不尽,斩不完。 “是。”扶宽重重点头。 “来日手握重权,救人,比杀人重要。今日之事,最好与本王撇开干系。”裴醉声音嘶哑,仍是不允。 “末将自知,走到今日,全凭殿下的提携。天威卫很好,兄弟们也很好。可我,没有忘记过扶家是如何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 不过几个月,当初望台小乡村里的偷马贼已经不再吊儿郎当,他跪在裴醉面前,恭敬而虔诚,面容坚毅,双眸坚定。 “就是想不明白?”裴醉皱眉。 “是,殿下,我不明白。”扶宽眉间一道疤微微发烫,眸光明亮,“我不明白,却也明白极了。我要杀人,要痛痛快快地活一场,提刀饮血,纵情快意,杀不尽仇人又有什么关系?杀一个,算一个!” 裴醉怔了一怔。 他以为,经过天威卫的磨砺,扶宽应当懂得世故,不再凭着侠气行走尘世间。 可没想到,那人的心性砥砺愈坚,答案竟如磐石无转移。 “...你可知,若你公然与我追杀盖无常,你便是抗旨?” 扶宽僭越地与他并肩而立,朗声笑着。 “殿下赠我一把刀,我替殿下荡尽心中不平事!” 裴醉看着扶宽。 扶宽亦昂首与他对视,笑了。 裴醉缓缓伸出左手,悬于空中。 扶宽扬臂,与他手掌交叉相握,无声地歃血为盟。 裴醉沉声道:“扶兄弟,与本王一起,杀了盖无常。” 从此刻起,扶宽不再是望台村庄里的江湖草莽,亦非天威卫总旗名头束缚下的普通兵卒,而是单刀独臂纵情江湖的饮血侠客。 裴醉期望着,扶宽用他的刀,痛痛快快地杀一场。 他则挽弓策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他的心上人不留遗憾地奔去。 扶宽握着裴醉赠与他的雁翎刀,朝他拱手行了个江湖人的抱拳礼,不三不四地笑道:“裴兄,走!” 裴王府十八进出的院子,慢慢地骚动了起来。 那些庭院里扫地的下人,丢掉手中的笤帚手绢,握上了弯刃柴刀,从床铺下扯出轻甲铁胄,如过江之鲫一般,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聚拢到裴王府的寝殿门外。 列阵,鸦雀无声。 赤凤营军卒,若战,便向死而战。 裴醉瞳孔一缩,沉声怒道:“你们做什么?!” “赤凤营将士,与大帅同生共死!” 一声嘹亮的喊声,自兵卒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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