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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病弱摄政王

时间:2023-08-16 14:00:26  状态:完结  作者:茶叶二两

  以他的武功和水性,即使坠落海面,船体崩溃,也不可能落得这般伤重濒死。

  裴醉拼命用手按着他胸口的血窟窿,妄图将那四散飘逸的热血堵回去,仿佛,在他面前,依旧是幼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

  “主子,没用了。”

  玄初声音依旧冷硬,只是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你别说话!”

  裴醉怒吼道。

  他仿佛又重回十二年前,面对的,是自己亲手埋葬了父亲和母亲的场景。

  他颤着手,拿出胸口的药瓶,玄初却拼死抬起烧得焦黑的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帮你留下了梁王。”玄初进气少出气多,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我不喜欢,可你喜欢。我们三十三个,没后悔过。你,别难受。”

  裴醉闻言,心中死死压着的重石终于坍塌,他身体晃了晃,背着玄初,一口热血喷涌而出,瞬间就被大雨浇得凉透。

  “我...”玄初一口气没上来,只卡在这一个字上,“你...”

  “...梅叔,我向你保证。”裴醉手掌已经被鲜血浸透,他狠狠攥成了拳,二指朝天,郑重而压抑地起誓,“今日之事,我会连本带利地向盖无常讨回来,血债血偿!”

  “不是。”玄初嘴唇发紫,微微颤抖。

  裴醉跪坐在他面前,身体弯了下去,压着心中痛楚,轻声问道:“不是什么?”

  “阿醉,裴家...只剩你一个,我们...也不在了。”玄初眼睛一直看着裴醉削瘦苍白的脸,语气是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柔和,“你,怎么办?”

  裴醉瞳孔颤着,他几乎要撑不住了。

  这么多年的冷血杀伐,他以为自己早已是刀枪不入,铁石心肠。

  可,人终究无法成为无情饮血的玄铁宝刀。

  是会疼的。

  裴醉死死握着玄初的手掌:“梅叔,你放心,我会从心而活,绝不轻掷性命。累了,便白日纵酒,困了,便醉卧花丛,你知道...你知道我,从来便这般散漫放肆,没人能管得住我。”

  “...很好。”

  玄初指着自己胸口,裴醉从怀中掏出碎得四分五裂的玉牌,攥在掌中,很紧。

  “累了,走了。”

  玄初终于放下了眉间的褶皱。

  他仿佛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解脱,在漫天雨帘中,缓缓垂下了手臂。

  裴醉用左手覆上了玄初的双眼,手被雨水打得发白,指尖发颤,声音亦抖。

  “...梅叔,走好。”

  那年,三十三个叔叔带着他漫山遍野地疯跑。

  今日,他却要目送着他们一个一个步入黄泉忘川。

  裴醉拔出腰刀,将木板劈断,将玄初背到了肩上,袖口里沉甸甸的玉牌,陪着他一起上路。

  “我带你回家。”裴醉声音被淹没在漫天暴雨里,“我带,你们回家。”

  裴醉亲自将玄初背上了岸。

  身后的人,早已气绝。

  他眼前一黑,在踏上码头的瞬间,便向前栽倒,重重地摔了下去。

  申文先从他身后飞奔到他身边,将脸色惨白的裴醉扶了起来,焦声低道:“殿下,殿下!”

  “我没事。”裴醉衣服早已湿透,他垂着头,声音嘶哑,拽着申文先的手臂,在大雨中缓缓站了起来。

  “申指挥佥事。”他转身,目色如死一般寂静,“本王命你,前去淮源府,以谋逆罪名,将盖无常收押进承启,他名下的产业,尽数没入公家,淮源府驻军,由天威卫暂时接管。”

  裴醉咬破手指,在破布上写着诏令,凝神冷目,字迹狂乱而飞扬。

  他拿出从李昀身上收回的私印,重重地卡着印戳。

  “殿下...”申文先有些犹豫,“盖家谋逆尚未有定论,您这样太过冒险,恐怕会被百官疯狂弹劾。而且,盖家的商、财、地、军,牵一发动全身,还有崔、高两家,他们若插手...”

  “承启乱象已定,漕运之罪昭昭。盖家将来之罪必然无赦,我今夜便要定死他们的罪名。”裴醉眸中映着黑夜暗沉,压抑而冷静,“盖家虽有通天之能,也还是大庆的堂下臣。他们是臣,就要遵令!他们的手段只在阴处,我今夜便要以阳谋相抗!我手中兵权,便是利刃,斩尽佞臣,绝不姑息!”

  “崔家、高家若有异动,先派人接洽,让他们来与我谈,若他们胆敢直接动用手中驻军与天威卫相抗,此乃谋逆造反,不必回禀,立刻带兵平乱!所有后果,本王一人承担!”

  裴醉扬着手中的血色诏令,目色霜寒,话语如刀:“就算是本王写在破布上的诏令,他盖无常也得给我跪着接!”

  申文先眉目敛起,拱手高声称:“是!”


第41章 回梦

  李昀烧得浑浑噩噩,意识宛如沉没在一片泥沼中,越挣扎,越陷落。

  他做了很长的梦。

  那些梦,是散落在记忆里的碎片,在幽深黑暗中星点斑驳,几乎都与裴忘归有关。

  春日花意袭人暖,东风乍起,吹皱一池花海。

  李昀仍是垂髫模样,站在杏花树下,红着眼圈,挽起袖口,偷偷地给手肘处的青紫伤痕抹药。

  宫人说,他是父皇风流一夜的孽种。

  而父皇羞于提起这醉后失态,在那洗脚婢生下自己后三天,便下令赐了一道白绫,然后将刚呱呱坠地的自己抱给了膝下无子的母妃抚养。

  他一直躲在假山后一动不动,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全都听入了耳中。最后,连手脚也发麻,却努力撑到了所有人都离开后,才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他现在知道,为何温柔的母妃却反常强硬地不让他出门,只让他在殿里看些典籍书册。

  他也懂得了,为何父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为何性子恬淡的母妃会临窗坐而叹息,有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隐着他看不懂的无奈与惆怅。

  是自己连累了父皇对母妃的宠爱,而母妃温柔到不忍伤害他,只能将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

  不哭。

  李昀努力忍着眼泪,把卷起的袖口放下,布料贴着伤口,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以后,待到将来自己封王,便能报答母妃养育恩情。

  李昀小脸绷得很紧,故作坚强,却仍是缓缓蹲了下去,靠着树干,抱着膝盖,怔怔出神,丝毫没意识到眼角的泪光已经泛滥。

  忽得,一支杏花入怀。

  李昀怔了一怔,捏着那纤细洁白的杏花,微微抬头,却被日光晃得睁不开眼。

  一个洒脱不羁的少年,骑在御花园的墙头上,折了一支春日杏花,手中的杏花弯枝劈开二月东风。

  李昀心底‘轰’地一声炸开,满脑子都是昨日偷念过的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不懂风流,亦不识陌上年少。

  可今日,他似乎都明白了。

  ‘哭什么?’

  那少年挑眉问。

  李昀起身,倒退两步,捻着怀中杏花枝,忙不迭地擦干了眼泪。

  ‘你叫什么?’

  那少年笑了。

  李昀红着耳根,轻声说了。

  ‘哦,小云片儿。’

  ‘哥哥送你一枝花啊。’

  那少年扬扬手中的花枝,笑着说。

  李昀抬头,想要看清那人的眉眼。

  可那少年仿佛被人追着,火急火燎地跳下墙头,徒留春光与花影,如同春日幻梦一场。

  李昀抱着杏花枝,在树下站了许久。

  此后经年,东风飞花皆是他。

  夏日酷暑,蝉鸣苦热,天光四散,水波潋滟。

  难得的休沐,李昀被那少年将军逼着出城同游,纵一苇舟楫渡河,去寻那传闻中的难得一见的青色荷花。

  那人撑着篙,有模有样地荡起那扁舟,在藕荷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李昀坐在他身后,微微仰头,看着那人宽广的肩背,依旧被日光晃得睁不开眼。

  下一刻,眼前忽得落下一片阴影。

  是那少年擎着一枚碧绿荷叶,替自己挡了毒辣日头。

  ‘还晒吗,四皇子殿下?’

  那人爽朗地笑道。

  李昀从他手中接过那枚沁着水珠的荷叶,正想要起身,可那木舟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噗通’两声,两人东倒西歪地坠进水里。

  ‘他娘的,老子不会水!’

  那人一手死死攥着李昀的手臂,另一手扒着木舟的边缘,死都不肯松手。

  李昀被那人牢牢抱在怀里,衣袍头发尽湿,与那人皮肤相贴,冰冷的河水也无法冷却那人身上的滚烫。

  ‘裴兄,松手。’

  ‘放心,有我在,别怕。’

  裴醉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信誓旦旦道。

  李昀看着那人强撑出来的笑模样,眸中也隐着笑意。

  ‘兄长,我会水。’

  ‘咳。’裴醉哪肯认输,死鸭子嘴硬道,‘骆院判那个老头子说了,你体弱,不能受寒。来,踩着哥哥我的肩膀,先上去。’

  李昀还要说什么,那人直接将手放在他的大腿处,用力一托,李昀低呼一声,便从水里被托上了木舟。

  ‘兄长,你...还不上来?’

  ‘小云片儿,你,转过去。’

  李昀垂头看着裴醉明显白了两分的脸色,努力忍着唇边的笑容,温和地说了一声好,然后用眼角余光看着威风八面的裴将军,十分狼狈地同手同脚攀上了木舟,心有余悸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噗嗤。’

  李昀还是没忍住。

  湿淋淋的裴将军十分没有气势地捏着李昀的脸蛋,然后躺倒在木舟上,在倾洒的日光下,缓缓闭上了眼。

  ‘兄长?’

  ‘我以前溺过水。’裴醉别开脸,不自然道,‘哥哥我不喜欢这深不见底的地方。’

  ‘那回去吧。’

  ‘不。’裴醉微微张开凤眸,迎着日光,唇角一弯,‘听闻青荷清香助眠,我采来给你,可好?’

  李昀怔了一怔。

  他只是私底下找了太医院判,极低调,并未与其他人提起。

  ‘兄长是如何知道...’

  ‘你睡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还需要问别人?’裴醉斜了他一眼,坐起来,又握上那竹篙,忍着心头不适,在荷花丛中游舟。

  裴醉从午后一直寻到夕阳斜照,也没找到那传闻中的青色荷花。

  他干脆扔了竹篙,将李昀抱进了怀里。

  ‘本将军在此,看谁敢扰你安睡。’

  裴醉笑容昂扬不羁,仿佛世间诸般阴影从不在他眼里停留。

  ‘兄...兄长。’

  ‘睡。’

  裴醉用手覆在他双眼上,强硬而温柔。

  奇迹般地,接连几日都无法入眠的李昀,在蛙鸣鱼跃,水波微荡和清风卷舒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李昀也曾独自泛舟湖上。

  同样的接天荷花映碧空,同样的湖上清风水波兴,可再也没有办法如那日一般,安心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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