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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了，”谢臻对着宋珣微不可查地颔首，嗓音冰凉冷漠，“交换人质吧。” 宋珣挑了挑眉，向身后的侍从们挥了挥手。 谢臻早就注意到了宋珣身后这批侍从。与其说侍从，不如称他们为士兵。每一个人都身着严丝合缝的铠甲，头上戴着头盔，身侧也配备了武器。 这显然是一批私军。看来在募集人才、搜集资材前，宋珣早已用现有的资源组建了自己的军队。 谢臻拧着眉，神色凝重，大概明白了他安排在谢染身边的探子为何没发挥作用。 在大批量规模整肃的军队面前，再多的探子也无济于事。 囚车的门被打开了，在士兵的拖拽下，谢染狼狈地踩在地面上，扶着囚车缓解不适。 方才的路程对于囚车来说称得上是颠簸，无人会在意人质的舒适度，谢染一路坐在里头东倒西歪，剧烈的摇晃令她生出了浓郁的反胃感，她甚至无数次重重地撞在车壁上，现在浑身都犯着疼。 谢染的停留引发了拉她下来的那两个士兵的不满，他们按住谢染的肩膀，试图推着她快步向前走。 这几天的憋屈叫谢染心头充斥着怒火，她奋力抖开二人的束缚，怒发冲冠地回头瞥了二人一眼，嗓音噙着明显的愤怒：“我自己会走！” 含着满腔愤恨的激愤眼神震慑力十足，两名士兵竟在这眼神的扫视下畏惧了片刻，放开了谢染。 谢染眉头紧蹙，怒气冲冲地揉了揉方才被撞得青青紫紫的胳膊，边小声咕哝边往谢臻那边走去。 见状，押着裴将离的探子也拿走了他口中的布条，裴将离正打算再次开口挑衅，却突兀地得了身后的一记猛踹，踉跄着往前方扑去，嘴边的话也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能从谢臻手里逃脱，裴将离也没了重新回头出言讥讽的心思，快步向前走去。 沉重地凝睇着前方，谢臻将手按在了身侧的佩剑上。他与宋珣只定下了互换人质的约定，可并没有说不会动手。谢臻在出发前已经细细地吩咐了带过来的探子们，发现异动立刻出手。 不过片刻，谢染与裴将离擦身而过，各自朝一方走去。 谢染恶狠狠地侧眼剐了裴将离一眼：“你一定会为当年之事偿命的！” 暂逃一死的裴将离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继续向前走。 顾峥走向前，准备接谢染回来。 这时，异变丛生！ 一只暗箭从宋珣身后的士兵手里迅速地飞出，直射谢染心口。 谢臻这边的神射手早已做好应对，眯着眼弯弓抬箭，准备将那暗箭射落下来。 可顾峥却做出了一个出乎谢臻意料的举动，他快步往前冲去，侧身用身躯挡住谢染，双手用力，试图将她推开。 可这终究是晚了一步，他勉强推开了谢染，可这支箭却深深地没入了他的后背。 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顾峥闷哼一声，身体巨震，嘴角泄出一丝血迹。 “阿峥！” 谢臻怎么也没料到这样的画面，焦急地往前跑去，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第49章 他不想顾峥死 顾峥捂着胸口，面目狰狞，脱力地向前倒去。 被箭射中的部位流出汩汩的鲜血，把顾峥背后的衣物浸得湿透。 谢臻满脸焦急地向前狂奔，身后无数的探子射出利箭，拔剑与对面战在一起。 在一片混乱中，谢臻终于勉强接住了像纸片一样向前倒去的顾峥。 血液的腥气顿时充斥了他的鼻腔，顾峥半躺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地颤抖着，鼻息微弱。 跑过去的那一刻，谢臻忘却了顾峥对自己怀的旖旎心思，满心满眼只装下了顾峥一人。 箭射中顾峥后背，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个瞬间，谢臻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震得他心口发疼。 顾峥侧过头，眯起眼睛冲谢臻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微笑，便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顾峥身形高大，谢臻艰难地抱着他避免顾峥摔倒在地，眼神沉沉地凝视着他，心跳加快。 顾峥后面的伤口还在流血，鲜红的液体潺潺地流过他的手掌，滴答滴答滴落在地面。 自从入了宫，谢臻鲜少产生这种紧张的情绪，除去谢染失踪，令谢臻如此失态的事大概只有这次顾峥中箭了。 九千岁有些呆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峥禁闭的双眼，心中震颤不已。 他虽对顾峥的心思颇感不适，可他不想顾峥死。 顾峥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叫谢臻心头生出恐慌，他不禁伸出手指放在顾峥鼻腔前，试图感受他的鼻息。 谢染经此变动亦是吓了一跳，此时才拍着胸脯缓过神来。瞧着陷入昏迷的顾峥，谢染面色焦急，清脆的嗓音里噙着明显的颤意：“哥，顾峥哥不会……？” 谢臻拧着的眉微松，舒了一口气，他从顾峥鼻前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抬头看了眼颇有些惊慌失措的妹妹，他轻轻颔首，示意谢染放轻松：“目前还没事，得快点找医师医治。” 他方才发了太久的呆，这一抬头才发现如今两波人马已经激烈地战在了一起，兵戈声震耳欲聋，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兵器，探子们战意高涨，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宋珣站在远处没有出手，而是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这场战斗，仿佛在观看盛大的表演。瞧见谢臻看向自己，他勾唇一笑，露出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 裴将离乏力地站在宋珣身边，或许是回到宋珣身边助长了他的气焰，他一挑眉，讥讽地指了指躺在谢臻臂弯里看不出死活的顾峥，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注视着谢臻。 两拨人马战事激烈，目前看不出哪方占了优势，可顾峥如今的情况已是等不下去了。 谢臻垂下头，漆黑如墨的发丝从肩头滑落，在他的胸前如溪水般流淌。 他不能接受顾峥这样死去。 谢臻抬起眼，眼神坚定认真，第一次在宋珣面前认了怂，宣布撤退。 谢染眉头微皱，和谢臻一起紧张地扶着失去意识的顾峥，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到了马车里。 探子们训练整肃，听到命令立刻井然有序地收队，握着武器警惕着宋珣那批士兵的异动。 谢臻登上马车，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珣。车夫用力甩了一下马鞭，马儿快速奔跑起来，暗探们也一边观察着身后一边向祁州回撤。 谢染作为行走江湖的飒爽侠女，骑术自是了得。她利落地跨上骏马，夹紧马腹，瞬间追上了大部队。 进入马车后，周遭的喧嚣被车帘隔绝在外，谢臻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顾峥紧闭双目，毫无知觉地躺在谢臻的大腿上，面无表情。 失血过度使他全身冰凉，谢臻伸手摸了摸顾峥的手掌，只觉得温度低得仿若冰块一般，叫平素体温较低的谢臻都被冰到了。顾峥就这样躺在那里，好似一具不会动的冰冷尸体。 谢臻心头没来由地生出恐慌，他再一次伸手去探顾峥的鼻息，感受到轻微的气流后才艰难地按下心底的担忧。 马车颠簸着向前奔去，谢臻胸口被忧虑充盈，手掌轻按在顾峥胸前感受着手下人的心跳，期盼着马车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 “林医师，他情况怎么样？” 瞧见房门被推开，一直等在门口的谢臻忙走上前，询问顾峥的情况。 若是此刻面前有一面铜镜，谢臻一定会为自己的神情感到惊讶，他的眼神从未如此焦急过。 年迈的老者尊敬地向谢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已将里面人的情况稳定住了。箭射得很深，但幸好没射中要害、医治得也及时，加上他身体素质不错，一下便止住了血。” 闻言，谢臻放下心来，不再那般紧张。 “您可以进去看他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先回卧房睡觉吧，人没事，还在昏迷中，明天再去看也不迟，说不定那时他已经醒了。” 与谢臻说完话，林医师就风尘仆仆地提着药箱快步离开了。 经过老者的提醒，谢臻才惊觉时间飞逝。如今已至深夜，小院附近一片静谧，连虫儿都停止了鸣叫，只有月亮还挂在空中，静静地为大地铺上一层皎洁透明的白纱。 前往祁州是秘密进行的，仅有祁州州牧知晓此事，他胆子很小，早已发誓对此事守口如瓶，甚至没敢询问谢臻的来意。至于京城那边，谢臻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索性直接称病告了假，没有引发任何人的怀疑。 祁州没有太医，若是请来了官家的医师，谢臻此行恐有暴露的风险。因此即便顾峥伤得极重，谢臻也只能委托祁州州牧请来了名声不错的民间私医过来为顾峥疗伤。 私医的医术无法与太医相提并论，顾峥伤势又相当严重，谢臻心头震颤地站在门口等待，一站就是大半天，如今缓过神来才察觉到肌肉泛起的酸痛。 他没有回房补觉，而是走上前小心地推开了房门。 月光从门缝里渗进去，照亮了躺在床上的那个高大身影。 顾峥还在昏迷中，伤口已经被医师好好处理过了，血止住了，伤处被严严实实地包上了布条。 他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躺着，胸口微微起伏。
第50章 “主人应兑现承诺了” 谢臻轻轻关上房门，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向内走去，生怕惊扰了昏迷中的那人。 这段时间顾峥清醒时总用一种饱含着落寞与悲伤的眼神盯着他，眼睛不再明亮，视线里情愫与愁思融合在一起，令谢臻感到陌生和不适，不敢与其对视。 今日，受了重伤的顾峥闭上双眼，沉静地躺在床铺上。而谢臻也终于可以将视线重新移向他了。 顾峥长得很好看，浓密的剑眉直飞入鬓，睫毛浓密纤长，鼻子高挺，还有一对薄唇，任谁来评都会说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谢臻伸出纤细雪白的手指，顺着顾峥五官的轮廓轻轻描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顾峥的长相。 说起来，顾峥如今不过十八岁，甚至还未行冠礼，年纪尚轻。虽然年纪不大，可作为他的第一名暗探，顾峥已经执行过无数任务了，经验老到，只要他出去查案，定能查得水落石出，从不叫谢臻担心。 谢臻的指尖沿着顾峥的下巴缓缓下滑，顺着脖颈抚过喉结，划过坚实宽阔的胸膛，轻轻悬在被仔细包扎了的胸口上。 顾峥伤在后背，谢臻不敢触碰他的前胸，生怕控制不好力道，致使顾峥的背部与床铺紧密接触，叫林医师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重新崩裂。 回想起来，顾峥跟在自己身边不过五年左右，可他受过的伤已经多到让素来以过目不忘著称的谢臻都记不太清了。 顾峥身体的每一处几乎都受过不止一次伤，简直是一个久经使用的箭靶，每一处都有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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