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卞旭辉之后,乌涂尔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口气又叹出来。他不是傻子,听出来卞旭辉的计划中仍旧有些许细节瞒着自己,而卞旭辉肯定也知道他不好被蒙蔽,那么自然就留着后手。 不过,对付木禾的安排,倒还算得上是缜密。 不多时就要回一次越国吗?甚至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身处越国。自从那年跟随木禾的车队来到上京,越国就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又不愿去回忆的地方。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和那里脱不开关系。 他才不过想了片刻,忽然后窗传来一丝声响。乌涂尔微微一惊,下意识看过去,发现那名“离火”居然已经进来了。 这会儿还算是白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这“离火”竟然就这么现身…… 乌涂尔皱眉,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何没有随着殿下回京?又是何事?” “离火”里头的成员向来是没什么情绪,但这次却少见的有些慌乱。将自己得到的东西取出放在乌涂尔手中,这名“离火”才开口道:“大人请看!” 乌涂尔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满是狐疑的打开,才不过看了一眼,就好似被人在后颈上吐了一口寒气。浑身的寒毛都战栗起来。 他一把拉住“离火”的手臂:“此事当真?!” “离火”微微点头:“千真万确!是卞府卞安楠的字迹!” 乌涂尔心中杂乱,放开“离火”之后仍是得不到缓解,在不大的卧房内走来走去。听着“离火”的汇报,几道思绪过去,他急急问道:“你可上报殿下?” “此事发生突然,属下怕鸟雀传信不及,因此先来禀告大人。” “嗯,的确如此。”乌涂尔道:“我不管你为何还在此地,殿下也不过刚走,按你的脚程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此事务必告知他!” “离火”也不说些什么废话,直接抱拳道:“是!” 说完,此人也不久留,在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乌涂尔按下心中的震惊,又将薄纸上的文字看了一遍。那明明没有几个字,却字字戳得人眼睛生疼。 那薄薄的纸上写着一行来自卞安楠的字,下头另有一行,却并非汉字,而是洋文! 这些洋文虽然有些花哨,但并不是很难认得。乌涂尔从前在东府学习,虽然是以大胤文化作为主要,但也学习过洋文。更何况他认识程颐,这位见多识广的公主,自是领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洋文。 这洋文的意思非常简单,是对卞安楠说的某件事的赞同回函。上头为了防伪,还带着一枚小小的章印。乌涂尔凑近去看,发现是某个东西的缩写,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尚不明白。 而根据“离火”刚才的说法,这封书信并非是从卞安楠的书房中搜出来的,而是在某个被关押起来的匪徒身上得来。那匪徒不认得字,更不认得洋文,也不知从何处得到这东西,只是看着纸张精美,就带在身上。 乌涂尔捻了捻那纸张,粗中带细,厚实坚挺,和之前从欧罗巴进来的纸货几乎一模一样。他曾在东府见过这么一沓纸张,当时太子还跟他说,这东西质地如此好,欧罗巴出货不高,能用得起的都是贵人中的贵人。比如他们那边的国王、贵族什么的。 这卞安楠暗通款曲的还是个洋人贵族? 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乌涂尔不敢将这东西放在外头,赶忙贴身收着。而他的思虑也并非空穴来风,太子四年前才被德王密谋刺杀,现在和世家的关系又如火似冰,再往后还要面对十四属国……这一道道一关关,都是难题。这些人被动了盘中的利益,谁知道会怎样反击? 由此,不得不防! 乌涂尔隐隐觉得事态严重,想要一步一步推进计划好像有些来不及了。他必须即刻解决这边的问题,去往越国!一下也等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手下的红木桌子,顿时被他震得四分五裂。 只不过现下他尚未有合适的机会能快速插入越国之中,只求殿下知晓此事之后,能给他行一些方便了。 他焦急的在东南等消息,可一连几日上京都没有传来什么风声,好像太子殿下根本对此毫不知情。正当乌涂尔急得嘴角都长了一颗火泡的时候,卞旭辉来找他了。 才见了乌涂尔,他什么客套话都没有说,直言道:“三王子,是时候了。” “什么?”乌涂尔心中一喜,料想八成朝堂上有了变故,这老东西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不就说明是殿下动手了吗? 果然,卞旭辉没了从前那种松弛,也顾不上什么,着急忙慌的对他解释道:“三王子,出大事了!老夫在上京的人传回消息,说……说……” “说什么?!” “说陛下……陛下怕是不好,不多时就要宾天了!!” 乌涂尔霎时睁大了眼睛,仿佛有些不可置信:“陛下……要死了?” 可他又在瞬息之间,变了一副模样,像是某种释然:“陛下,要死了!那太子殿下……” 卞旭辉咬了咬牙:“太子自然是要登基称帝的!三王子,你我都没有时间了!”
第53章 皇帝病重,眼看着不日就要宾天,那太子这个名正言顺的继任者登基之后,对他们这些世家更加没有了畏惧。到时候天下舆情、保皇一党,甚至就连世家中,或许都要出现倒戈太子的人! 到时候,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卞旭辉深知,自己是太子路上的绊脚石,不管好与坏,卞家都要如同大厦将倾,最后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以他们卞家为首的氏族掌控着东南沿海一路通商口岸,更对海盐下手,这都是太子不能容忍的。而卞家作为领头羊,岂有轻拿轻放之理?! 卞旭辉忽然想到太子的手段,想起那些企图对太子不利的人,他们的下场如何呢?恐怕身首异处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老头实在不甘,竟然随心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乌涂尔才听了一半,就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卞大人,你还记得我帮你的前提是什么吗?不可伤害殿下!你若是有什么贼心,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他如此凶狠,卞旭辉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冷汗落了一地,赶忙安抚乌涂尔说道:“三王子何必如此……老夫,老夫没那个想法,只不过是为殿下考虑……” “你助我登上王位,我保你全家平安。”乌涂尔说道:“卞大人,你自个儿也晓得你是什么人,也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我能保你全家平安已然是极难……旁的,就不要想了!” “是是是……”卞旭辉明白,乌涂尔所言,的确是为事实。 但真要到了那个地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不知道是谁笑到最后! 卞旭辉瞒下自己的心思,又是开口:“三王子,若想让您王兄下台,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越国重巫,虽然前任大巫已被太子斩杀,但老夫这里却是有些秘闻。”卞旭辉道:“当初越国老国王和王后殒命,是为德王,但其中也有大巫身影。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消得将此事与木禾联系起来便可。” 他说的隐晦,乌涂尔却是听懂了。 当初德王诱导木禾与自己联手,而现在,卞旭辉要借此事诬陷木禾。越国重巫,只要此事由大巫出面说明,全越国的人都会对木禾杀害父母夺取王位一事深信不疑。 到时候越国军队肯定哗变,木禾这个王子再怎么名正言顺,都难逃一劫。到时候只要自己出手,越国王位就唾手可得。 乌涂尔承认,这等方法是有些不齿。但当初木禾可以将利器对准太子,那么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日! 他睨了一眼卞旭辉:“哦?既然卞大人这么说,想来只能让越国大巫出手相助了?” 卞旭辉这才笑了笑:“三王子,老夫从来不信,这天下还有没有私心之人。人的弱点就是私心,只要知晓,便什么也能掌控了。” “真是受教。”乌涂尔抚了抚自己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细灰,对着卞旭辉拱了拱手道:“卞大人,我也告知你一件事情。京郊东大营巡防、兵力,我最为清楚。而郑大将军的西北大营,若想勤王,可是要走好一段路呐!” 乌涂尔说完,再没有去看卞旭辉的脸色,而是招呼了跟他一同来的近卫:“赵钱,牵马。咱们去越国!” …… 呼啸的风刮过耳畔,这已是乌涂尔行至路上的第十日。 这一路上,他几乎日夜兼程,不知道换了几匹马,把赵钱也要累得半死。而他却乘在马上,好似一点疲惫之感都没有。 赵钱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亲自来过,但清楚乌涂尔是欺骗卞旭辉的。因此也不敢说些休息的话,反而是乌涂尔看出他精神不济,这才道:“赵钱,咱们今日就在此地过夜。” 他们没走官道,这会儿来的地方是一片树林,树林深处有一破庙。乌涂尔就遥遥指着那破庙说道:“这里算是能遮风挡雨,你我都好好休息休息。” 赵钱心中有些不适,他明白是因为自己,才拖了乌涂尔的后腿,十分的不好意思:“李参将,不用休息,我还顶得住。” 乌涂尔却摇摇头,伸手将他的马儿牵住,逼迫着他放缓了速度:“这片树林过去,再走两日,就到草原了。” “到了草原,就进了越国。前路风险不小,我现如今能仰仗的唯你一人,咱们若不休息好,哪有那些力气和他们争斗?”乌涂尔一边说着,马儿就已然走到了破庙门前。 乌涂尔率先翻身下马,赵钱无法,跟在他身后,想了想未来或许要面对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李参将,就凭你我两人,如何能与越国军民对抗?这一去,到底是对是错?” “自然是对的。”乌涂尔笑道:“没有越国王位,如何保卫京畿,如何守护殿下?你也不用太过担忧,那卞旭辉不也说了么,会全力协助与我。” “卞旭辉那个王八蛋,谁知道他口中的话是不是假的……” “来,先垫一口。”乌涂尔递给赵钱一份干粮,是一张发硬的面饼:“他若不支持我,自己就要倒大霉,咱们这会儿也算是牵着他走呢!” 看着乌涂尔这般轻松,赵钱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逐渐放下心来,吃完那面饼之后,不一会儿就躺着睡着了。看起来是当真累得不行。 乌涂尔却在一片黑夜中,瞪着眼睛和破庙中的佛祖对视,良久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又纵马几日,果然如同乌涂尔所言,土地越发开阔平旷,树林再也瞧不到,被半截马腿深的长草取代。 赵钱从未来过这等地方,也未见过如此景象。还不等他惊叹,就被一阵吹过的风刺激得颤了一下。越往北面走越冷,这会儿虽然还离冬日有些时候,草原上的风已然开始有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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